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晓转过身就看到傅启校双手紧紧地抓住车后座,此刻他脑门上浸出细细的汗珠,大口地喘气。
他稳定住自行车,脸色愠怒地看着她,方才若是不是自己跑的快,这小妮子不知道被摔成什么样子,生气地说道:“刚才怎么不停下来,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林轻晓惊魂未定,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是二八式的大自行车,若是自己真的摔下来,先不说身体的伤痛,就是头上戴的重重的凤冠和各种簪子不小心戳到脸上,非破相不可。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什么尊严人设,难道比命都重要嘛,于是迅速地跳下自行车:“老娘要坐车,谁爱骑谁骑去。”
傅启校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上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颇为得意地问:“怎么现在就开始妥协了?”
林轻晓鼓着嘴巴不说话,心想这次我可不上当,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可是发现对方抓的特别紧,怒气冲冲地嚷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反正就不骑!若是你不怕误了时辰被老爷责罚,那咱们就这样僵持呗。”
“不骑可以,坐上来我带你。”傅启校的语气和表情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嗯?”
林轻晓满头问号,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双手拦腰一抱放在了横梁上,同时他大长腿向后一甩就上了车,双臂握着车把形成结实的圆圈,把她整个人困在了里面,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
挣扎了好一会儿,林轻晓怒上心头:“你,你干什么?”
“带着我的新娘子去拜堂啊。”傅启校笑嘻嘻地回答,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怒气。
“我,我不想跟你胡闹,快点放开!”
“不放!”
两人在自行车上你来我往地扭打起来,可是男人的力气到底比较大,林轻晓最终败下阵来,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地呆坐在横杠上。她重重地叹口气,左右一望才发现对方整个人都贴着自己,双臂紧紧地抱着,温热的气息从耳边吹过来,细密的汗水成了无数的绣花针,扎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迫使语气平和:“你看起来温文尔雅,背后却如此粗暴无礼,不觉得丢份儿吗?”
“那你出身于书香门第,背地里却是个杠头精,不觉得丢份儿吗?”
“咦~~”林轻晓气得直蹬脚,竟然叫自己杠头精,这是在讽刺她爱吵架吗?愤怒地转过头,想要来个口吐芬芳。哪知道对方靠得太近,她冷不丁地转过脸,恰好碰到了他的鼻子,两人同时呆住,自行车仿佛被风吹了下,颤了几颤!
林轻晓心里轰然爆炸,脑子里一片空白,被他鼻子触碰的脸颊迅速地燃烧起来,脖子都红了。
寂寂的刹那间,彼此的眼睛里能看到对方的影子,她有点哆嗦地回转身子,耳鸣眼花,好半天才听到人群的哄闹声。
傅启校始终一动不动,看到她整个身子趴在手把上,才轻轻地说道:“你坐好,我要启动!”
林轻晓没有说话,但是听话地坐直了身子,尽量地保持与对方的距离,只听见他愉悦地喊道:“走喽!”
响器班子又开始吹打起来!
傅启校长胳膊长腿骑自行车特别稳当,载着红衣红裙的新娘子,轻松地穿越大街小巷,引发的周围的吃瓜群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各个纷纷点赞:“傅大少,果然会玩。”
只有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横杠上,紧紧地抿着嘴角,心里却始终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余光处发现身后的人竟然笑的很开心,更加郁闷!
装扮成汪洋红海的傅宅此刻近在眼前。
傅国蔫和风家蔺两人坐在大厅首座上,热情地与来宾们谈笑风生,吕氏穿着鲜艳贵气的大红旗袍,在偏厅招呼着女眷们,笑的合不拢嘴。谁也不知道迎亲路上发生的新奇事件,众人都翘首期盼着新郎新娘子的到来。
眼看着时辰到了,大门口终于出现了傅启校的身影,他早就疾行几步,先行进了庭院。
新郎的出现让所有宾客们眼前一亮,今日的傅公子又是帅气的一天!
男客女眷全都围了上来,说着恭喜和祝福的话,他满面春风地一一还礼,此刻大厅两边的赞礼人高喊道:“请新郎入礼堂!”
他微笑着向两边宾客们拱手敬意,信步地走进大厅站在了右边,此刻林轻晓由搀扶娘娘扶着慢慢地走到左边的位置。
“新郎新娘向上拜天地,三鞠躬!”
