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阮酒酒准时来接叶初白。为了方便赶路,她特地租了辆马车。说是马车,其实就是一个破板车,主要也是因为便宜。
阮酒酒看着那匹瘦马,于心不忍,跳下来赶着它走。
到了府衙外面,发现那里还停着一辆马车。比起自己这匹小马,那辆马车显然要贵气很多,心中羡慕不已。
“如此气派,不知道是来接谁的?”
阮酒酒心中正好奇,马车帘子掀开来,出来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身边有丫鬟扶着她下了车。
似乎是发现阮酒酒在看她,女子朝她点点头,缓缓走了过来,轻声问她“姑娘也是来接人的?”
“是,来接我表哥。”
“原来是家人。”
话音刚落,狱卒带着叶初白出来了。
阮酒酒连忙上前,却发现一旁的女子也往前走去。
两人同时愣住了,没想到,他们接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叶初白摇摇晃晃走出来,看见外面的人,有些意外,随即慢慢朝阮酒酒走过去。
“初白,今日我是特地来接你的。”
“不劳烦柳姑娘了,酒酒 我们走。”
柳姑娘?阮酒酒这才明白过来,面前的女子竟是柳沉烟。
“初白表哥,柳姑娘等了你很久。”
叶初白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叶某不值得柳姑娘如此费心,从今往后,我与柳姑娘,再无任何关系。阮酒酒,你到底是不是来接我的,还不快走。”
见他发了脾气,阮酒酒连忙赶着马车离开,走了一段路,她又跳下马车,在一旁跟着。
“初白表哥,早知道柳姑娘会来,我是不是该租辆好些的马车。”
叶初白听了好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
“我想着你肯定会在乎,初白表哥,你出来后有地方去吗?”
以前住的地方,已经不属于他了。叶初白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这个曾经让他无比风光的粱州城,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我没地方可去。”
“那你就跟我和大师兄一块儿住吧,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挺大,只是可能比不得你以前的地方。”
叶初白倒有些意外“你和你大师兄,在粱州过得还不错。”
“是呀,这都多亏了大师兄,现在我们每天都有好吃的。我偶尔去给他帮帮忙,还能拿些赏银,实在是好的很。”
“如此说来,你大师兄倒是个能干之人。”
两人说着话,马车已经来到了街上。叶初白在府衙大牢关了快两个月,竟有些不适应外面宽阔的景象。
他坐在破败的马车上,看着眼前的酒楼食肆,以前每一处地方他都认识,他都熟悉,可如今,竟无比陌生,恍如隔世。
阮酒酒看出他的失落,便想着说些话引开他的注意力,就指着高高酒楼上面的灯笼说“我第一次来粱州的时候,看见这些烛火,还以为是天上的星星,还想着这粱州城的星星可真近。后来大师兄带我上去看过一次,我才知道不是。”
“这些年,你一直在三合门?”
“嗯。除了那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叶初白其实想问她,为何不来找我,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形,又把话咽了回去。
马车慢悠悠的终于晃到了家,叶初白看着面前这座青砖白墙的小院,有一刹那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家。
阮酒酒扶着叶初白进了屋,趁着他洗漱换衣的空当,将其中一间房收拾了出来,还特地点上熏香。
等叶初白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碗面。
“家中只有这些东西了,明日我再去采买。”
“你们在家也是吃这些吗?”
阮酒酒摇摇头“大师兄很少在家吃饭,我偶尔也会去他那里吃,我一个人的时候就随便做些。毕竟现在只有大师兄一个人挣钱,他还是很辛苦的,吃穿这些东西,不必太好。”
叶初白抬了抬右手,依旧不能动,只好换上左手,勉强夹了些面条。他已经开始练习用左手,只是还不太熟练,因此吃面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倒像是刚学会拿筷子的孩子。
“初白表哥,你慢慢吃,我上屋顶吹吹风。”许是怕他觉得尴尬,阮酒酒飞身上了屋顶,坐在上面望着远处。她也是最近才发现 从这里 看得见三合门所在的山。
“救我出来后,你们就要回三合门了吧。”
叶初白问完,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一直在等着阮酒酒回答,可过了很久,阮酒酒却什么也没说。
“初白表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养好身子,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屋顶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果然,看来我还不能这么快回去,要是初白表哥你又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谁来救你。所以我会留下,直到你打消报仇的念头。”
叶初白听她不走,有些开心,可让自己放弃报仇,根本不可能。
“我不会放弃的,这一切,我都要加倍还给他们,让他们也尝尝我受过的苦。”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又如何,我早晚会查出来。”
阮酒酒从屋顶上看着叶初白,觉得今晚的他很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于是又飞身下来,凑到叶初白面前,目光坚定的说“初白表哥,我帮你查出真相,你不要找他们报仇好不好。等事情查清楚,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我看柳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她会照顾好你的。”
“阮酒酒,这事不要你操心。”
“我不操心不行啊,初白表哥,我只有这么大的能力,救不了你几次的。”
不知道为什么,阮酒酒的这些话,让叶初白出离的愤怒,他把筷子一放,起身回了屋,紧紧关上了门。
屋内的熏香让他稍稍平静了一下,他看看外面,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直到现在他都不相信,是阮酒酒把自己救了出来。
她留下来,是希望自己好好过日子吧。可是不要报仇吗?怎么可能,自己这只手不是白白被废了,还有他大好的前程。通过释罪书放出来的人,以后再也不能求取功名,更不可能进入仕途了。
这笔账,他如何放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