第七十八章 花开三叶
歌书尽2020-09-09 11:211,657

  大婚之日沙王跑了,去了露华楼。

  她摘下凤冠霞帔,换做寻常服饰,也随上前去。更名恨烟,陪了他三年。

  三年后,真相终于大白。

  夜很漫长。万象幻术意料之中的崩裂坍塌。她趁着身边人熟睡,和衣而下。

  她的一生,永远在逃。逃出缚灵派,逃避人与妖的争端,这一次终于连他也要逃避了。

  用妖骨代替魔骨,她将这柄真正的骨渡伞放在他身旁,暗叹一口气。

  镜中,早已不是他熟识的那副容貌。

  喻烟又逃到了遥州城。那时露华楼江河日下,她凭着画伞,硬是撑起了露华楼这一个烂摊子。

  她打听许久,才得知当年的燕燕嫁给了商贾,活得并不幸福,早已郁郁而终。

  喻烟寻到当年同燕燕相遇的地方,搭起屏风画伞。

  直到有一日,她忽然遇见了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进屋后不置一词,却一把将屏风掀开,凄厉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那是沙王。

  喻烟没料到沙王会找上前来,手中竹笔落地,她讷声道:“我……”

  沙王不由她回答,忽而上前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只疯魔一般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末了伸手狠狠朝他扇了一巴掌。不料扇了个空。

  她呆愣半晌,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沙王?面前只有倒落在地的屏风,和一摊被她排开的笔墨纸砚。

  墨水泼洒在地上,像是谁尚未干涸的泪。

  “我终于疯了。”她近乎安静地想,心如死灰。

  她终于疯了。

  那之后的每一日,她都会“看见”沙王。

  她看见他亲手将骨渡伞投掷火炉之中,灰飞烟灭;

  她看见他扼住她的咽喉,置之死地;

  她看见他面容狰狞,肆意生杀……

  直到那日,她看见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手里是那柄真的骨渡伞,他满含热泪,而她瑟缩逃离,面容枯槁,再不是当年。

  他最终没有认出她。

  喻烟在露华楼中,终于听说了北漠沙王的故事。

  说他为了一柄伞,残戮同族,罪不可恕,已然疯魔。

  喻烟噙着泪,将心中所有的爱与悔,尽数誊在那一方伞面上。三叶梅的花纹,开得格外茂盛,那是为她一生绽放的花。

  花开三叶,分明热烈,却像是一个谎言。她,沙王,燕燕,究竟谁喜欢谁多一些,谁又更恨谁一些,不得而知。

  最讽刺的莫过于,但凡从她手中收去骨渡伞之人,都能白头偕老,忠贞不二。

  是而,露华楼的老鸨朝她赔笑:“咱们露华楼百废待兴,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您看……”

  她闻言轻笑,听不出情绪,“我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还要祝所有人百年好合?”

  所以她恨。所以她才会要求伞的男子用精元交换,即便与沙王天各一方,也要变着法子苟延残喘,变着法子与他偕老。

  直到听闻沙王身死北漠,喻烟的脑海中冒出了一句话:终于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骨渡伞也老了,老到暗纹遍布了整个伞骨。她记得唐休明为修复这伞在外求了三日,第四日时她给他一个选择:用他的半条命,或剔出离未的妖骨,来换伞上封印的永固。

  他没有犹豫,喻烟却动摇了。

  就算她要来他的命,又有什么意义?

  她爱的人,身死北漠;爱她的人,却连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这场闹剧走到了终点,可不可以让她留一寸私心,让骨渡伞陪她到最后?

  ……

  遥州,大雨。

  细密的雨丝打在竹叶上,鼓点般密集。顺着房梁滴落的水花,又在喻烟身上飞溅开,当空破碎不见了。

  车桐出去找了半天的伞,进门后将手里物件往地上一摔,破口便骂。

  骨渡伞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半边伞面被掀翻,露出内里张牙舞爪的伞骨。三叶梅花纹被泥水沾湿,斑驳着大片大片的污渍,看起来很是邋遢。伞柄上的妖骨早已裂开,现出细密坑洼的黑洞洞,像是被蚂蚁啃咬过一般。

  现下这柄伞能否撑起都已经成了问题,遑论封印了。

  车桐恶狠狠踢了骨渡伞一脚,哗啦啦几声后,骨渡伞直接撞在了喻烟的床榻上。

  不料,早已断了气的喻烟被这动静惊了惊,却好似提线木偶一般扑上前,紧紧将骨渡伞揽在了怀中。

  离未见状一愣,身后寒毛齐齐倒竖,“这、这是……”

  诈尸?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唐休明。唐休明眸色微沉,上前轻轻扯了扯骨渡伞,却反被喻烟抱得更紧了。

  “喻……喻烟前辈?”离未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身后却传来车桐的嗤笑,“叫也没用。这家伙早就没气了,全凭着伞上妖骨的本能扑上前去的……你说她也真是,自己想不开就罢了,为什么非要拽着小爷一起完蛋?”

  离未没有理会他。唐休明垂眸看了喻烟良久,也是低低叹了口气,“把前辈葬了吧……同这骨渡伞一起。”

继续阅读:第七十九章 前往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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