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借口,都只因为那个人不在身边罢了。
盛临闭着眼睛想,自己好像真的摊上大事了,真的爱上那个人。
眼皮有些发困,头脑里的思绪渐渐淡薄,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入眠的临界点,有人在摇自己的腿,这感觉太真实了,并不像在做梦。
他睁开眼,发现盛源已经从角落里爬过来,扶着床沿摇他的腿。
“怎么了?”盛临睡眼惺忪的问。
“余跃哥哥吗?我也想。”盛源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发昏的头脑瞬间清醒,那些惺忪睡意都散去,盛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吓得盛源往后退了一步,他盯着盛源的眼睛,想再确认一遍:“你也想余跃哥哥了?”
盛源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的盛临是被鞭炮声炸醒的,他猛地蹦起来,看向床里的盛源,才发现枕头边早已空了,盛源抱着他的毛绒小熊,缩在床角紧紧的捂着耳朵。
盛临连忙拉开床头柜里的抽屉,拿出放在第一层的隔音耳机给他戴上,他无比内疚:“对不起啊,哥哥忘记了。”
昨晚由于盛源的临时答应,一下子改变了他今年的假期计划,他连夜抢到车票,收拾了行囊,一切结束时已经快半夜两点,困倦交加的他倒头就睡,完全忘记要给盛源塞隔音耳机。
当然也没想到天蒙蒙亮就有人放鞭炮。
“没事吧?”他托着盛源的脸,认真的打量着神情。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盛源才渐渐平静下来,停止了发抖,只静默着跟他对视。
“如果有任何不舒服,就跟哥哥说好吗?”
他不想勉强盛源,尽管自己很想去桐县,但如果盛源有一丝的排斥,他也会就此作罢。
“源儿,哥哥这次只是带你去余跃哥哥的家乡看一看,不一定能见到余跃哥哥,你知道吗?”
盛源点了点头。
“这样你还想去吗?”
盛源又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纠结。
他这才放下心来,兄弟两人简单的吃了早餐便出了门。
出门前盛临特意给盛源在隔音耳机外面戴了个白色的护耳罩,既保暖又隔音。他一路上都带着盛源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盛源虽然看上去还好,但抓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过,偶尔有路人擦肩而过,盛临都会感觉胳膊上被指甲深深的抠了进去,他只有拍拍盛源的肩膀,以便于让他安心。
他没有带盛源去挤公交,而是直接打了个出租车直奔车站。
但一路上算颇为冷静的盛源到了客运站门口就止住了脚步,因为春运,客运站简直是摩肩擦踵人来人往,没有一处地方是有空隙的,乘客的叫喊声,广播里的提示声,还有站前小贩的吆喝声,乱成一团。
盛源眼里尽是防备和害怕,一步也不肯向前。
他虽然没有直接的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但眼前的忙乱景象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就让盛临有些犯难,昨晚买的车票是十点的,他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半了,若是再不进站检票,很可能就赶不上班车了。
一个在他看来有些荒诞的想法突然浮现脑子里,盛临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毛病。
但是,他秉承着凡事都要试一试的想法,从包里掏出一个蜡笔小新的眼罩,那是他平时睡午觉时戴的,刚好这次收到了包里,现在便派上了用场,他拿着眼罩在盛源面前晃了晃。
“源儿,你是不是真的想去见余跃哥哥呀?”他先开始循循善诱。
盛源笃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把这个戴上,然后相信哥哥,哥哥带你走,好不好?”
既然听不到就不会慌乱,那如果看不到岂不是也有一样的效果?
