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敲定婚事
七夕夜2020-06-29 14:574,942

  看阿苏八卦的样子,林轻晓生出不详的预感,连忙说道:“别卖关子,赶紧说吧。”

  “当然讲的就是你和我们大少爷的婚事啦。”她一副全知全控的表情。

  林轻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重重地叹口气,听吕氏的话头就有双方结亲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早已经人尽皆知,自己竟然是最后知道的。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父欠恩子偿报,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况且风家是江北兰城世代书香门第,如果不是这乱世,哪能愿意与商贾人家联姻。所以傅国蔫夫妇当初看到他们父女的时候就有了打算,现在更是十分的心急,一是想赶紧促成婚事,以防迟则生变,二是他们儿子的年龄的确大了。

  两人此刻在大厅里你言我语地向风家蔺“进攻”,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的大公子傅启校此刻也安静地坐在旁边,他今年二十七八岁,身材颀长,面容俊朗,温文尔雅中带着坚毅,特别是一双多情含笑的眸子,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诱惑。

  他很少说话,对于长辈们的所有建议都微笑地接纳,看不出任何情绪。今晚听从了母亲的安排,特意穿了黑色团花暗纹长袍,挂了金色的怀表,翻起白袖里,看起来更加气定神闲。

  明明是行商家庭出身,对诗词歌赋礼仪之道都颇有见地,面对风家蔺这样的大儒毫不露怯,偶尔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风伯伯说的女训女则的要义,侄儿倒是有自己的想法,所谓夫妻一体并不是夫为妻纲,而是两人在家庭关系中拥有平等的位置,共进攻退、互相扶持。我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成为丈夫的影子,她可以自由地保持自己的爱好和骄傲,不必为我改变···”

  如果说风家蔺先前还有些顾虑,现在看到傅启校神仙般的人物和得体的谈吐,心下着实满意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厢林轻晓简直要抓狂,像个躁动的大猫在屋子里来回穿梭,看的阿苏眼睛都直了,不解地问道:“风小姐您难道不愿意?”

  “人都没有见过,我就要同意结婚?”

  阿苏倒是笑了:“我们大少爷不但长相出众,性格又好,就连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照顾呢。”

  林轻晓白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冷哼,这丫头还有两幅面孔呢,这个时候把少爷夸得人帅心善,私底下却与其他丫头小厮天天八卦他的新鲜事,什么养明星捧戏子包妓女、经常地夜不归宿、一帮公子哥去如意楼打水围,甚至还打“通天水围”,一晚上就花了1000大洋!

  大洋是这里的通行货币,纯银铸就的小圆饼。1000大洋啊,少说也可以置换个大几万块,比我三场直播赚的都多,林轻晓偷偷的在心里揶揄。

  他们每次小声嘀咕的时候,都以为她睡着了,其实每句话都听着呢,先开始还以为“打水围”是一项船上活动,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想起从前看过《浮生六记》,上面说游河观妓曰“打水围”。想必这通天水围大概也是这意思,不过一晚上就耗费了1000大洋,可不是观一观看一看这么简单。

  她早在内心勾勒出一个纨绔公子的做派,逛窑子,狎妓女,包明星,通宵达旦地跳舞赌钱抽大烟,头发用桂花油打的溜光,直直地后梳,身上带着洗不掉的脂粉味。一阵恶寒涌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小小年纪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直到被大海卷走都没有尝试过甜甜的恋爱,没想到来到这里,还没有适应过来,就要与互不相识的男人,一个纨绔子弟结婚,简直没法子继续好好生活。

  看她愣愣的,阿苏小心翼翼地说:“风小姐是不是乏了,我去收拾被褥。”

  “哎!”林轻晓重重地叹口气,“我哪里睡得着啊,让你跟一个不认识的结婚,你怕不怕?”

  “我可没有风小姐好命,等年纪到了,主家就随便指配个小厮,两个人搭搭伙一起过日子。”

  “你这小丫头说的倒是轻巧”,林轻晓笑了笑,“如果遇到自己不喜欢的该怎么办?”

  “那也只能慢慢地习惯。我们又不是那些留洋的新派女人,可以撕下脸皮,大胆地追求自己的感情。”

  她这句话倒是出乎意料,林轻晓立马来了精神:“新派女人?你见过吗?”

