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长老听萧大侠这么一问,却是把住了嘴门子,闭口不答,惹得萧大侠肠子直痒痒,连她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半晌,白虎长老才悻悻道:“萧大侠,我瞎老头说得口干舌燥,你就不能赏杯茶水?我大老远跑来你栖息的破庙,还向你偷偷道了这么多的秘密,你却压根儿没将我瞎老头放在眼里,真是闷得我心慌啊!”
萧大侠自知理亏,急忙吩咐道:“巧言,你立即取来茶水,为长老奉上。”
巧言?
白虎长老心中一凛,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大闹随意居的事,当时展画带了个丫鬟来,那丫鬟的名字正是巧言!
那这么说来,眼前这位萧大侠,正是展画了?
白虎长老细细啜了一口茶,茶水下肚,他面色朗润不少,意态更趋闲适,他放缓气息,努努肥唇,便将当日骆世臣等人在野狐岭探坟的经过说开了。
众人越听越是吃紧,密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白虎长老能真切地感受到萧大侠浑身散发出来的火药味。
“裘文,公孙武,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做事做绝,不留后患,结果你们还是给骆世臣留了破绽!哎,如今危局,教我如何收拾!”萧大侠愤愤说完,又是一阵扼腕叹息。
“萧大侠,此事有我在,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即刻回去向闻千秋复命,告诉她,裘文和公孙武已经远走高飞,凭我白虎长老的地位,说出的话自然不会遭疑。”白虎长有板有眼地分析道,“且如今,闻千秋和骆世臣正忙着联络王舜铣等人,密谋篡夺朝廷的大权,断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追凶,所以此事暂无隐忧。”
萧大侠转嗔为喜,和颜悦色道:“多谢长老相救,你看我,一时惊吓,竟然乱了方寸。”
“萧大侠,如今危机四伏,我等能暂时化险为夷,不过是运气而已,如果骆世臣又想出些毒法子来,我等真不一定招架得住。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联手,置之死地,方可得生。”白虎长老洪声说道。
“能与白虎长老联手,我萧某真是求之不得,还请长老赐教。”萧大侠欢喜道。
“赐教不敢,讨教倒是不假。萧大侠,在我们联手之前,我想向你讨教讨教。”白虎长老言语中有风波乍起。
“但讲无妨。”萧大侠起了好奇之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红透京城的歌伎展画吧?”白虎长老单刀直入,无所顾忌。
密室里陡然沉寂下去,众人怦怦的心跳声浮了起来。
萧大侠突然哈哈大笑,打破了沉寂。但听她徐徐反问:“不知长老为何如此猜测?难道我与展画很像吗?”
“那这么说来,我瞎老头猜错了?”白虎长老讪笑道。
“白虎长老,请恕萧某直言。你眼疾甚重,目力尽失,根本不知展画长什么样,也看不见我的眉目,你又如何辨得清真假呢?你与展画仅有一面之缘,就胡乱猜想,岂不荒谬?”萧大侠脱口说道。
“嘿嘿,萧大侠,你怎么知道,我与展画仅有一面之缘呢?”白虎长老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我……”萧大侠哑然,她一个不留神,竟往后踉跄而去,幸被巧言及时护住腰背。
“你说的没错,在下当日大闹南屏山,那展画姑娘带了她的婢女来救场,是以我俩的确有一面之缘。哦,对了,那展画姑娘的婢女,也叫巧言,看来真是巧啊!”白虎长老意犹未尽,他顿了顿,提高语音,铿然说道,“萧大侠,我虽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但相人的本事却是灵着呐,阁下有几斤几两肉,我瞎老头称量称量,便是一清二楚了。”
“白虎长老,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萧大侠又轻轻一笑。
“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萧大侠,你顶天立地,容纳乾坤,又何必更名改姓,让人云里雾里?”白虎长老诘问道。
四周的空气已然凝固,在场众人连呼吸都感到了困难。
“没错,展画正是在下的艺名,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萧大侠落落说道。
原来,眼前这位萧大侠,正是那名动京城的舞伎展画!
白虎长老会心一笑:“听说展画姑娘倾国倾城,我瞎老头虽是看不见,但心里头却是敞亮着哩。今日能与展画姑娘联手杀敌,我白虎长老就算是做鬼也认了。只是,我瞎老头有些好奇,展画姑娘你一介弱女子,又为何被称为大侠呢?”
展画的脸上有些得意,她正欲开口讲些往事,却被巧言碰了碰胳膊,但见巧言缓缓展开手掌,掌心竟用鲜血写出了一个字“防”。
展画会意,低头琢磨,一声不吭。
“既然展画姑娘不愿多说,我瞎老头也不便多问。”白虎长老陡然生出谦谦君子风度,扫去了展画脸上的难堪。
展画琢磨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展画虽是女流之辈,却也喜欢舞刀弄枪,尤善谈论军国大事,胸怀天下安危,所以,朋友们便称我为大侠了。唐人有诗云,‘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每每读来,展画皆是热血澎湃,不知白虎长老可也有此忠君报国之情?”
“我瞎老头粗人一个,哪晓得什么诗啊词啊的,不过,我听展画姑娘这么一谈论,顿觉胸中豪气奔涌。”言罢,白虎长老又啧啧赞道。
“而今骆世臣、闻千秋等人图谋乱我大宋朝纲,正需要像长老您这样的豪杰出手,力挽狂澜,剪灭乱党,匡扶社稷,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只是,不知长老计将安出?”展画双目炯炯有神。
白虎长老用手摸了摸下巴,俄而踱步来去,徐徐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正需要我们精诚合作。听说展画姑娘在朝廷里有熟识的人,不如请他行个方便,将骆世臣和闻千秋篡权乱政的忤逆事向皇帝急报,我们先发制人,定能马到成功。”
“展画区区布衣,勾栏人家,怎么会在朝廷里有熟识的人呢?”展画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
“展画姑娘,我敬你是大侠,却不知你为何遮遮掩掩?你若不愿和我联手,直说便是!我瞎老头空有一身抱负,却苦无献身之路,也罢,既然时无英雄,遍地竖子,那我从此退隐江湖,再也不过问世事了!”白虎长老将虎头杖往地上狠狠一杵。
展画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眉间深蹙,双眸不定,胸中郁气纠结,来回缠斗不已。
半晌,展画终于舒展双眉,抱拳说道:“长老息怒!在下的确与宫中的太监李怀墨有些缘分,若能请他出马,助我一臂之力,相信事情也好办了许多。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他怕是早已睡下了,不如明日一早,在下就让公孙武去跟他联络。”
展画身边的巧言闻言一惊,想要劝阻,却是晚了!那展画本就豪纵狷狂,此刻又听了白虎长老一席话,顿时兴起,心动难耐,竟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