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启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他背靠着竹林,正仔细地打量着风雅颂,嘴角随着她的表情不自觉地上扬。
林轻晓捂着嘴巴,气急败坏地嚷道:“你是鬼吗?走路也没个声响。”
“嗯?”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刚醒过来似的,指了指身后的亭子,“我,我刚从那下来的。”怎么好让她知道自己方才在偷看。从未见过她如此娴静的样子,闭着眼睛像一副倾听竹林涛声的仕女画,像春风,像朗月,像云层里倾泻的霞光。
她伸了伸头打眼看看,果然有一座小小的四角亭,发现自己方才有点气急败坏,抿了抿嘴巴没吭声。
两人突然之间没了话说,气氛显得有点诡异,傅启校轻声地咳了咳首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这半山亭可以欣赏到山头和山腰的景致,你要不要去看看?”
登高当然要望远,她想也没想的回答:“来都来了,必然要欣赏山景,今天见到的全是人头,眼睛都要晕了。”
说罢,刻意地绕开傅启校走到凉亭,还别说从这里望过去,风景果然不错,春天的山林充满着生机,到处绿浓浓的沁人心脾。
余光中发现某人果然跟了上来,颇有点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忍不住地嚷道:“你过来干嘛?不是都已经欣赏过美景了吗?”
“我欣赏美人不可以吗?”傅启校自在地坐在石凳上,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她。
他今日穿了传统的银灰色绸缎长袍,同色系的团花暗纹马褂,翻起白袖里,金色的怀表链子形成好看的弧形落在衣服上,清雅而又庄重,漆黑的眸子藏着深不见底的诱惑,好像要把人抓到心里去。
林轻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想气冲冲地走开,可是转念一想,这家伙难道是在调戏自己,还是他平时玩弄女人习惯了,看不得竟然有人不拜倒在自己的长袍之下,于是总拿些暧昧的话逗她?还是仅仅只想刷刷存在感?
傅启校本以为对面叉着腰的女子又要开启吵架模式,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哪知道她怒气冲冲的脸色忽然变了,眼珠子转了转,笑盈盈地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起来。
林轻晓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摆出风情万种的姿态,倾身靠的极近,手腕托着脸颊,眼神迷离而又诱惑:“这样看的清楚吗?”
傅启校身体不自觉地后仰,面色却丝毫没有变化,盯着眼前的美人:“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她心里挺慌但是面不改色,保持着笑意,故意拿掉手臂,歪着头仔细地盯着对方:“那我也好好欣赏美男子,毕竟食色性也,男女都一样”,她眼睛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对方的样子,忽而又笑,“以阁下这姿容,我忽然想到很严肃的事情,你去如意楼不是嫖姑娘而是被嫖啊。”
傅启校被她盯的心里发毛,更万万没有想到她这样说话,瞪了瞪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林轻晓故意打机锋,说的禅很意,内心却悄悄地捏把汗,总不能告诉他长得太帅了,引得女人们发馋吧。
他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的惯用套路在这小丫头身上已经不顶用,只好苦笑道:“我去如意楼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应酬,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我可不信。”
林轻晓撇着嘴,傲娇地抬起下巴,恰好傅启校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进了几分,目光撞到了一起,心头同时仿佛被鸽子的喙轻轻地啄几下,春风携带着海水拍击岩石的震动,从他们之间的缝隙溜过,变得又柔和又温暖,甚至有点滚烫。
两人能够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和呼吸,身子被凳子的石头粒子给缠住,一动不动。
最终林轻晓败下阵来,迅速地转动眼珠子,结束了尴尬的状况,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耍流氓,对方这方面太过于强悍。既然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嘛,于是咽了咽口水:“风景和人都已欣赏过,我先走一步!”
傅启校也从恍惚中清醒,内心不禁好笑,以他对女人的了解,这丫头果然色厉内荏,只有嘴皮子厉害,其实内心纯情的很,想到这些竟然有点小小地喜悦,可是抬头发现她已经出了凉亭,赶紧起身追上去。
林轻晓走了几步,发现对方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有点生气地说:“你跟这么近干嘛?”
