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热的空气里有飞虫擦着草尖翔过,暮色斑驳迷离,月明在山尖上,黄土小路有微风的暖痕。
树影婆娑,时间显得异常漫长。
犹思咖里眼睁睁的看着伊川的神色变幻莫测,有震惊,迷茫,彷徨,最后一点点沉寂下来。
管他呢,这个世界也好,那个世界也罢,对一个必死之人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该干的还是得干,不是吗?
想到这里,伊川自嘲般的笑了笑。
“王?”见伊川还在出神,犹思咖里不禁看了这位曾经的主神一眼。
岁月并没有冲淡太多的痕迹,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犹思咖里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中变了。
饶是地精这种神经迟钝的产物都发现了端倪:“我的王,您怎么了?”
良久,伊川才慢悠悠池开口道:“日子有些久了,很多事我快记不清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情况是他成了神,一个信徒几乎为零,即将沉寂的神。
他需要信徒之力,在把一切弄清楚之前,在解除这个循环之前,他需要活下去。
暗精灵特有的漆黑如夜空的眸子里。猛地燎起殷红的火焰,以星火燎原般的姿态欲演欲烈,带着眼角一抹血红。
嘴角逐渐上扬,扯出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笑。
甭管发生了什么,既然敢让他再活一次,那就别怪他了。
暗精灵抬起头,望向那云城叠嶂高悬而立的天空之城,眼里是滔天的战意。
周围的气场开始变了,星光和夜鸟的鸣叫在彼此胸膛汹涌,大地的声音混乱了,空气变得燥热,恬静的阳光飞溅,困倦的世界逐渐亢奋。
犹思咖里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浓郁强大狂虐,令人心神颤抖的力量从天灵盖直直压下来,瞬间勾起了他骨子里那最纯粹的兴奋。
『主神』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寄托在躯壳上。
眼神忽闪,犹思咖里声线都在颤抖:“王……我高贵而强大的王,美丽的神精灵族啊,由衷的赞美您,大地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犹思咖里请求成您卑微而赤诚的信徒。”
弥漫着四处飞溅的闪电,光和影的匆匆变幻,使人战栗沉沦在这浓烈的气息之中。
伊川懒散地开口,强大的力量让空气为之振动,空谷传响:“你如何向我证明你的忠心,地精?”
最古老的呼唤,浓郁到窒息的力量将他包围,吞没了地精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犹思咖里逐渐陷入痴迷,他颤抖的伸出手,额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映红了他的眼睛,地精近乎虔诚地宣誓:“我犹思咖里,愿意一生追随伊川华尔克,直至死亡。”
最后一滴血,回到符文之上,伊川嘴角缓缓翘起,他冲犹思咖里招招手,一时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空气中紧绷而跳跃的力量呼的一下就松了,消失的一穷二白。
忽然,嘚嘚的马蹄声和轱辘的车轮声同时传入他的耳朵,伊川随意地指了指远处忽明忽现的篝火,不甚在意地问:“诶,给你主人说说,那边的土著民干嘛呢?”
这会儿犹思咖里还没有从刚才的兴奋劲儿里缓,自然没有察觉到气场的异常,晕乎乎地朝伊川走过去。
伊川轻笑了一声,也就这些傻子地精会被他的虚体魂神释放出的海市蜃楼给唬住了。
不过也好,主仆契一旦结成,这个地精就不可能背叛他了。
地精,不是个真正的信徒,对于这种驱利避害的东西,伊川向来不手软。
犹思咖里之所以能追寻他到现在,也是因为“他”的力量罢了。
他太了解这个世界了。
命运所给予的一切东西,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里的一切产物都是受力量所驱使,即使是地精,他们崇拜狂热的是力量,不是神。
天色灰蒙蒙地,微弱的光线试图穿破云层,初升的太阳逐渐攀登,地精对他解释说:“那是献祭,生命之树的信徒用来呼唤生命之树。”
“喔?”伊川倒是赶了兴趣,他现在也算生命之树的一部分,生命之树的信徒之力说不定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移过来?
一穷二白的天魔阁下决定趁缝插针,要死要活也得分一杯羹。
伊川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自己的小弟。
“主人是感兴趣吗?”犹思咖里注意到了他灼热的视线,为此颇为歉意的低下了脑袋:“抱歉,我的主人,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大地之神是没有权利干预生命之树……主人的力量应该可以……嗯?!”
犹思咖里错愕的睁大了眼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伊川心道不好,立即撒腿就跑。
他现在的状态说起来很复杂,大概是在生命之树呆久了的缘故,他可以在生命之树上随意移动自己的神魂。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从一醒来就没有安分过。
这样的感觉很奇特,视角清奇。
他看见犹思咖里将在原地整个地精都石化了,看见芸芸众生宛如蝼蚁一般,看见无数飞虫萤火在暮色中纷纷扬扬,看见辉煌灿烂的天空之城近在咫尺,看见金碧磅礴的马车飞逝而来……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蓝和触目惊心的红,光影交错飞鸟盘旋,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徐徐铺开,渺小而庞大。
长长短短的虫鸣在草丛间响起,秾春与夏初缠绵芬芳的空气,掠过平原与河流,拂起了圣精灵柔软的长发。
尤尔卡倚在窗户上望着遥遥远方,宝石般澄澈的眼睛透出莹莹的水光,葱白细指绞在一起,纤细修长的睫毛缓缓闭合,她虔诚地小声祈祷:“神啊,您听见我的声音了吗?请求您回应您悲哀又可怜的信徒罢,精灵的国度需要您。”
说罢,一颗晶莹的泪水顺着姣好的眼线滑落,留下一小条水痕,无人察觉的悲伤。
与此同时,呆在生命之树顶杆悠哉悠哉看夜景的伊川动作一顿,缓缓看向另一个方向,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飞驶而来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