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呦呦第一眼看到她,惊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肖肖肖肖总……你你你你也在这儿?”
肖祎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是在说林呦呦说了句废话,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用得着还要问后面那句吗?
肖祎的反应,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林呦呦的头上,让她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立刻打了个激灵,回想起来她们两个人如今重逢的场景究竟是什么。
不回想还好,一回想起来……林呦呦觉得脚趾头都要尴尬的抠出个三室一厅了,她硬着头皮同肖祎尬讲道,“那个……那个……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在这儿听的,实在是她们突然进来,我一时之间躲避不及,所以就只能在这儿……”
她胡言乱语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个什么名堂,更加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同肖祎讲这些。只见肖祎脸上的神色还是淡淡的,林呦呦见她就发憷,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靠了靠,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仿佛这样就能让肖祎别迁怒到她的头上。
肖祎倒是真的不生气。也不知道她是觉得,同林呦呦这样一个糊涂虫生气有损她的身份,还是真的不生气,总之,脸上的神色淡的叫人看不出所以。
她洗完手转过头来看向林呦呦,“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她知道?
不用说这些?
可可可可不用说这些,那她要说什么?
肖祎本来是要走的,可刚刚抬步出去,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把脚步收了回来,“她们其实有一件事情没有说错。我今天的的确确是跟鹿鸣建议,让你去做相关的市场调研,可是,被鹿鸣否了。”
嗯?
林呦呦不自觉地挑高了眉毛。
肖祎顿了顿,又说道,“鹿鸣说你从来没有经手过这些,不让你去。至于他是考虑到你的工作能力还是想保护你,你自己最清楚,也勿需我多说。”
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要离开。
然而她才刚刚走了一步,林呦呦就连忙在背后喊道,“肖总!”
肖祎停下脚步,甚至还转过身,偏头看着林呦呦,眼中有着几分浅淡的困惑,但更多的,还是好奇,仿佛是想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林呦呦被她这么一看,立刻觉得自己又要顶不住了,吞了吞口水。然而此刻打退堂鼓已经晚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靠着几秒钟之前,突然从心底生出来的、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的勇气,跟肖祎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看不上我……但是我……”
她说到一半,急智连同着勇气,如东流的水,消失的无影无踪。林呦呦现在又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面对着肖祎,本能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反应丝毫没有超出肖祎的预料,见她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怂劲儿,肖祎不自觉地轻嗤一声,再也不看她一眼,转头就走。
什么意思?
她的那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嗤,此刻在林呦呦的耳边无限放大,她好像是一只气球,瞬间就被肖祎那声轻嗤化成的针给扎破了。
啪地一声,打得林呦呦脸上生疼。
她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冲到了头顶,很想上去问一问肖祎,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看不起自己吗?她就笃定了自己根本就不会做这些吗?
那要是她做出来了呢?
他们这些人,站在高高的云端,看底下的人从来都不肯俯身,最多也只是上眼皮往下一搭,就算是看了。在他们眼中,自己这样的人,想必永远都够不上他们。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林呦呦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大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最开始还是走的,到了后面,几乎都是迫不及待用跑的了。
正好鹿鸣的办公室里没人,她走过去敲了敲门,不等鹿鸣叫她进去,林呦呦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到是她,鹿鸣也有些意外,“你怎么——”
“鹿总。”林呦呦打断他的话,“我有件事情要向你申请一下。”
鹿鸣抬眼,“你说。”
林呦呦吞了吞口水,“我今天听到有些消息,说……说,肖总曾经向你举荐过我,让我去完成本次游乐园项目的各种市场调研,但是这个提议被你给否了。”
“是这样的。”鹿鸣斟酌着语句,“她——”
“我知道,鹿总你是觉得我没有什么相关的工作经验,害怕我做不好这件事情。”林呦呦再次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理解。”
鹿鸣连着被他打断两次,也不生气,而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也不仅仅只是这样。更多的,我是觉得你现在更重要的是在我身边学习,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何况你的岗位本来就不属于市场调研,就算你想要证明自己,也用不着横插一杠。待在本来的岗位上,把你‘贴身助理’这个位置做好,做到我满意了,能学到的东西比你去做一份市场调研更有用。”
他说的也有道理,然而并没有打消林呦呦心中的愤懑。
她抿了抿唇,说道,“鹿总,你考虑得也有道理,但是这个项目能不能让我试一试呢?我本来就刚刚入职……”她抠着手,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流畅一些,理由更充分一些,“其实对自己的职业方向也不是很清楚,我并不确定我能不能够胜任现在的这份工作,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能够让我……能够让我有机会接触到更宽广的舞台,更多的东西,我想去试一试。”
她抬起眼睛看向鹿鸣,眼中有小兽般的希冀,“不知道鹿总……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鹿鸣将手中的文件收起来,偏头打量了一下林呦呦,明明还是那个莽莽撞撞、没心没肺的女孩,但是她眼中有些东西好像就不一样了。
鹿鸣低下头想了想,说道,“你知道一个公司的用人标准是什么吗?”
