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筑室再道谋
曹沛2020-07-08 14:473,654

  “大人,章楚翰来了。”仆人阿六叩门禀道。

  “快让他进来。”王魁义从回忆中抽回念头,言语中带着急切。

  川流不息,逝者如斯。王魁义关掉了回忆的闸门,收拾整理心中悲苦,又将脸上难色扫得干干净净,以待章楚翰。

  “不知世伯召侄儿来,有何事吩咐?”章楚翰进来问道。

  “贤侄啊,最近京城里闹起了蛇患,朝中大臣富弼、韩琦、文彦博和王安石,皆被毒蛇所伤,此事内情,你可知一二?”王魁义满脸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章楚翰早已听闻此事,心里有底,现在听王魁义这么一问,自是成竹在胸,眼中波光一转,脱口而出:“世伯,侄儿料定,此事乃岭南巫蛊神教教主闻千秋所为。”

  “闻千秋?莫非就是前日里擅闯观文阁山水诗会,顷刻间力毙八名侍卫,还抢走麒麟卷轴的那个老妖婆?”王魁义一脸狐疑。

  “正是!闻千秋在江湖上素称‘青面冥王’,坊间有诗云,‘何处江湖无敌手,何人不死有天佑,何须更问生死簿,青面冥王定去留’,说得就是他。此人做事向来心狠手辣,阴毒无双,当日她约骆世臣在孤山客栈见面,听说是要得到什么大光明法的心诀。不过,我又听说在孤山客栈,闻千秋被少林寺的慧远方丈打了个落花流水。以她女魔头的脾性,定然是窝了一肚子火,却又找不着地方发,只好来寻官府的晦气了。”章楚翰满肚子的江湖典故,到底一吐为快。

  “当真?”王魁义面上疑云更密。

  “世伯,富相国等人皆是大宋藩翰,国之重臣。放眼京畿之地,除了闻千秋,谁还能有如此身手,能在一日之内连伤四臣?”章楚翰又析道。

  王魁义的手指揉捏不止。他思忖片刻,微微点头,眉间却是纠缠不休:“真是多事之秋。不过朝廷里高手云集,对付这区区女魔头,想必不在话下!这江湖之人是好是歹,无关紧要,当务之急,还是骆世臣那小子。”

  “皇上要将骆世臣留在朝廷里?”章楚翰大惊失色。

  “这倒没有。范镇那个老狐狸,处心积虑想要骆世臣留下,被我三言两语给顶了回去。骆世臣若是年纪轻轻就留在朝廷,那往后,这宰相的官位,岂不是要给他留着了?”王魁义又想起今日早朝之事,不免暗自得意。

  “世伯英明。”章楚翰奉承道,“世伯步步高招,骆世臣就算有猛虎之威,也终究虎落平阳。只是不知,骆世臣到底得了个什么官职呢?”

  “任杭州通判。”王魁义一字一句,字字似针,扎向章楚翰心口,扎得他浑身一个劲儿地打颤。

  “杭州通判?”章楚翰死死地纠着心口,忍气说道,“杭州自古繁华,他这一去,也是地方上的大员了。看来,在皇上心中,骆世臣依然占着极重的分量,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贤侄,你是后起之秀,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其力足以断金,又何惧他骆世臣?你放心,我定会向朝廷多进你的美言,让你平步青云。贤侄,你今后富贵了,可不能忘了世伯啊。”王魁义脸上风云万千。

  章楚翰铿然跪下,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世伯提携奖掖,恩同再造。”

  “起来,起来,快起来。”王魁义双目放光,急忙上前两步,将章楚翰扶起,面露粲然之笑

  “若是世伯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尽管吩咐。”章楚翰见状,心中已猜到了好几分——世伯王魁义定是又生出对付骆世臣的高招了。

  王魁义眸中寒光一闪,比江湖上的利剑还瘆人:“如今岭南巫蛊神教在京城里作祟,连伤朝中四位大臣,要除掉这些贼寇,不容易啊。不过,我又转念一想,世皆称骆世臣胸怀天下,聪慧过人,能谈笑指点江山,能笔落惊起风雨,对付岭南巫蛊神教,想必也是易如反掌吧。老夫这就上奏朝廷,让骆世臣来办这案子,若是他捉住了贼寇,那算他有本事,老夫就放他去杭州当通判,若是他捉不住贼寇,皇上定然大失所望,他以后还想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可就难了,若是骆世臣不小心被巫蛊神教的人给害死了,嘿嘿,这就怪不得老夫啦。”

  “世伯厉害!世伯厉害!”章楚翰听罢,心头鹿撞,喜上眉梢,“依我看,骆世臣不过一介书生,头脑发达,四肢简单,耍耍笔杆子功夫还可以,凭他那点本事,根本破不了此案,他去办案,简直就是送死!”

  王魁义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在他运筹之中。可是他算来算去,却总是差了一环,始终无法算得周全,到底长叹一声:“贤侄,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麒麟卷轴。也不知这宝物,如今在何处呢?”

