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菩一心两用,一心想着秦天衣,一心想着与自己死缠的思琮。又加上胸口中箭,手臂略一动作便是钻心的疼痛,眼看着竟然与思琮夫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朝宋清秋的方向奔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平时脑子不怎么转悠的江菩,竟然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下冷静的出奇。她想赌一把。
江菩收回自己的脚步,不再去追思琮,而是转过身朝着阿罗的方向奔去,她把软剑和匕首握的紧紧的,阿罗的弓箭依旧是瞄着自己的方向。她像没看到似的,依旧冲着他过去,扶桑挥动间,只听“当啷”一声,已经把一只箭羽给挥掉。
阿罗手上不停,赶忙又抽出一支箭羽,正要上弓的时候,却来不及了。
江菩正是抽了他这个空子,几乎是刹那间的,便到了她的跟前。
已经开过荤的江菩好似开了窍般,她已经不再对死亡恐惧。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教会她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物竞天择。胸口上箭羽还在随着自己胸口的呼吸起伏着,每一次钻心的疼痛都在告诉她,她不能手软!不能手软!不能手软!
“夫人!你看!”江菩的剑已经勾住了阿罗的脖子,她飞贯过去,手上的匕首对着阿罗那前几天便被她扎了一刀的伤口杀了过去。
思琮听到江菩的声音,马上刹住脚步,回过头来看,恰好看到江菩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猛兽一样,那锋利的爪牙马上便要刺进阿罗的胸口。她的一颗心顿时猛的揪了起来。她一双眼睛已经被激的通红,也顾不得去抓秦天衣了,亦步亦趋的往阿罗的方向奔过来。
赌对了。
做赌徒的感觉实在是很爽,那小心翼翼博来的胜利感使她的一颗心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江菩上手不停用力,眼看着阿罗已经被自己的软剑勒的喘不过气了,仍旧是没有停手。她本以为夫人会过来抓住她,把她杀掉的,没想到夫人却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她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极为困惑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里,又似乎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在江菩面前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看江菩,又看看喘着粗气,胸口流着血的阿罗,问道:“为什么?”
“嗯?”江菩心想,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啊。这里的人是不是一个一个都脑袋有问题啊?怎么净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别伤他了。”思琮又讲道。
神经病啊!江菩快要被气的吐血了!谁先伤的谁啊!她胸口上难道插的是翅膀吗?!那是箭羽啊!一箭可以要了她的命的箭羽啊!
行吧,看在你也是个女人的份儿上。江菩手上松了松力气。
“谢谢。你能不能把他放了?我不抓秦天衣了。”思琮央求道。
咋办?江菩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好似已经进入痴态的夫人,她现在像是一个被世界背叛的小女孩儿一般,似乎在说:你把它给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可以吗?只要你不伤他。我只剩他了呀。”
我只剩他了呀。一个女人绝望的对世界喊道。
夜色越来越浓了,风似乎在这样浓的夜色里都没有一丝丝的存在感。怀山的夜雨总也不会迟到的,它或许会来的晚,但总也会来的。
疾行在山路上的宋清秋不停的往一字洞的方向奔去,就在他眼看着便要走到山崖边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秦天衣却讲话了:“把我放下来,你回去去救江菩。”
宋清秋脚上略微慢了一些,却没有停下来,他冷着声音说道:“我答应了她要把你救出去,我不能食言。”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对她做出的最大的尊重。尊重她的意愿,尊重她的决定。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是被院子圈住的女人,她是阿菩,是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他爱慕着的人。
“去救她。她不是思琮的对手。”秦天衣依旧坚持道。若江菩没有追上来,依着他对两个人功夫的了解,江菩肯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宋清秋摇摇头,不再回答他,依旧是自顾自的去往机关的方向走。可刚走出几步,他便觉得背上的人身体僵硬了起来,他刚想问怎么了,便听到一个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的声音说道:“去救她,她会死!”
