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又陷入沉寂之中,静得让人有些恍惚。
骆世臣不甘心,他睁大双目,目光在石墙上来回游走,目力浸透其中,似要将这面石墙看个底朝天。
“原来,这破败的石墙,竟然藏了玄机!”骆世臣目中精芒大作,照亮了墙砖的每一处石缝。他纵目游走其间,须臾便看出端倪,那些石缝排列得极为玄怪,倘若将他们连缀起来……
眼前,依稀呈现出了一幅迷宫般的图画。
《五岭通海图》!
骆世臣大喜过望,那些石缝排列得有板有眼,连缀起来正是《五岭通海图》!小时候,娘亲便给他绘过这幅迷宫般的图画,并告诉他,图中有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大山,并称“五岭”,无论自哪一山岭出发,只要往东南而去,不失准头,必能通往岭南的世外桃源“招摇山”,那里滨海揽胜,物华天宝,雄镇南天。
往事依稀如昨。《五岭通海图》更烙刻在了骆世臣脑海中,多年亦挥之不去。此刻,他神目如电,须臾扫尽全图,很快便从重重岔道中爬梳到了襟要,寻着了图中“招摇山”所落之处。
这石墙上刻《五岭通海图》,莫非,是为了隐藏图中“招摇山”的所在?若真如此,那么图中“招摇山”处定藏玄机,或许,正可借此找到生路!
骆世臣动念如飞,遂聚大力,强起手肘,往石墙上“招摇山”处细细探查,果然触碰到了一块凸起的硬物,他聚起肘力,往那要紧处狠狠一撞,整面石墙便剧烈地震动起来。骆世臣凛然生惧,匆忙后退数步,整面石墙紧跟着倒塌了下来,腾起好一阵烟土尘埃。
待尘埃渐落,石墙外的一切便看得一清二楚了。
但见石墙外也是一方密室,室内因桌椅床柜妆台齐全,是以显得更加局促了。一个窈窕女子浑身哆嗦,将身紧紧贴住密室的床角,脸上梨花带雨,目中惶恐不安。
“鄢然妹妹,是你?”骆世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扬手驱散尘土,三两脚抢了过去,失声说道。
那女子正是嫣然!
嫣然定睛,瞧见是骆世臣,脸上惊恐散尽,转惧为喜,两靥生出酒窝,喃喃说道:“世臣哥哥……你……你真的是世臣哥哥吗?”
骆世臣面生红晕,兴奋得不行:“嫣然妹妹,这些日子,我们踏破铁鞋,四处寻你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想不到,今天能在这儿见到你。你告诉我,是闻千秋将你囚禁于此么?”
嫣然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她忙擦拭,却让手巾上也点点斑斑。她忽而想起心上人,眸中忡忡,颦眉道:“卓禄哥哥,他在哪儿呢?”
“卓禄他……”
骆世臣欲告诉嫣然,卓禄被闻千秋的大光明法击败,已经死在了杭州的山野间,可他转念又想,自己若是据实说出,嫣然一定痛不欲生,“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这约莫是人间大悲之事了。
这么想着,骆世臣打住了舌头,话锋一转:“卓禄与我日夜兼程,欲赶在冬至日,与江湖中人会盟船坞山,不想,我们在杭州的界碑处遇上闻千秋,我和卓禄皆是不敌,我被捉了回来,卓禄受伤逃去。”
嫣然听罢,黯然神伤,默不作声。
骆世臣轻声细语道:“鄢然,你怎么了?”
鄢然兀然抬头,眼角通红,眼神直逼骆世臣。骆世臣想避开鄢然的眼神,却怎么也避不了,因为她的眼神里盛满了凄凉哀怨。
“世臣哥哥,你骗我的对吗?你实话告诉我吧,卓禄哥哥他……他是不是已经……已经……”鄢然数独哽咽,说着说着,竟哭成了泪人,再也说不下去了。
骆世臣不忍,徐徐转过身去,留下落寞的背影。
鄢然抽泣不止,她扯了袖子拭去泪水,强忍住百般幽怨千种苦情,生生将痛楚往肚子里吞,却又觉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浑教人痛不欲生。
“不,不对,我好像听到卓禄哥哥在呼唤我了,他一定没有死,一定没有死!世臣哥哥,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鄢然仿佛中了邪。
见嫣然已近恍惚,骆世臣忧心如焚,情到深处,不免也涕泪横流。
“鄢然妹妹,我们这就想办法离开,你答应我,等我们找到卓禄,不论他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千万不能做傻事……”骆世臣恳切道。
鄢然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陷入了沉默。
空气凝固了,时间定格了,泪水干涸了。
流光在无尽的思绪间辗转,流过陌上繁花,流过如茵绿草,流过巍巍青山,流过浩浩江河,陡然峰回路转,于山河最壮丽夺目的地方,徐徐开出卓禄的笑脸,在万般流光的映照下,卓禄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喜悦,宛如赤子一般。
“卓禄哥哥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会在陌上花开处,耐心地等待我,我一定能找到他。”鄢然的心绪逐渐平复,她从沉默中走出,坚强地说道。
骆世臣脸上渐转祥和。
二人正说话间,石墙的角落里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声音虽是细微,但却很有节奏,回荡在密室里,显得空灵而深邃。
“是谁?”骆世臣起了突,一颗心陡然提到嗓子眼里。
但见墙角下被抽出两匹大石块,一个女子的脑袋探了进来,紧接着是她的手,她铆足了劲往墙内钻,却因周遭的空间狭窄,是以钻得吃力极了,嫣然见状,急忙俯下身子去帮那女子的忙,于细微处最见悉心。
那女子钻进了密室,她一身朴素打扮,未有出众之处,却引得骆世臣讶然。
“李婵香!”骆世臣双目陡睁,豪眉挑飞,脱口而出。
“世臣哥哥,你不要怕。”嫣然落落说道,“阿香姐姐是个好人,我被囚禁的这些日子,她每日都来这里陪我说话,解我心中烦闷。如果没有阿香姐姐,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能不能熬得住,能不能活到今天。”
骆世臣瞥了眼李婵香,脸上一沉:“鄢然妹妹,你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李婵香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跟着闻千秋为非作歹,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她的手上,沾满了天下苍生的鲜血。当日在江陵,我、游帮主还有乔水寒,都差点被她毒害,可见此人心机。鄢然妹妹,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