傅国蔫和风家蔺互相拱手,脸上的笑意蔓延到眼角都皱了起来,而吕氏的眼睛却湿润了,儿子哪里都好,甚至可以称得上完美,但是近三十岁不愿意娶妻生子这件事情始终是他们之间的心结。多年来两人因为这不知道闹了不少别扭,这次如果不是老爷提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想必···哎,她擦了擦眼角,不管怎么样总算结了婚,而且娶到了江北风家的女儿,可谓是光耀门楣、珠联璧合,终于可以在自己的社交圈里扬眉吐气!
喜庆热闹的吹打和宾客们的祝福奉承,很快打消了她内心的小情绪,马上开心起来,听到赞礼人喊道:“新郎新娘想对而立,三鞠躬!”粉扑子的圆脸上绽放出极大的愉悦!
林轻晓在搀扶娘娘的引导下,慢悠悠地转过身,弯了三次腰,堂上的宾客们又是鼓掌又是起哄,幸好傅家的房梁比较高,不然非被热闹的声浪掀翻了不可。
这套仪式结束,响亮的声音又喊道:“送新郎、新娘入洞房,传袋归阁!”
起哄声也跟着起来:“闹洞房,闹洞房喽···”
只见几个小厮拿来了空麻袋,一一放在地面上,赞礼人口中喊着:“传袋,传袋!”
这是江南吴地的婚礼习俗,取其谐音“传代”的谐音,同时也是遵守古时候“新妇不履地”的遗俗,一有“娶子女不取田地”的古老意韵,二有表示新娘闺阁出门即进新房,不沾惹其他地方的泥土(是非),遵循“夫唱妇随”礼制的现时风气。
傅启校踩在麻袋上走了过去,搀扶娘娘扶着林轻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厮们跟在后面,把走过的麻袋拿起来接到最前面,这样轮番着一直走到新房的床边。
两人在家中不敢放肆,无论是傅启校还是林轻晓都表现出温良恭俭让的样子,无论是坐床撒帐,还是喝交杯酒举行合卺仪式,两人都默默地配合。
喝过交杯酒之后,傅启校就被簇拥着出门陪客人吃喜酒,看热闹的宾客们也都满意地说说笑笑地出去吃酒划拳侃大山,傅家的酒席是城中最高的规格,接待的人数也是数一数二的,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全都摆满了喜桌,热热闹闹满满堂堂,好酒好菜的香味飘到了十里之外。
房间里变得安静极了,林轻晓重重地叹口气,把满头的珠翠取了个干净,双臂伸张呈现一个“大”字地倒在床上,这婚礼流程真累人,外面的热闹变得缥缈起来,觉得恍惚不真实。今日起得早,此刻竟然有点困倦,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眼前却出现了方才两人面贴面的场景,瞬间睡意全无,猛然地坐起身子。
她想了想郑重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栽在风月惯手的手里,不然你就完蛋!”
可是转念脑海里出现了傅启校那张脸,啧啧地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倒在床上,喃喃道:“他要是对我一见钟情该有多好,现在两人怼来怼去的,感情都没有办法发展。”
颜狗左右摇摆的纠结气得她肚子疼,一面告诫自己记住自己的骄傲和曾经的约定,一面又馋美男,好难啊~~
她正皱着眉头揉着肚子,阿苏忽然端着红漆食盘推门进来,“少奶奶,我给您拿来了食物,今早到现在水米未进,想必您早就饿了吧。”
林轻晓快速地坐起身子,想到自己肚子疼可能是饿的,怎么会想到与那个纨绔子弟发展感情,简直多此一举。于是立马站起身来,看到食盘里放着几盘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碗汤圆,一碗红枣莲子羹。
“怎么又吃汤圆?”她指着碗里的四个大汤圆不满地嚷道,“这两天跟汤圆杠上了,昨晚不是刚吃过吗?”
“少奶奶,吃汤圆和甜汤代表着团团圆圆甜甜蜜蜜,明早您还要吃呢!
“虽然我喜欢吃糯米的东西,但是连续吃着实难受,你去给我拿碗泡泡小馄饨来吧。”
面对少奶奶的提议,阿苏只好说:“可是夫人交代,您只能吃这个。”
俗话说饥不择食,林轻晓捂着肚子,踌躇了一会儿,心想算了算了,熬过这几天的规矩,就可以自主地吃吃喝喝,于是撸起袖子开始吃起来。这豪放的动作惹得阿苏捂着嘴巴憋笑。
今日的汤圆竟然是梅干菜肉馅的,配上江南小菜吃起来还不错,没有甜甜腻腻的感觉,于是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边吃边打量自己的新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内心不禁风起云涌:这太他妈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