盛临简直想夸自己一句天才。
荒诞的天才。
盛源瞅着他,大眼瞪小眼,一句话没说。
盛临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行不通,正想拿出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江陵去往桐县的便车接单。
“可以。”盛源拽了拽他拿手机的胳膊。
“啊?”盛临一愣。
手上的眼罩已经被接过去,盛源自己乖巧的把蜡笔小新的眼罩箍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又紧紧的拉住盛临的胳膊,现在看不见也听不着,只有手中碰得到的胳膊是自己唯一的安全感了。
盛临鼻子一酸,佯装淡定的咳嗽了两声:“好,那就走吧。”
虽然这并不算是个好办法,但却出奇有用。除了检票时的工作人员提出疑问后来被盛临的解释劝服后,一路上盛源都极为安静,他就这么全身心的信任手里拽着的胳膊,有台阶时盛临会把他抱起,一直到坐上车,他也没有哭闹。
-
大年三十的集市是最热闹的,大家都纷纷出来买往后三天的囤货,特别是生鲜区,杀鸡的,杀鱼的,血流了一地,环卫工人艰难的维持着基本的卫生,比起超市,集市上的东西自然是更便宜的,因为大多都是农户直接从家来驼来卖,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妈,怎么不去这家超市呢?你不是最爱去的吗?”余跃拉住李菊芝,指着眼前“家家乐”超市问。
余跃今天难得的睡了个自然醒,李菊芝心疼他也没有早早的叫醒,等他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余绍平还像个死猪一样的睡着,母子俩吃了顿美味的鲜面就出了门。
“嗐,这家超市最近的都不做活动了,咱们去前面那家看看。”李菊芝拉着余跃就走。
按照桐县人的习俗,过年的大餐无非就是鸡鸭鱼肉几样大菜,还有必不可少的几样家常小菜。集市上兜兜转转两圈,余跃手里已经提得满满当当的。
每年的春节这天,李菊芝只做一顿饭,因为上午买完年货都快十二点,再把几样大菜做好后,午餐就会被推迟到两点以后,很多时候三四点才吃一顿正餐,然后剩下的饭菜就会到等着晚上饿的时候再热一顿吃一吃。
“阿跃,今年的春晚有赵老师的小品,到时候咱们一起看呐。”李菊芝把杀好的鱼塞满佐料,放进锅里开始油炸。
“好嘞。”余跃一边在餐桌前择菜一边回她。
临近下午四点左右,余跃家的年夜饭终于做好了,满满九个菜盘子,把餐桌都快摆满了。
“快去叫你爸回来吃饭,他在老赤家呢。”
老赤就是楼下的邻居,余绍平中午睡醒后无所事事就到处串门,连门上的对联和福字都是余跃自己贴的。
余跃把纸箱里的王老吉拿出来一一摆到桌上,撇了撇嘴:“能不叫他吗?咱们俩吃就好了。”
“傻孩子,又说什么胡话,年夜饭自然是一家人吃才会团团圆圆的。”李菊芝拿筷子笑着想敲一下他的头,但又想起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便又收回手。
余跃这才不情愿的走到楼下,敲了两声门,余绍平直接开门出来了,伴随着他的开门散出的是一股酒气。
“诶哟喂,余跃呐,你可总算是来喊你爸爸了,再不来我这过年的酒都快被他喝光了。”老赤家也开始摆年夜饭,看见余跃忍不住朝他揶揄。
虽然是揶揄,但眼里的轻蔑却是实实在在印到余跃脑海。
街坊邻居大家都挺看不起余绍平这人的,整日无所事事还爱打牌酗酒,经常不请自来的去别人家蹭吃蹭喝,要不是看在他儿子出息的份上,估计眼里可就不止是轻蔑了。
“对不起,赤叔,给你们添麻烦了。”余跃替余绍平鞠躬道歉。
老赤一家这才面色缓和过来,余绍平才不搭理这一出一出的,他只知道自己家饭熟了,便径直回家吃饭去了。
“来,阿跃,你最爱吃的鸡腿,两个都给你。”李菊芝开心的把大鸡腿往余跃碗里夹。
尽管余跃自从小学毕业后就不那么爱吃鸡腿了,但他还是乖乖的夹起母亲的心意,美味的吃了起来。
余绍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我说,”他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嗓门很大的开口:“明儿就去阿祥家走亲戚了,你准备点钱啊,别给老子丢了份儿。”
“诶好的好的,我明天上午就拿着卡去银行取八百块出来。”李菊芝连忙应道。
余跃对于余绍平这种态度极为不爽,但还是忍下了,一年才一顿的年夜饭,他不想让母亲太失望。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那么不配合,余绍平听到“八百”两个字瞬间跳了起来,他本来进门就脱了鞋,整个人大剌剌的翘着二郎腿,这下更是直接把右脚放椅子,他拿筷子指着李菊芝,直接开骂:“什么?八百块?你他妈也拿的出手?”
他口中的饭粒甚至还喷到了面前的汤碗里:“现在人家农村里走亲戚都挂千把块钱的礼,你就拿八百块?看不起老子是不是?我可跟你讲,老子就这么一个兄弟…”
“你有钱你拿啊!”余跃忍不住开口直接怼他。
“老子的钱都给这个臭婆娘了!”余绍平更是激动,巴不得掀开餐桌拿筷子直接戳到李菊芝脸上:“平时败家的时候可有钱了,这才说给我兄弟走亲戚,就拿八百块搪塞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