“是你走的太慢。”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路那么宽,你非要跟在我身后?”
傅启校笑了笑,紧赶几步与她并行:“这样可以吗?”
这样更觉得别扭,她都不敢侧脸看一眼,只好加大脚步往前走,方才调戏男人的霸气早就烟消云散。
“你慢一点行不行?出来游玩就是要神定气闲,哪像你跟逃命似的。”
“有你这个鬼跟着,我当然要逃!”
“啊?那我是什么鬼?”
“自己心里没数吗?”林轻晓挑衅地瞥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色鬼胚子。不过看到对方吃瘪的表情,觉得好笑极了,两人真的不是你压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轮流着精分。
傅启校再次在嘴皮上落于下风,不过看身边人笑的挺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地干笑几声。
两人各怀着心事抿嘴偷笑,他们针锋相对的不满仿佛被春天的风给带走了不少,傅启校偷眼瞧着身边的女子,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境与结婚前竟然大大地不同。当时他只想说些不中听的话令她知难而退,做好夫妻不和的心里准备,可是现在他说出不中听的话,只是想看到她的气急的样子或者听听她的反驳,啧啧地叹口气,自己难道喜欢找虐?
不过这刻他可是屏气凝神地小心走路,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破坏了好不容易出现的温和气氛。
可是好景不长,马上传来了杨玥娴的声音:“表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说话间狂奔而来,上去拉住了傅启校的手臂。
林轻晓瞬间收敛了笑意,懒得多看一眼,跨着大步子从她身边掠过,一句话都没说。
杨玥娴却安耐不住,大声说道:“表嫂这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得我跟启校哥在一起?”
想必她一定知道傅启校真正的想法,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然怎会如此嚣张,林轻晓心里想着,嘴上说道:“对呀,看不得,所以我要赶紧离开。”
“启校哥,你看这个妒妇,你我的情谊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吧?”她整个人都贴在表哥的身上。
哼,林轻晓轻蔑地冷笑一声,这女人的逻辑真是奇怪,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启校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玥娴翻了个白眼,眼神颇为恶毒地盯着她的背影,戳了戳身边人:“不是说自己结婚很心烦和苦恼吗?可是刚才我看你笑的挺开心啊。”
“呃···”傅启校扯了扯嘴角,“表妹你怎么来了?”
“又跟我扯开话题”,杨玥娴本想得理不饶人,可是面对表哥又不舍得发脾气,“我看你结婚都结糊涂了,咱们两家哪年不是一起过花朝?阿娘昨天还准备了好多姨妈和姨丈喜欢的糕点,今天上山就来找你们。”
顿了顿又说:“谁想出来的点子,竟然挑了个馄饨担子上山,这会儿大家都等着吃新鲜的热食呢。”
傅启校朝着林轻晓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巴:“当然是她喽,鬼点子特别多。”
“这才过三天,你就开始夸她?”
“当然不是,你怎么总爱揪着我的话头?”傅启校无奈地笑了笑。
杨玥娴挑了挑眉:“究竟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话说一半觉得不合适,显得自己爱吃醋又小气,于是转换口吻道:“启校哥,你记不记得那年的花朝节自己说过的话?”
傅启校皱了皱眉,显然已经忘记。
她撅着嘴巴:“你当时可是说了十年之约过后就娶我,明年就是到期之时,你可不要忘记。我可不愿意做姨娘,到时候你先离婚···”
“等等!”傅启校连忙打断,想起来几年前的花朝节聚会,自己被她纠缠的难以脱身才随口说出来,没想到这些年她始终记着,悄悄地叹口气,换上不正经的语气,“你知道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当时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如果这都算承诺的话,那这些年我说要娶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到时候全都找我兑现,表哥就算有三个分身也忙不过来。”
“你又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