  阿苏摇了摇头:“我一个家生的仆人,哪有机会见识到新派女性,都是听夫人偶尔议论的。”

  “那你们大少爷怎么不找个新派的女人?”

  “还不是因为当年严···”她自知失语,连忙转换,“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拖到现在。况且老爷重申过很多次,婚姻大事需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不允许大少爷私底下自找。”

  “你刚才说严什么?”林轻晓可不愿意放过蛛丝马迹,她最擅长抓重点。

  “没···没什么,风小姐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阿苏说着就想溜,可是却被她一把拉着:“若是不说清楚,我可是要去问夫人,就说是你告诉我的。”

  “别,别啊风小姐,我也是听说的”,阿苏眼睛四面八方地瞅了瞅,发现没有人才低声说道:“据说当年大少爷与严小姐是长辈们看好的一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严小姐在结婚前竟然自杀,大少爷受到极大的打击,从此之后再也不提婚姻之事。”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她示意阿苏继续讲下去,可是小丫头吓得直哆嗦:“风小姐别,别逼我了,我就听别人传的说大少爷起誓十年之内不娶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今年恰好是第十年?”

  阿苏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算了,看来问不出什么干货,林轻晓默默地放开她,心里盘算着明日该怎么去打探更多的消息。

  黑夜漫漫。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除了担忧所谓的婚事之外,就是期待明天拆纱布,终于要见识到“自己”的样子,又激动又害怕。

  可是时间过得很快,很多事情是无法阻挡的,即便心中再怕,它也会如期降临——纱布在医生手中来来回回地绕圈,真长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拉到了尽头。

  林轻晓迫不及待地跑到镜子面前,镜中人的眼睛、鼻子、嘴巴等五官看起来精致温柔,身材修长盘靓条顺,可是脸上却是五彩斑斓,青黑色的冻伤,新长出来的粉肉,伤口上翘起来的死皮,交织重叠,整张脸像一张坏掉的山水画。

  胸口堵的差点哭出来,她拼命地控制自己,爱美之心碎的跟玻璃碴子似的,扎扎的疼。

  “风小姐不必太过伤心,这些都是皮外之伤,每天涂抹化瘀增肌的药膏,坚持些时日,面庞定当恢复”,医生说着从箱子里拿出瓶瓶罐罐,“这都是用古方配制,保证药到病除。”

  吕氏亲热地牵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慰道:“大医生的药方最灵,我脸上有次被火星子溅到,就是用他的药,现在一点疤痕都没有。”

  她说着歪着脸颊让林轻晓查看,这劲头比昨晚更亲近了几分,又接着说道:“最近让厨房多做些滋补养颜的饭菜,我看啊不消半月准会恢复。”

  风家蔺看到女儿的脸又是一阵心痛,原本风雅颂脸上已经冻伤严重,又被冰窟里的碎冰划破才造成今天这样子,几乎哽咽地说:“颂儿,你受苦了!”

  傅国蔫也走上前来,趁机深深地做了一揖:“老朽愧对风小姐,这里正式拜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他们轮番上前各说各的,林轻晓没有时间继续伤感,愣了愣连忙说道:“傅伯伯,您言重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把您从冰窟里拉出来”,努力地想着合适的措辞,“父亲经常教导我要扶危济贫、不求回报,救人是应该的。何况您给我最好的医治和照顾,我心里很感激。”

  “哎呀,今天高兴的日子,不要提那伤心事”,吕氏看到风家蔺的神情十分地凄苦,连忙摆摆手,阻挡傅国蔫再说话,“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准备家宴,咱们好好为雅颂小姐平安康复庆贺一番。”

  她说着使了使眼神,傅国蔫立马会意道:“对对,我们先去前厅准备,今天好好地庆贺。”

  他们说着话连带着丫头都带出门,热热闹闹的房间冷静下来,风家蔺嘴角留着凄苦的微笑,坐在桌边长叹气。

  林轻晓忙上前:“父亲不必伤怀,你看我现在行动自由,没有留下后遗症,脸上的伤想必十天八天就会消下去,女儿真的没事。”

  “哎”,风家蔺看着自己女儿五彩斑斓的脸,心里一阵绞痛,“如今看这恢复情况,我倒安心了些。你一定要记得按时涂药,脸上若是真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我当然记得涂药,对于颜狗来说毁容比死还可怕”,林轻晓一时得意,说话失了分寸,赶紧补充:“女儿的意思是好好配合医生,相信很快就会恢复容貌。”

  风家蔺却怔住,眉头紧紧锁着,半晌才道:“你这失忆后,倒是对事情看的很开,性格也活泼了不少,心放宽了病情自然就好的快,为父更不担心。”

  林轻晓微微笑笑,生怕露了陷。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风家蔺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喉咙里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知道吕氏的意思,恐怕今日就要给女儿摊牌,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轻晓多会察言观色,眼珠子转几转就明白了原委,于是轻声说道:“父亲是不是要跟女儿说婚姻之事?”

