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玥娴眼圈立马红起来,慌忙跟上他的步子:“表哥可是知道我的心思,这些年我拒绝了多少求亲的公子少爷,一门心思的在等你,居然拿我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对比,真是令人伤心。我要找姨妈评评理!”
“你姨妈逼着我娶了风家小姐,她怎么给你做主?”
“哼,我不管,反正你说过的话就要兑现。”她气得直跺脚。
“我若对你履行诺言,那其他的七八个女人该怎么办?你愿意跟她们做姐妹吗?”他笑盈盈地问道。
“表哥放心,在十年之约到来之前,我会把你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地赶走,绝不会让她们阻碍我的婚事。”
“那到时候再说吧。”傅启校发现表妹的小性脾气上来是听不得劝说,于是趁机下台阶,“估计阿娘他们在等着,咱们赶紧过去吧。”
“表哥放心我定会办到,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可不要伤害她们,你知道的,表哥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最看不得女人受罪。”
这句话把浪荡公子的本质彻底暴露,如果换了其他女孩子早就暴跳如雷,可是杨玥娴多年来已然习惯,有句话说的对“好男怕缠女”,她始终觉得只要自己追的紧,总有一天会攻下表哥的堡垒,于是郑重地说:“我知道你本质不是风流放荡之人,就是心软而已,那些女人看中的无非是钱嘛,我自会处理。”
傅启校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刚走几步又被拽住,杨玥娴煞有介事地说道:“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喜欢上那个风雅颂!”
“她?”傅启校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多虑了!”,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冷笑一声,“我根本不会喜欢她。”
杨玥娴脸上立马绽放出愉悦的笑意,可是心里依旧有点打鼓,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风雅颂姿容超群、气质卓越,又有书香门第的家风加持,这样的女子在哪里都受欢迎,把她放在向来怜香惜玉的表哥身边,无疑就是把鲜美多汁的烤肉放在老虎嘴边,不得不防备!这样一想,她挎着傅启校胳膊的手更加紧了几分,生怕身边人跑了似的。
馄饨担子前面围着几个人,傅家男仆准备了好几副四方的小桌椅,此刻支撑起来活像摆摊,杨玥娴的父母、傅国蔫和吕氏,以及风家蔺和几位老者先生们,济济地坐成一大片。
今天早上熬好的新鲜鸡汤汤头,把春笋肉馅的馄饨放在里面滚一滚,很快就浮起透明的小包,盛放在白瓷碗中,撒上紫菜、虾米和金黄的鸡蛋皮,再滴上几滴猪油,简直要鲜掉眉毛!
杨玥娴他们一靠近,就被吕氏拉了过去,可是傅启校打眼一瞧,风雅颂根本不在这里,四周望望才发现她正在跟几个世家的少奶奶和小姐们放风筝。
趁着春风放纸鸢,出游的人们当然不愿意放过花朝节晴好的天气,中午时分天空上就飘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大家暗中较劲看谁家飞的更高更远。
林轻晓可是放风筝的一把好手,小的时候寄居在姑姑家的时候,表哥玩剩下的风筝是她唯一的玩具,没事的时候就独自在街上跑来跑去,逐渐地掌握了不少技巧,也喜欢了这种飘飘摇摇遨游天空的小东西,跟自己似的在偌大的人间飘摇,落到哪里就在那里呆着,等着下一个人来捡。
今日看到几个少奶奶大小姐废半天劲还放不起风筝,实在手痒难耐,于是在吕氏的授意下,愉快地加入大部队,很快成为核心人物,那风筝线在她手中好像被施了法似的遥遥直上,总是栽头的风筝一路飙升,成为天空中最高的那个。
她边跑边笑,实在开心极了,根本没有注意身后两双打量自己的眼睛。
傅启校的目光随着她慢慢移动,嘴角憋着笑意,心里却吐槽,这小丫头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
另外一双眼睛却显得凄苦与震惊,风家蔺无意之中看到女儿放风筝的样子,心里咚咚直跳,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慢慢地得到解答,身上不自觉地出了细细密密的虚汗,风一吹就打起了寒颤,猛烈地咳嗽起来。
“表哥,吃馄饨!”杨玥娴白瓷碗推到他前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了傅家的晟源商行主管杨自通。
他大约四十来岁,长脸尖下颌,瘦削、精干,湖蓝的粗布长袍干净挺括,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怀里时常揣着算盘和怀表。此刻弯腰对傅启校说了几句话,两人立马离开了人群,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