  章楚翰骇然,心口“嘭嘭”直跳,似乎就要蹦出。麒麟卷轴在哪里?他章楚翰比谁都清楚,可他敢跟王魁义说一个字吗?他急吸一口气,双手微颤,却又陡然有所忧,担心王魁义看出端倪,急忙忍住吸进去的那口气,委实不敢吐出,实在憋不住了,才从容抱拳道:“世伯,当日在孤山客栈,闻千秋大败,落荒而逃,想必那麒麟卷轴,定是又被骆世臣给夺回去了。”

  王魁义“唔”了一声,面色变得惨淡:“贤侄啊,世伯已经想通了,正所谓天意从来高难问,这人事,又如何说得清道得明呢?哎,麒麟卷轴的秘密,我怕是破不了了。贤侄呐,人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有顺势而为,才能求得大成。既然现在天不助我,我再去寻根究底,也是枉费心机,徒劳无功。所以,世伯就此罢手,不再去求那破玩意儿了。”

  “哦……”章楚翰一怔,舌头好似冻僵在嘴里,一动不能动,心头却是鲜花怒放,美不自胜。他自己早已打定主意独霸那宝物,不让别人染指,但他内心里终究有一丝惶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黄雀之后,还有鹰鶻侍于其侧,那黄雀不是也很危险吗?万一有人知晓自己在孤山客栈窃得麒麟卷轴,岂不横遭觊觎?更可怕的是,一旦王魁义知道麒麟卷轴被自己夺得,而自己却欲盖弥彰,不让他染指,那可是弥天大祸!王魁义不把他大卸八块、撕成碎片才怪!

  所以,适才王魁义问起麒麟卷轴,章楚翰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唯恐露了蛛丝马迹。好在王魁义突然改了主意,不再贪恋麒麟卷轴。他既然已经放手,那自己便高枕无忧了。

  王魁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老夫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让骆世臣得到。贤侄,世伯要你在骆世臣查案之时,秘密潜入他的住处,将真的麒麟卷轴砸成碎片,让他从此再无法得到卷轴上的文字,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章楚翰听罢,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话已冲到舌根子,他又赶紧吞回了肚子里,只是口中嗫嚅几下,便不再发一言。

  因为他陡然想起,三年前,王魁义要自己去窃取骆世臣手中的麒麟卷轴,自己当面回绝,结果被王魁义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王魁义又提这无理要求,如果自己不答应,怕是又会惹得王魁义大发雷霆!与其如此,还不如先应承下来,自己回去好生思虑一番,再做决断。念头走此,章楚翰依言应诺,却又听王魁义说了一番有心的话。

  “贤侄,你此次去普济寺,一定要小心谨慎,记住,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真货不撤兵,骆世臣这人诡计多端,定会将麒麟卷轴深藏,你可得好好寻找,千万不要再出纰漏。世伯知道,当日观文阁山水诗会,你遭致不少责难,受了好些委屈,被泼无数脏水,世伯心中有愧。此番让你去毁掉麒麟卷轴,是不得已而为之,宝物一毁,骆家狗急,定会乱咬人,十有八九会咬到你头上来,这对你不利啊!老夫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条妙计。”王魁义言语间暗流涌动,他兀地伸手拍掌三下,掌中脆声落地,书房登时诡气腾腾,那诡气隐隐藏了无数刀剑,疾袭而来,待到近身,那诡气才破开,化为乌有。虽已化为乌有,那诡气依然让人心有余悸,惶惑不安。

  章楚翰心神不宁,他按捺住躁动,意念下沉,一扫书房,猝然间惊觉房中多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章楚翰甚感怪异,莫非这书房中,突然多了一人?

  章楚翰侧过脸去,眼角余光一扫,登时眼皮直跳——这房中果然多了一个人,那人头上并无髻冠,长发垂下散开,遮住了半边脸,身形高瘦癯清,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年龄难以捉摸,上下一袭黑衣,全身安静的很,若不是他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自己还以为他是一尊泥塑!章楚翰低头一瞧,更是骇然不断,背脊冷汗涔涔。原来,这长发人竟然离自己仅仅尺把宽,如此之近,自己却是一无所知,看来此人武功不凡啊!

  “王大人。”那长发人拱手道。

  王魁义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仿佛藤蔓,紧紧缠绕在长发人身上,眼神莫可名状,恰如涛涛江水,载了千言万语。待过数声呼吸功夫,那王魁义扭头对章楚翰道:“这位壮士名叫追风,是我养的死士,你潜入骆世臣的住处时,带上他吧。待你寻到麒麟卷轴,就挥剑将其断成数块,等到大功告成,你便逃之夭夭,剩下的事由追风来做。”

  王魁义说完,又侧脸对追风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追风,到时候你怀抱破碎的卷轴,在普济寺四处砍杀僧人,见一个杀一个,当然,普济寺的僧人中不乏武功高手,你断然是打不过他们的,所以,老夫要你……”王魁义收住话,旋即鼓起腮帮子,闭上早已经瞪得通红的双眼,仿佛陷入了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境地中,久久无法走出,良久,他才将自己咬得“咯咯”直响的牙齿撬开,费劲力气吐出话来,“追风,老夫要你自刎于普济寺,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如此,他们必然定你为贼人,认定你偷盗麒麟卷轴不成,畏罪自杀,此事自然也就罢了。只是可怜那宝贝疙瘩,摔得粉身碎骨,从此断了世人关于它的所有念头。骆世臣那小子没有了麒麟卷轴,自然会乖乖地从文坛盟主的宝座上给我滚下来!更重要的是,我贤侄与此事毫无干系,不沾瓜葛,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了,追风,你意下如何?”

  追风抱拳,长发间迸出四个字:“追风领命!”

  王魁义点点头,他见章楚翰一副诚惶诚恐又满是惊讶的表情,遂问他道:“贤侄,世伯这样做,你又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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