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一口气，诸葛亮面对传闻当中的边让，深深地鞠个躬儿，朗声道：“兖州游子——陈登，见过先生。”
眼前这位大约三十余的青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边让——诸葛亮悄悄地打量边让，就见让边头戴冠帽，身穿一套低调奢华的丝绸儒袍，举止投足之间，尽显儒士风范……只是，或许是诸葛亮的错觉罢，诸葛亮总觉得眼前的先生明明不是尖嘴猴腮的样貌，却偏偏给人一种呆板刻薄的模样，实令诸葛亮惊疑。
而边让眼里则满是惊叹，定定地打量眼前的小家伙：绝对还没及冠，且看他长相虽然英气，五官饱满却稍显稚嫩，活脱脱小才子气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令边让肯定他绝不是吕温侯身边那位隐藏的军师！
由此可见，倒是边让误会了：他不该仅凭名字，就断定眼前之人一定是那个心在吕营而身在曹营的陈登。
“你……”暗地舒了一口气，边让面上却一脸惊奇，“小先生今年几岁？”
诸葛亮转了转眼珠子，哼道：“小子今年十三……小子年纪虽少，但请先生不要把小子当孩童看待。”
“哈哈哈哈——”边让被诸葛亮的说明给逗笑了，当下心情一松，摆了摆手，“你们且都退下罢！”
瞅着诸葛亮十分无害，边让便喝退了一群仆役们。
“小先生请上座。”边让把手一摊，当真不再把诸葛亮当作孩童看待。
诸葛亮便昂头地走了过去，跪坐下来。
边让也施施然地跪坐，先道：“小先生是何方人士？”
诸葛亮道：“在下来自徐州。”
边让：“……”
边让道：“……徐州陈登？”
“自是在下！”诸葛亮仿佛没看到边让的脸色微微一变，依旧傲气地点头。
边让道：“徐州典农校尉可曾听过否？”
诸葛亮面不改色道：“听过——倒也巧了：他也叫陈登！”
闻言，边让笑道：“小先生与那位先生同名，老夫乍一听去，还以为……刚才的确是老夫弄错了，还请小先生原谅。”——说着，边让便替诸葛亮倒了一盅热酒，“请小先生饮下，就当原谅老夫罢？”
诸葛亮顿了一顿，咬牙地饮下。
边让见罢，再次地松了一口气，继续地跪坐，好奇道：“小先生远道而来，不会不清楚兖州的情况罢？——怎么还敢在兖州四处闲逛？……若无要紧的，小先生最好离开兖州，免得卷入事非之中。”
言罢，边让重重地叹气，一脸忧愁。
诸葛亮本想先以呵斥为由，骂醒边让，但见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便道：“兖州怎么了？——前一阵子，小子才从任城出发，本欲返回琅琊老家，却又好奇泰山，想要欣赏一番泰山景色，这才……”
“你去了任城？”边让差点跳起。
“是啊！”诸葛亮满脸无知，一副完全不知自己有泄密的样子，不紧不慢地道，“去任城也是几个月前的事啦？——任城虽小，人口倒挺密集呢？小子游玩了好久，直至城里的士兵某一天突然把小子赶出了城去……”
“嗯？”边让挑了挑眉，“为何要赶你出城？”
诸葛亮托着下巴，苦恼道：“说是吕布将军领兵偷袭兖州，兖州牧要和吕布将军打起来了！兖州牧那边说，他们要集结全部兵力，再以任城为中心，坚决不让吕军攻破任城……”
“此话当真？”边让猛地站起。
诸葛亮吃惊地看着边让，奇道：“怎、怎么了？”
边让意识到自身太过激动，只得讪讪地坐好，解释道：“老夫既为吕军的一员，自要替吕军探一点儿情报……”
这回，轮到诸葛亮吃惊了——诸葛亮也猛地站起，质问：“先生是替吕布将军效劳？！”
边让：“……”
边让无声地点了点头。
诸葛亮再道：“几个月前，您不是兖州牧的……？”
话音未落，边让已然脸红。
“这……这个……”边让哧吭哧吭，说不出话来，“说来话长……”
“怎么说？！”正襟危坐，诸葛亮直视边让。
边让低下头去，压根没注意到诸葛亮的表情，兀自道：“老夫原是兖州的一名文吏，只恨新任的兖州牧他排斥老夫，不让老夫自由地说话也就罢了，甚至连……唉！你来自徐州，可曾听过兖州牧的父亲曹太公？”
诸葛亮迟疑道：“年初，小子还在徐州，倒是听到曹太公被人……杀了？”
“哼！”边让冷笑一声，“这事也不瞒你——根本没有的事！”
诸葛亮适时地张大嘴巴，满脸愕然。
边让又道：“兖州牧曹操之父，他根本没死——那是兖州牧为了再次进攻你们徐州，特意造出谣言……”
诸葛亮轻呼，后知觉地捂住了嘴巴。
边让哂笑，再道：“老夫有此主公，实是耻辱，故而……”
目光闪了一闪，边让终是没有把话说完。
但是，诸葛亮却下意识地想：就算边让把曹操的品性说得再不堪，也改变不了边让他投降的事实——看不起曹操，可以辞官，换个地方啊！但他边让偏要在曹操手下谋个差事……谋差也就罢了，但遇兖州失陷，他不急着逃跑，反而投奔了吕布，这就让人不齿了。
——当然，按照边让的说法：他一点也不齿，谁让他叛变是有原因的……
眸光一转，诸葛亮深深地认为：边让虽为兖州一代名士，性情却着实没法让人欣赏——上一世曹操斩了边让，倒也算意料之内，但若换成了他，少不得打发了边让去别处替他效力，总归「眼不见，心不烦」……曹操错就错在他杀得太直白了，冲动得给自个儿制造了把柄！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诸葛亮不想再与边让友好地交谈下去了。
霍然地站起，诸葛亮似笑非笑，反问道：“先生，您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