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清芜园重新开园那天,阮软作为压轴登台,有人上台闹事,说要把他抢回家做通房的少爷,然后就被秦屹北开枪打了。
阮软眼中蹙了怒火,“你是……张耀东?”
“是啊,你记得我,我也从来没有忘记你。”张耀东走进他,夜幕笼罩在他身上,如鬼魅一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面容变得狰狞,“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人断了一条腿,东瀛人侵略北城,我家生意经营不下去,那个老不死的,还丢下我自己拿钱跑了,我的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就没了,现在还过得不如畜生,都是因为你!”
他控诉着,把命运对他的不公尽数算到另一个人头上,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样的人,可悲又可恨。
阮软看他发疯,摇头叹道,“你自己造的孽,怪不得我,你快把我放了,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否则,秦少帅还会废了你另一条腿。”
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用秦屹北的威名吓一吓这人。
不想,张耀东抬起头,忽而发了狂似的冲过来掐住阮软的脖子,“你还想威胁我?别以为我不知道,秦屹北已经不在北城了,现在没人能帮得了你。”
阮软愕然。
这人显然蓄谋已久,特地挑了秦屹北不在的时候对付他。
可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所求无非是钱财。
阮软呛了几声,仰着脸说:“你现在这样子,把我抓了也没多大用处,你放了我,我会给你一笔钱,这钱够你过活下半辈子了。”
“钱?”张耀东眼波横掠中全是决绝,“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染了鸦片,你给的钱,买几次鸦片就没了。”
阮软一下子白了脸。
鸦片,这玩意有多可怕他没见识过,但听说染上的人就如同行尸走肉,没钱养着,只能等死。
“我不要钱。”
张耀东沉沉的说:“老子要你的人!”
他猛地压上来,力道很紧,阮软又被束着双手,喉咙也被掐着,只能扭着身子扑腾,生命在受到胁迫时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下意识喊:“秦屹北!秦屹北,救我!”
天已经完全暗了,冷风从破门里灌进来,窗外也一片漆黑,更显的身处地狱一般。
张耀东的理智荡然无存,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狰狞道:“你叫,越叫我越喜欢!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戏子,玩起来比那些娘们还爽。”
“滚开!变态!”
张耀东这一巴掌冲击力不小,阮软觉得脑袋有些发懵。
身上越来越冷了,他竟然感知不到手脚的力量。
倏然,他听见一道枪声。
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张耀东就倒下了,温热的血液染红他的眼,这味道甚至熏得他想吐。
阮软想爬起来,想逃,结果还是使不上劲。
接着就有人进来了,有人抱起他,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低声说了句什么,晕倒之前,阮软还是没看清那人的脸。
——
夜幕已降,晓风残月,冬季的凉风带着狂妄的寒意,席卷北城每一个角落。
一栋日式的宅子内,灯火通明。
高桥一泽换了身日式和服,望着躺在榻上的人出神,面色凝重。
“阿凉,真的是你,对吧。”
屋子里一片沉默,没人接他的话。
他继续望着,思绪飘回家乡,仿佛隔着时间的阻碍,看见记忆里的少年。
“阿凉,阿凉。”他喃喃自语,不知疲倦。
阮软被这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吵醒,揉了揉眼睛,看清坐在面前的人后,愣得说不出话。
“你醒了。”高桥一泽说。
怎么是那个东瀛人?
阮软眼里满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眼神胡乱飘着,目光触及自己身上的衣服,更懵了。
他怎么也穿着东瀛人的衣服?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软颔首,问:“是你……救了我?”
高桥一泽轻笑,语气柔和,“当然。”
这难道又是什么诡计?
这个东瀛人三番两次的救他,态度还很和善,虽说政治立场不同,但也实属算的上君子。
阮软略微沉吟,礼貌道,“多谢先生,今日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不用客气。”他笑了笑,“别叫我先生了,我叫,高桥一泽。”
阮软迟疑了一下,“那,谢谢你,高桥先生。”
他的防备心还是没有卸下。
高桥一泽看的出来。
他拍拍阮软的手,道:“我说了,不用叫我先生,如果你非要叫,就叫……哥哥,好不好?”
阮软一惊。
他愣怔看着高桥一泽,“什么?”
高桥一泽回神。
思绪好像在那一刻被强行拉了回来,他低低叹口气。
阮软忍不住问,“高桥先生是不是想到不好的事了?”
“没有。”
高桥一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平静如初,神色如常。
他解释道:“你长得很像我一位……老朋友,看见你穿上和服,我就想起他。”
阮软低头,忽然觉得这身衣服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束手束脚的,这要是遇到战乱逃亡,都跑不动吧。
“你叫什么?”高桥一泽问。
阮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高桥一泽苍白的手微微抬起,又缓缓放下,笑容很浅,似无波无澜的湖面,忽然起了风,吹起一阵涟漪。
“我可以叫你阿凉吗?”
阮软不解,“我不是才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名字只是代号。”高桥一泽固执道。
阮软看着他,心里掠过千万种想法。
这个东瀛人,似乎也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眼下最好顺着他,千万不能激怒他。
“好吧,你想叫什么都可以。”阮软说。
高桥一泽的笑容更深了,
那一瞬间平淡的眼底忽然涌动着喜悦,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试着叫:“阿凉。”
阮软脸色不太好看,他强行压抑下心里那股不畅快的感觉,应了句是。
他不知道这个东瀛人为什么莫名其妙把他当成另一个人。
甚至有点走火入魔。
见得到回应,高桥一泽又说:“阿凉,你下次,能不能穿着和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