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寺南园竹林幽幽,竹林下,几个石凳子很随意地围住石桌,熏风阵阵,蝶飞虫鸣,一派夏日清凉图景。
“公孙武那个奸贼,终于被绳之以法,我想想都解恨。”骆世臣将在集英殿发生的事向众人娓娓道来,说到要紧处,他手脚并用,拳掌相继,比比划划,酣畅淋漓,听得众人连连抚掌称是,赞叹骆世臣的妙计宛若天人落笔,不下大力,不着痕迹,走云连风之间就定了大局,想必皇上也是刮目相看了。
陆寻晖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上一两句话,可一阵兴致过后,他的眼神就逐渐迷离恍惚,心不在焉,神思似乎已游走到了九霄云外,不知萍踪何处。
“陆三弟,许久不见,不知这些日子可好?”骆世臣还沉浸在集英殿的万千风云中,忽而念及陆寻晖,想到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也不晓得近况如何,于是话锋转向他道。
“陆三弟!”骆世臣加重了声音,可陆寻晖的眼神依然落在别处,丝毫没见搭理他。骆世臣细细一瞧,但见陆寻晖满脸堆了痴痴笑容,仿佛醉酒之人,随那漫天飞舞的风花,落入灯火交辉的不夜城,再也找不着出口了。
骆世臣心里直犯嘀咕,他又冲陆寻晖连呼数声,语音渐趋急切。
陆寻晖方才一怔,眼珠子转悠几下,眼皮子猛地抬起,疾吸了一口气:“骆二哥,有……有什么事吗?”
“这些日子,不知陆三弟过得可好?多亏你回蝴蝶岛向陆岛主求助,不然,千足蛊怕是早夺去了我的小命。”骆世臣谢道。
陆寻晖听罢,想起自己这几日的行踪,脸上有些羞红:“骆二哥,我……我来京城后,去探访一位朋友,所以没能与骆二哥及时相见,还望骆二哥恕罪。”
“不碍事,不碍事的。有陆岛主与陆三弟相助,实为我骆某平生幸事。”骆世臣谦虚道。
陆寻晖赞道:“刚才听骆二哥讲述破案之事,真令我大开眼界,小弟在想,就算是前朝的狄仁杰,怕也没有骆二哥这般厉害。”
骆世臣哈哈大笑。
王尘锦脸上却是喜中带忧:“只是,我很疑惑,那九名兵士,身强力壮,怎么会在一夜之间,通通变成了聋哑人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这九人功夫不凡,即便遇到歹人,也能从容应对。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一夜之间连伤九人?”骆世臣神色愀然。
“那还不简单!”王依缘扬起眉毛,“依我所见,肯定是有人悄悄下毒,将他们给毒聋哑了呗。”
王尘锦摇摇头,苦笑道:“我听闻,军中将士都是谨慎人,平日里对水和食物都看管得极严,下毒的话,怕是很难得手。”她沉吟数下,又问骆世臣道,“世臣,除了那九名兵士,禁军中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吧?”
“唔,对,都安然无恙……”骆世臣恍然有所悟,“锦儿思虑周全,问到了点子上。试问,如果是下毒的话,怎么可能不多不少,正好毒伤那九名兵士呢?如此看来,行凶者并非靠下毒。”
王依缘面色怏怏,嘟哝道:“那你们说说,除了下毒,行凶者要想害人成聋哑,还有别的诡计吗?”
众人陷入沉思,一时成了僵局。
王尘锦苦苦思索,不禁自言自语道:“想要在一夜之间连克九人,若不靠下毒,就只能凭武功取胜了。可是,这普天之下,有能害人耳喉却又不夺人性命的武功吗?”
众人将目光投向卓禄,想听听他的高见,他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用大拇指和食指托扶住下巴,两目斜视,似要看到九泉无曲处了。斯须过后,他眸中一亮,气上两靥:“对了,我曾听说,闽人有一种奇特的功夫,名为震骨混元指,这功夫最重手部力量,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又极快,让人目不暇接,若不细看,还以为这运功使招的人,手指能与天地元气混同。这武功若是运用得当,定能在须臾之间震裂人的喉骨、颔骨和颈骨,让人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也无法再言语。不过,我从未见过这等武功,想必震骨混元指实在太难练了,能练成的人凤毛麟角。”
“闽人?震骨混元指?”王尘锦自言自语道。
正说话间,忽见一小沙弥沿着地上的青石子路徐徐而来,行到众人跟前,双手合十道:“各位施主,寺院门口,有两个女子想要拜访骆世臣骆大人,特让我来通报一声。”
“两个女子……都是什么模样呢?他们说自己是谁了吗?”骆世臣有些诧异,自己在京城中所认识的人,都是鸿儒男子、博学士人、魁伟丈夫,今日怎么会有女子来拜访自己呢?
那小沙弥道:“骆大人,我问了,可是他们俩绝口不提自己是谁,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等你见了他们,自然会知道的。”
骆世臣点点头:“来的都是客,就请他们进来吧。”说完,他又扭头对王尘锦道:“锦儿,有劳你沏一壶茶,为二人洗尘。”
“骆大人,小女子有礼了。小女子粗鄙之人,无意繁文缛节,不用为我们沏茶。”一段曼声裹着花儿的芬芳馥郁,从青石子路的尽头飘来,沁人心脾。
陆寻晖一听这女声,如闻天籁之音,浑身筋骨大振,眸中精光灼灼,神思从九霄五极处浩荡而返,他疾吸一口大气,面色红润生光,抖擞多彩。
小沙弥一听声音,知道是那两个女子入园来了,急忙侧身退过,那两个女子的面容随即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果然是展画来了!陆寻晖好不兴奋,心里“嘭嘭”跳得厉害。他赶紧整了整衣襟,又理了理衣袖,浑身散出阳刚之气。
“展画!”骆世臣大声招呼道,眼前好似鲜花着锦,美不胜收,忽然见到展画身边的女子,却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但见那女子宽脸大鼻,厚唇淡眉,如此粗陋长相,与那展画一比,真有天渊之别。
“请问这位姑娘是?”骆世臣拱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