林呦呦:“……”
她又说错话了?
不等她回答,鹿鸣就接口道,“就是为公司创造价值。你现在来跟我说,你可能不能胜任你贴身助理这个职位,你不怕我开除你吗?每一年都会进来大量的实习生和应届生,开除你一个已经过了试用期的应届毕业生,对公司来说算不上多大的损失。”
事情超出她的预料,林呦呦被他的说法打的有些手忙脚乱,然而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稳住,想了想,慢慢开口道,“我知道公司不会这么轻易的辞退我的。一则是因为,我们公司是一个相当大的企业,它有自己的企业文化和企业责任心,如果不是碰上比较大的金融危机,不太可能,因为我说错一句话就直接拿我开刀,白白让我浪费掉应届毕业生这个名额。二则是,我考虑到来说这些,领导你会有一定的意见,但是我更多的还是相信你,是个大气有包容心的领导,会愿意让我试一试。我也向你保证,我不会耽搁我的本职工作,尽量把市场调研相关数据给你做妥当。”
鹿鸣笑起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拍我马屁。”他有些感慨地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倒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几分。”
他又不是不知道林呦呦是个什么货色,平常下了班往家里一躺,除了上厕所就算是渴死饿死都不愿意离床一步。
说了要考研考公务员,书买回来了,看了没几页,鸡血一退,就继续放那儿吃灰。
让她做个什么事情,平常都是能拖就拖,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跑到他面前来领事情做,如何不叫鹿鸣对她刮目相看呢?
不过鹿鸣即便是对她刮目相看,也始终保留了几分的。
到底是跟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人,鹿鸣见她莽莽撞撞、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忍不住要指点她两句,“让不让你接手这个项目,暂且先放在一边不谈。你要立军令状,可立错了方向,军令状可不是光靠‘尽力’两个字就能够立得住的。”
林呦呦一听有戏,连忙改口,“我一定完成这项任务,请鹿总你把它交给我。”
鹿鸣低头,思考了一下,“要把这个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林呦呦脸上一喜,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听鹿鸣说道,“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第一,这件事情必须是你独立完成,不能借助公司其他任何人的帮忙,当然公司里现有的各种资源你是可以随意调用的。第二,你既然已经承诺了,要在做好你本职工作的同时把这个市场调研做好,那么你的本职工作方面我也不会放宽对你的要求,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能够协调得过来你就去做。第三,做这件事情必须有始有终,你既然已经接了下来了,绝对不能虎头蛇尾,就不能做到一半来跟我说,你做不下去不想做了,叫我临时换人,当然,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是很乐意为你解答的,只要我有空。以上,但凡你有一点做不到,轻则扣钱重则开除,你自己想好,要不要接手这件事情。”
他说得严重,林呦呦立刻被他震慑住了。
刚才上头的激愤已经退去,她现在开始冷静了。
她咬住下唇,还真的泛起了嘀咕,心里的退堂鼓,又在开始迫不及待的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