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震惊了！
阮软脚步跟灌了铅似的跑出来，颤抖着蹲下身，“徐先生……徐先生？”
他想扶起徐巍，伸手往后脑勺一摸，手掌沾了湿黏的血液，把男人暗色的长褂染得更深。
一枪毙命，不留余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枪杀，一个光天化日下被杀害的人，毫无意外引起了不小的动乱。
街上行人纷纷驻足，却都不敢向前，更有一些胆子小的妇女捂着眼睛不敢看，只是远远议论着。
倏尔，一名四五岁的女童从里面跑出来，哭喊着，“阿爸！呜呜呜，阿爸不要死，莺莺不要阿爸死！呜呜呜！”
是徐巍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姑娘，她小小的身子跪在阮软一旁，不停的拍打已经断了气的父亲，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哭的声嘶力竭。
阮软沉重的喘气，把那只沾了鲜血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抹净，然后把小姑娘抱在自己怀里，轻拍她的后背，“莺莺乖，别看了……别看了。”
他自己也在止不住的颤抖，却一遍又一遍拍着小姑娘的背安抚她，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直到清芜园的人出来把他们带进去。
小姑娘在阮软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徐巍的枪杀现场没人敢破坏，但没过多久，巡捕房的人就来了。
苏沛然负手而立，嘴角带着虚伪的笑，“阮先生，你我真是有缘，这么快就见面了。”
阮软把小姑娘交给其他人带走，站起身冷冷说，“要问什么就问吧。”
“是有些事要问问你，不过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沛然一声令下，身旁的手下就拿出了一副铐子铐上阮软的手，不容反抗。
*
北城巡捕房，地牢内。
阮软左右手被绑着架在台子上，左边是火烙，右边是皮鞭，他身上已经被打了几处，衣衫破烂的地方，血肉模糊。
苏沛然暗眸流转，见他奄奄一息眼皮都抬不起来，冷着脸示意了一下，就有狱卒提起一桶水哗啦一下泼了上去。
阮软咳了几声睁开眼，艰难开口，“你们……有完没完！”
“阮软，当众杀人可是大罪，你死到临头，还想瞒着什么？”
苏沛然停了停，眼角微抬，“除非，你能坦诚布公的告诉我，此前陈岩深和日军联络的线索，到底藏在哪儿？我可以考虑，让你将功赎罪。”
阮软闭上眼，半晌，又睁开，“原来你的目的在这？你想知道我师傅和日军联络的线索，所以一口咬定是我当街杀了人，想判我的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探长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好了，何必为难我一个穷苦百姓。”
苏沛然忽而轻佻一笑，走上前拍拍他的脸，目光变得森冷，“你是陈岩深的弟子，自然也是汉奸，阮先生，我想把你踩在脚下太容易，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
他说着，从手中拿出一颗徽章，是个六芒星的形状，纯金打造，即使在光线微弱的牢房里，也泛着纯正剔透的光华。
“认得这个吧？陈岩深暴露的时候，身上也有这玩意。”苏沛然说，“日军特务人员的标识，刚才死去的徐巍身上，也有。啊！最巧的是，前一晚死去的李至深司令，尸体旁边就掉了一个。”
阮软呼吸一滞，“李司令……怎么会……”
苏沛然冷冷的笑，“所以啊，刚杀死国党政要人员的嫌疑犯就死在你身边，这事你怎么也脱不了干系，阮先生，把陈岩深的叛敌经过大白天下，才是你保命的唯一法子。”
阮软无言以对。
苏沛然不信他，但他也知道苏沛然此人不简单，拼命探究陈岩深的事情，只怕也是另有所图，何况阮软现在根本也是一头雾水。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道：“苏探长既然认定了我有罪，要杀便杀吧，我师傅的事我一概不知，你问再多也是徒劳。”
苏沛然怒火丛生，抬手拿下副官手里的抢，直指着阮软，“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我看谁敢！”
空旷的地牢内，沉稳有力的嗓音伴随军靴塌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缓缓走进，直到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方才还气势凌人的几名狱卒瞬间跟见了神仙似的，低下头姿态恭敬的叫了一声，“秦少帅。”
秦屹北目光越过苏沛然，落在他身后的阮软身上，“苏探长随意殴打普通百姓，越权执法，看来是没有把军阀放在眼里啊。”
苏沛然淡定回应，“他身上疑点重重，又与叛国的汉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只是在执行自己职权的分内事。”
“分内事？”
秦屹北眼里藏着冷刀，猛地抬手掐住苏沛然的脖子，“我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分内事？”
苏沛然没想到他会不顾身份场合做出这种举动，下意识想反抗，结果刚抬起左手就被秦屹北反锢住，制得他不能动弹。
“陈岩深一党叛乱的事情，一直是由军阀来管，什么时候轮到巡捕房插手。”秦屹北又说。
他力道很大，一只手紧紧捏在苏沛然颈间的大动脉上，另一只手稍一用力，就见苏沛然双眉紧紧皱在一起，表情跟快死了一样。
他的确快死了，右手脱臼，喉间还不能呼吸。
须臾，秦屹北才放开他，然后抬脚一踢，狠狠将他踹在地上。
巡捕房的狱卒赶紧上去将苏沛然扶起来，秦屹北懒得看，走过去把绑着阮软的锁链解开。
他身上有几道可怖的鞭痕，在双手得到自由后，全身瘫软，差点跪在地上。
秦屹北将他打横抱起，走到苏沛然面前，“把东西给我。”
苏沛然楞了楞，颔首对上他双眼的时候，额头又泛了一层细汗，然后忍着手腕脱臼的疼痛，从兜里拿出那枚六芒星徽章，交给秦屹北。
徐巍一事，因为涉及叛国，只能交给军阀，阮软自此算是明白，连苏沛然都能查到徐巍的身份，秦屹北不可能不知道。
阮软被带到小洋房里，秦屹北请了医生替他处理好伤口后便离开了，明明受了伤应该很疲惫，阮软却只是紧闭着眼睛，怎么都无法入睡。
直到额上落下一道很轻的吻。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是秦屹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