晟源商行。三层白色洋楼,坐落在最繁华的翡翠大街十字路口。
这里是傅家木器商行的总店,整个一楼五间大连铺,摆放着各式各样名贵的家具、木器制品以及部分进口家具等,宏大而又气派。
二楼整层都是典当行,里面不但可以典当东西,还可以进行古玩交易,收集了傅国蔫这些年几乎所有的藏品,一水儿的红木装饰,古色古香而又低调华贵,每日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上流阶层。
三楼则是集团化办公场所,分厂、店的经理先生们都在此设有办公室,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述职。其中最大的办公室就是傅启校专用,是个小套房,外部的办公室宽阔气派,红木的桌子干净整洁,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类文件,后面整排的橱柜装着透明的玻璃,里面摆满了各色证书和奖牌。
房间左侧摆放一套黑色的油光水滑的真皮沙发,前方是宽大的西式长桌,置放着一套精美的法式茶具,越过沙发往里走就可以看到一扇简单而又精致的门,推开就是内部休息室,沙发床铺柜子浴室一应俱全。
他此刻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杨自通身边站着一位老者和打扮得十分江湖气的男子,两人正在你言我语地争论。
那老者五十来岁,名叫陈船生,大家习惯叫他老陈,是专门管理码头转运和清点的负责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液,郑重地对傅启校说:“大当家的,我昨晚清点了两边货船,绝对没有问题。”
“哎,你这意思问题出在我身上喽!”说话的男子穿着粗布夹袄,腰间别着烟枪,满身江湖气,瘦骨嶙峋的脸上黑黝黝的,一看就知道经常风吹日晒,上前抓着老陈的领子:“说话要讲真凭实据。”
“叶三儿,我可没有指责你,只是把自己的工作告诉大当家的,你不要动不动就挥拳头。”老陈紧张地看着他。
叶三还想说话,却看到杨自通瞪了一眼自己,朝着傅启校的方向使了使眼色,他连忙放开老陈,十分恭敬地说:“大少爷,我昨晚真的没有离开码头,总共就迷糊了半个时辰,期间还有三个兄弟看管,绝对不会出现意外。”
傅启校抬眼看了他,吓得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方才打老陈的气势早已经低到尘埃里,双手绞着衣襟,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他知道大少爷的脾气,别看表面温文尔雅,做起事来非常的狠辣果决,若是知道昨晚自己不小心喝了几杯酒,那他好日子就结束了。
最近傅家的货船连续两次出事,他们本是做高端木器和家具的企业,所有的木料均有固定的产地和供应商,这两批出事的木料都是从关东寒地运送过来,十年生的大原木,紧密结实,是做家居和地板的上等木料。可是货船到达码头出仓的时候却发现是五年生的木料,而且粗细不均、多有瘢痕,造成了过多不必要的废料。
事情听起来很简单,第一批出事的时候,傅启校首先以为是供应商以次充好,打电话前去问责,但是对方一口咬定绝对是按照标准交付,他们是合作了几十年的老客户,没有必要砸自己的招牌。
后来事情就出现了诡异,从各个关卡调出来的审核记录来看,这批木料在路上并没有停留,根本不会出现被偷换的事情,更诡异的是,老陈也一口咬定自己在出仓前一晚检测的时候没有异常。
难道木材在傅家自己的码头被偷换了不成?傅启校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西晟码头是傅家自己的地盘,别说工人,就连周围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伙计,调换货船这种大费周章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看管木料的码头负责人叶三数十年来从没有出过差错,那天不过喝了点小酒在仓库中眯了眯,这根本不会造成过大的影响,夜间看管本就是轮班制,傅启校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想明白,于是把事情暂时按下,准备静观其变。
昨天新一批的木材到货,供应商特别打电话告知这次均是五年生寒木,还提前专门拍了照片邮寄过来。
可是今天早上他们卸载的时候,发现六船的货物全都变成了震泽城土长的最普通的小香樟,杨自通先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与上次的操作同出一辙,这才急急忙忙地去告知傅启校。
他此刻拿着老陈昨天清点的单子,紧抿着双唇,虽然六船原木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太大的损失,但是连续两次出现同样的事故,难免不怀疑有人专门做局,他重重地叹口气,心下有了思量,半晌才道:“杨主管留下,你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