  “你都知道了?”

  “整个傅家都在议论”,她故意低着头装着害羞的样子,“想不知道都难。”

  风家蔺苦笑着叹气:“婚姻大事还需听从你的意见,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女儿商议。记得你从前曾经说过,结婚是两个相爱的人自然结合,要心灵相通习性相近,否则对于女子来说就是踏入了炼狱,在家长里短中耗费生命。你不要那样的生活,要自己选择如意郎君···”没说完就急速地咳嗽起来。

  林轻晓心里咯噔一下,风雅颂的言辞比自己还要犀利和先进,简直是神仙女孩,这个时代就寻求三观相近性情相投的伴侣,不愧是大儒的女儿,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风家蔺的咳嗽越来越厉害,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把他搀扶到暖炉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后背帮他理顺气息,好大一会才恢复常态,她赶紧跑过去倒了一杯茶水:“父亲不要激动,喝点水润润嗓子。”

  他接过茶杯慢慢地喝着,心里却苦涩无比:“本不该背着你应承下来,可是我这病越发地严重,万一哪口气上不来就要撒手西去,你一个人可怎么活?所以就答应了他们的求亲,这是我为女儿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父亲不要自暴自弃,医生说过,您这病开了春就会好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只是为父没有想到最后的时光里,竟然委屈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女儿明白,您都是为了我好,其实经过这次生死我已经看淡了许多”,林轻晓谨慎地遣词造句,方才风家蔺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他撒手西去,自己岂不是成了孤女,就算能够寄居在傅家,那身份跟少奶奶还是有区别的,于是心下一横,郑重地说道:“如今这乱世,能够有一桩不错的婚姻傍身,对女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风家蔺惊讶地抬起头,吓得她赶紧做个无懈可击的微笑,生怕自己又说错话,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凭着咱们与傅伯伯之间的机遇,傅家今后定不会亏待了我。”

  “颂儿如此说是为了让我宽心吧,为父很高兴”,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嘴上说着高兴,可是凄苦的表情很深重,拍着女儿的肩膀,“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想起前尘往事,就在傅家开心快乐地生活吧。”

  前尘往事?林轻晓抬眼好奇地看着他,风家蔺立马转移了视线,笑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当下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你答应了这门亲事,为父的心头大事终于了了,就算到了黄泉路上跟你母亲也能交代。”

  林轻晓生怕再扯起从前的事情,自己无法应付,于是说道:“我相信父亲的眼光,你相中的人物定然错不了,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放心。”

  风家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之色,毫无保留地赞美道:“傅公子我见过几次,相貌英俊,人品出众,虽然生于商贾之家,倒是温文尔雅谈吐不凡。就是年岁稍大些,不过这样的男人更稳重与顾家。”

  看来他没有听过外面的传闻,把风流公子夸得跟朵花似的,林轻晓心下思量,算了算了,既然米已成炊,自己没得选择,人都有两面性,或许这傅启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劲。

  看她好半天没有说话,风家蔺有点踌躇,稍微支吾地说:“他这些年只顾着操持着商行,把各项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才耽搁了婚姻大事。虽然年岁大,但是看起来很是年轻,又英俊潇洒,与颂儿颇为匹配。”

  林轻晓笑了笑:“女儿相信父亲的眼光。”心下却想道,管他多大年纪,自己先把这个坑占了再说,以后有了法子再做其他打算。

  风家蔺终于轻松地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好事!”

  林轻晓害怕露馅,只好一笑。不敢深究他背后的话意。

  正要起身去倒水,阿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上带着风霜磨砺的红晕,朗声道:“风先生,夫人陪大少爷来看看小姐,马上就到月洞门。”

  林轻晓想到自己的脸,瞬间急了,茶杯咣当一声落在地板上,风家蔺随即站起身来···

继续阅读:第三章 初见如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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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公子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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