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从周梅的嘴里暂时是问不出什么的,路林溪让尹长川去附近找人到衙门报官,而她则继续验尸。
尸体除了之前看到的伤痕,确实再没有别的伤痕,不过身上的财物还在,看来凶手并不是求财。
可凶手为何要绑她呢?
若凶手是刘东,刘东与她有什么瓜葛,还是说刘东与汪凝有什么瓜葛?
路林溪继续翻看她的衣服,身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路林溪将她身上的财物都拿了出来,堆在一旁残破的桌子上,待搜完了全部,她才开始查看每一样东西。
钱袋里有一些碎银子,怀里有几张银票,加起来大约一百八十两,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会有这么多钱的,不过她是汪凝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只要跟着汪凝就行,这些钱应该都是汪凝的。
只是她在这里,那汪凝去了哪里?是遭了毒手还是还在凶手手里?抑或是……
她越想越乱,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汪凝那日的表情,以及小时候的事情慢慢浮上心头,虽然汪凝给了她一段很不愉快的经历,但是年幼时那些快乐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们始终还是母女,还有血缘关系!
她之前之所以不想理汪凝,只因为汪凝现在一切都好,她有她的生活,而汪凝也有汪凝的生活,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是她觉得最好的生活方式。
可是现在汪凝突然出了事,她很乱,怕上次的道别真的是永别!
怕自己的那些狠话会一语成谶!
想着想着,她眼眶一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些年的孤单无助突然涌上心头,即使她平日里再坚强,可她依旧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尹长川返回来一进门就见她蹲在地上默默流泪,他静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尽情地将心里的不安发泄出来。
周梅呆呆地看着他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屋里空气太过沉闷,尹长川将路林溪扶至屋外的草地上,两人席地而坐,目光所及是热闹的街道,与这里的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其实不过相隔半里路,可却像是隔了天涯海角。
路林溪用手帕擦去眼泪,情绪也好了一些,她目视前方,可思绪像是飘出了好远。
“小时候娘走的时候,她说她安排好了一切,会来接我,其实我知道,她不会来,因为那样的大户人家,即使饭菜拿去喂狗,也不会养我这样一个野孩子,况且我怎么会舍得丢下爹爹一个人。”
“所以……我决绝地告诉她,我不会跟她走,我恨她。在看着她离开的时候,我一边如释重负,她要走了,家里再也不用吵了,另一边,我哭成了泪人,因为她走了,爹没了媳妇,我没了娘,这个家便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在那之后,我想过她,恨过她,怨过她,甚至期望能再见到她,总之那段时间是很复杂的。后面爹爹不在了,我偷偷跑到金阳县去找过她,可是远远看着她那么风光,出门像是被众星捧月一般,与之前她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样子完全不同,我就知道,她不再是小时候将我搂在怀里的娘亲了,所以即使后面我与野狗争吃的,我也没去找她。”
“后面来了路家,路伯伯和哥哥对我都很好,我渐渐也当自己是路家人了,我依恋这个家,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安定的生活,还因为这个家是完整的,是我一直羡慕的。”
“再次见到她,她依旧美艳动人,我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很好,至少表面上过得很好,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吗?”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当我看到邵离死在那个小妾床上,我又为她觉得可悲,那就是她追求的生活,她得到了一堆冷冰冰的银子,一座豪华的宅子,可是她真的快乐吗?她不再年轻,可邵离喜欢的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她在邵家的处境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跟我说她这些年记挂着我,记挂着我爹,我就当她是为了不让彼此尴尬的客套话罢了。包括最后一次见面,她让我不要做仵作,她不想我和我爹一样,最后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我以为她是势利,她是看不起仵作。”
“可现在想来,她或许知道什么,她是想提醒我,让我小心,可我当时不以为意,根本没认真听她的话。”
她扭头看向尹长川,“你说我会不会间接害死了她?”
尹长川接过她手里的手帕将她的眼泪小心地擦去,不过短短一瞬间,她已把自己哭得双目通红,让人心疼。
“若她早就知道有危险,那危险就是她自己招惹来的,与你无关。况且当年是她丢下你们,错的是她,你受了那么多苦,心里有怨,人之常情,现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你先不要乱了方寸,”
“可是……”她眉头微蹙,眼泪又滚了出来,今日,是她这些年来,流泪最多的时候,上次这样,还是路尧死的时候。
“可要是她真出了事,一定与我有关,我总觉得她这次回来不简单,可是我从来没有试着去关心关心她,听听她的说法,或许要是我试着对她好一点,她就不会出事了。”
“好了!”尹长川再次帮她擦去眼泪,“我们都不是圣人,做事难免会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况且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很多事情都是发生了之后我们才开始醒悟,只是有时候醒悟的代价太过沉重罢了。”
他似乎话里有话,路林溪吸吸鼻子,“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经历?”
“算是吧。”尹长川低头,右手慢慢攥紧了手里的手帕,“我还没跟你说过鬼面狐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