是的,她会死!她一定会死!在自己的计划里,她一定会死,可她不应该死在这里!她不应该死在这里。
宋清秋愣了一下,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悲伤的摇了摇头,边跑边说道:“我答应了她。”
再次见到她,她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次多余的关照,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亦从未要求过什么。现下她对他有要求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到。哪怕是给自己博一次好感呢,哪怕是救得是她的心上人。
两个人谁也劝不了谁,谁也说服不了谁,便彼此不再讲话了。成年人,有时候需要学会独自吞吐委屈与无奈,彼此做到心照不宣,最好做到人杳两相忘。
崖壁上的风裹挟了江河水的味道,彼此撕缠着,彼此呐喊者,发着“呜呜”的声音,极具张力的刮过石壁。没人问它们可曾想要停留过,更没人问它们何时可以停留。
一身劲衣夜行的人背上背着一个人,悄悄躲过崖璧上的岗哨,往一字洞左边的方向摸了过去。
“你确定机关在这里?这里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石壁,可什么都没有。”宋清秋说道。
秦天衣也很纳闷,难道是改地方了?不应该啊,这机关也不是思琮的若伽宫修的,它们也不过是加以利用而已。
“你用手摸索一下有没有石缝。”
听到秦天衣的回话,宋清秋腾出一只手在石壁上摸索起来,待他快要气的放弃的时候,还真让他摸着了。
“摸到了”
“悄悄附近是不是空心。”
宋清秋又照着秦天衣的说法轻轻的敲了敲,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他力度确实大了一些,只觉得手下传来的声音竟然雷若腹鼓。
“对,空心。”
秦天衣:“打开,机关在里面。”秦天衣的声音依旧是沉着冷静。
宋清秋又照着做。他摸上又摸下,一只手举得老高依旧是摸不到打开的缺口,正在他手酸的快要举不起来的时候,只听“刷”的一声,似乎有人经过。
宋清秋把秦天衣安顿好,小声说道:“有人来了。”然后便警觉的把身子贴到崖璧的隐蔽处,静静等候时机到来。
江河水奔流的声音,风的呜咽声,树林里枝叶摩擦声,似乎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不存在了,即使在此刻,他们联合起来叫嚣着使人振聋发聩。
宋清秋听到一个轻的似乎不能再轻的声音渐渐离得自己越来越近,等到快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手上的剑“刷”的一声亮了出去,来人见剑势凶猛往后猛退一步,随后轻声喝道:“是我。”
“阿菩?”宋清秋脸上狠戾的警觉之色在听到来人的声音的时候便放松了下来,但在看到她胸口插着的剑的时候脸色又暗了下去。
“嗯,逃出来了。”她赌赢了,她用阿罗换了秦天衣,也给自己换了一点儿时间。想起夫人,她的心情也不算太好。同为女性,她总是带了一些悲悯的色彩来看她。
“可还好?”角落里隐着的秦天衣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一点儿温柔,已经不复刚刚的冷硬以及紧张。
“嗯。死不了。”说着,江菩不等他们讲话,身子一旋,运起自己那最为拿手的轻功,轻松的摸到了崖壁上的小龛的缺口,又随手一按,小龛的门便开了。
她一只手扒在小龛的一侧,另外一只手伸进去便摸到一个把手。江菩用手拉了拉,见拉不动,便又开始转,也不管转了多少下,只管一直转到转不动了,便听到“咔啦啦”一声,山体里面似乎有轰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一只大概手臂粗的一条铁锁渐渐的显现出来。
原来这铁锁是一直便在这里的,机关没开始之前,它便松松垮垮的从山顶一直耷拉到江水里,人若此时直接用铁锁渡过去,待到了下面便也是直通湍急的水里。
但若是开了机关便不一样了。这机关算起来也是简单的很,不过就是借着湍急的水流把有些过于长的铁锁给绕了起来,于是原本耷拉进水里的铁锁便绷紧离开了水面。它的一端在崖璧上,另外一端在河边的一处不起眼的石洞里。
“这机关一开,山体轰鸣,前面有掩护,这后山的哨位肯定已经发现了。快走!”秦天衣见两个人还在站着瞎捉摸,一时气不大气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江菩经秦天衣这么一提醒,赶紧找下山的物什,就没有个脚蹬什么的?找了一遭也并没发现什么可用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岗哨的火把已经快速在往这边走。
说时迟那时快,江菩心思一转:“把你们外袍脱下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