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功书飞身上船,侧过头去,倏然撇了一眼身后的四股旋风,确认跟来后,他含笑不语,抡起竹篙朝船上站着的水生挥过去,竹篙原本是硬邦邦的,现在却是服了主人的功夫,也变得率性起来,竟然柔成了绳索般松软,一挥过去就将水生捆了个正着!游功书再是一甩,更是将水生稳稳当当地甩起,凌空一晃而过,最后不偏不倚,恰恰落进气势汹汹的旋风阵中,只听一声凄长惨叫,四股旋风已乱作一团,再也分不清南北,旋风散去,江面上竟搅出一大滩血水!
原来,游功书佯装逃走,实则以自己为诱饵,引那四股旋风跟来,继而绑了他们的水生大哥投入旋风阵中,让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一招,真是绝了!
待那五个悍匪从江中浮起时,已是浑身伤痕累累,大呼“救命”,惨怛不已,呼着呼着又免不掉呛了好几口水。他们中了游功书的狠招,怕是伤得不轻,若再这么漂下去,就算水性再厉害,恐也会溺亡而死,葬身鱼腹之中了。
“呸,活该!”王依缘在船上目睹了这一切,心头那股恶气全出,顿时好生舒坦。
却在这时,王尘锦踱步而来,神色愀然,闷了片刻,对众人道:“我看,还是把它们救起来吧。”
“姐姐,多亏游帮主打了他们个落花流水,好不痛快!他们这是活该倒霉,让他们去见阎王好了,我们干嘛还要救他们?”王依缘不依不饶。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几个江海帮的人虽是可恨,仗势欺人,但也不过是图些钱财,罪不至死,惩戒一下就是了,又何必要取他们性命?毕竟,我们出门在外,冤家宜解不宜结。”王尘锦缓缓道。
骆世臣点点头,对游功书道:“游帮主,那几个蟊贼受了重伤,想来也是翻不了天的,不如将他们救上后绑起来,送回他们的据点,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游功书同意了。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水生虽是被绑得厉害,但仍横眉冷对,不失桀骜之态,只是他面色苍白无力,浑身又筋疲力尽,说话间都在打颤,看他那副衰样儿,倘若迟一步救起,或许真要去见阎王了。
游功书依然含笑不语,只是将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副铜墙铁壁凌然不可侵的模样。
水生这问话却把卓禄给逗乐了,但见卓禄咧咧嘴,冲着水生道:“我很清楚,这长江是你们江海帮的地盘,但你们也应该很清楚,江湖上‘北河洛、南江海’,北方的河洛帮,论势力,论武学,论地盘,都跟你们平起平坐,你们几个江海帮的毛头小子,竟然敢挑战河洛帮的游帮主,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什么,他是河洛帮……游帮主?”水生大惊失色,吐吐舌头,上下打量游功书,啧啧叹道,“难怪武功这么厉害,今天败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
言至此处,水生一个激灵,话锋又转:“素闻河洛帮以仁义豪侠行走江湖,你堂堂一帮之主,跟我们这些无名小辈一般见识,怕是胜之不武吧!你若是要取我性命,传扬出去,江湖中人会怎么瞧你?再说了,我们江海帮在长江各码头都有分舵,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把我们给杀了,你们怕也走不出这万里长江!”
游功书“哼”了一声,蔑笑道:“什么‘北河洛、南江海’,就凭你们一群没骨气的东西,也好意思与我们河洛帮相提并论?”
“你……你放尊重点!”水生有些急了,满脸涨得通红。
游功书没留半点情面,一股脑儿将往事从尘封已久的坛子里倒了出来,一时惊煞众人:“你们江海帮的人从来都是墙头草。当年昆仑关一役,你们仗着巫蛊神教如日中天,于是助纣为虐,帮着巫蛊神教对抗中原武林,而后巫蛊神教落败,你们又见风使舵,转而阿谀奉承中原人,如今,你们又在私下里跟巫蛊神教勾肩搭背,蝇营狗苟,你们这样做,不是卑鄙无耻是什么!”
骆世臣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瞪圆双眼,目眦欲裂,啐骂道:“原来你们江海帮如此龌龊,竟与巫蛊神教沆瀣一气,我们居然还救你们起来,真是瞎了眼了!”
“我们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江海帮从来都是讲义气的!”水生有些激动。
“那你们为何要跟巫蛊神教来往?”骆世臣一语中的。
“我们江海帮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长江边,本不愿牵涉江湖之事,可是巫蛊神教的地盘离我们这么近,况且他们人多势众,妖术了得,论起武功来,我们江海帮根本不是对手,又怎么跟他们打?中原武林鄙视我们见风使舵,可是,谁又真正理解过我们的难处?”
“孔曰取义,孟曰成仁,你们虽然做不到圣人之言,但也不该巴结巫蛊神教,趋炎附势、摧眉折腰!”骆世臣说着说着,浑身怒气直往头上冲,拦都拦不住,终于爆发出来。
“你们还是沉到江里去喂鱼吧!”骆世臣狂吼一声,便要去揪水生。
王尘锦上前劝止骆世臣,扭头对水生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想活命,就必须答应一件事!”
水生冷笑一声,毫不理睬。
王尘锦也没计较:“我想请你带路,带我们去见见江海帮帮主,我们有大事相商。”
骆世臣会意几分,顿生不安,劝止道:“锦儿,他们江海帮善恶无常,见利忘义,去见它们,恐怕会遭暗算。”说话间,他与王尘锦四目相对,但见王尘锦眸中坚毅,果敢非常。
“世臣,我们不是要接近巫蛊神教,查明娘亲遇害的真相吗?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再者,江海帮毕竟是要脸面的,相信不会为难我们。”王尘锦凑近骆世臣,咬耳朵道。
水生见状,仰头冷笑数声,双目眯成了一条线。
“你笑什么?”卓禄踹了水生一脚。
水生笑得更狂妄了,笑得江面上无风起浪,云水翻滚。末了,他猛地抬起头道:“你们要我带路去找龙帮主,怕是找错了人!我不过是江海帮的一个小辈,怎知帮主所在?再者,我们堂堂帮主,位高权重,又岂是你们几个无名之徒想见就能见到的?”
“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卓禄怒气冲冲,刚拔出剑来,却见游功书一个推手,将长剑推回剑鞘。
只听游功书道:“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他不领我们去,我们自会找得到,又何须劳烦他呢?”
骆世臣眼前豁然一亮,拱手道:“差点忘了,游帮主本就是水上高手,在水上行事易如反掌,寻人之事,还请游帮主出手。”
游功书也不回话,只是朝江水下扫了个遍,抡起竹篙打入江中,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竟被从水里打上船来。游功书挑了一条肥鱼,又让骆世臣找来些布条,在上面落了字,塞入那肥鱼的鱼鳃中,又拍拍鱼尾巴,似乎在向它做些交代。
那肥鱼归入长江,游功书望着它远去的背影,对骆世臣幽幽说道:“骆先生,我看这条鱼儿很聪明,它定会帮我们找到江海帮帮主龙啸渊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