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只此一问，顿教曹操张大了嘴巴。
曹操看着诸葛亮，一时答不上话来——
事实上，昔日荀谌来投他曹操，亦是问了类似的问题——大抵每个有志之士都会选择与想要投奔的未来主公来一次畅快淋漓的对话，以便了解彼此的志向！
当初，董贼乱汉，引得关东诸侯举兵讨伐——他曹操便逃去陈留，引兵欲去响应，荀谌便是在那个时候，投奔而来——还记得，荀谌问他曹操的是：若大汉将亡，公欲如何？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他把眼一瞪，怒斥道：「休得胡言！」
荀谌一听，不怒反笑，笑道：「在下姓荀，名谌，字友若，来自颍川，亦不相信大汉将亡，愿与主公一起，为这汉室尽上一份绵薄之力，还请主公勿要推拒。」
于是，荀谌成为曹操的第一位幕僚——颍川荀氏，曹操也闻其名，最为出名的，自然是那位号称「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文若，可惜荀彧看不上他曹操，投奔了袁绍……而作为荀彧的兄弟，荀谌的才智虽与荀彧无法比肩，但也不逊于兖州名士陈宫。
……如今，诸葛亮也问出了类似的问题。
盯着诸葛亮，曹操虽见他年纪尚幼，却一点也不敢把他当作孩童来看待——早在去年他特意地跑来说服他不要屠徐州，他就已经感觉出诸葛亮非同一般……只可惜，这位大才亦对他若即若离，使得曹操暗生闷气。
可是，曹操却必须忍住怒意，还得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浑然不在意——之所以曹操不便向诸葛亮示好，是因为诸葛亮的年纪……诸葛亮的年纪比他的长子还小啊！
这要是他舔着脸地讨好诸葛亮，再把他重视成甚么第一军师之类……若是不小心地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真到那一刻，曹操就不是重用诸葛亮，而是在捧杀诸葛亮了。
说到底儿，诸葛亮……他年纪太小了一点。
就算曹操再佩服诸葛亮自身的才华，他也没法放下身段，却请教一位只有十三岁且个头还没他高的孩子——遥远秦朝时期，甘罗十二岁授上卿，可曾见到一代秦皇向甘罗唯命是从？秦皇正值年轻，尚不会事事以甘罗为尊，他曹操虚长诸葛亮几十岁……哦不～是他曹操大得都能当诸葛亮的爹了，难道还要甚么都听他的么？
就算想要完全地信任诸葛亮……那也要等诸葛亮再大几岁罢？！
……扯远了。
叹了一口气，曹操认真地思考诸葛亮到底想要得到甚么答案：志在扶汉？——志在天下？……甚么意思？莫非就在询问他是否有野心么？
——取代汉室，争霸天下么？！
打个哆嗦，曹操吃惊地瞪着诸葛亮，不敢相信诸葛亮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先生意欲为何？”曹操沉下脸来，“尽管汉室衰微，可是汉室天子尚在，老夫虽不才，却也不敢妄图取代汉室，图谋造反——”眼里划过一丝嘲讽，曹操睥睨诸葛亮，仿佛在说：
如今大汉虽有灭亡的危险，但观过去，还能中兴，如何会亡？——即便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诸侯们妄图偏安一隅，他亦不会效仿他们……总有一天，他要领兵扫平乱世，光复汉室！
诸葛亮：“……”
诸葛亮面无表情，心下却动容不已：现在的曹操就像过去的刘备，尚无称王争霸的野心，并仍心怀汉室，可谓汉室忠臣也！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诸葛亮拱了拱手，朗声道：
“曹公勿要生气，小子也只是随口一问……原来，曹公也是汉室忠臣么？”
“那是自然。”曹操昂首地回答。
该说他诸葛亮也幸遇了早年的曹操么？——此时的曹操处于「贫困」阶段，每天为了活命，苦苦地挣扎，还远远生不出「要不要取代汉室」、「让下一代取代汉室」等这些不忠不义的心思。
“明白了。”诸葛亮意有所指地道，“只是人都是会变的……当曹公你未来有一天，有足够的势力去取代大汉，曹公你会不会做呢？”
诸葛亮丝毫不在意他说出的话语有多么危言耸听。
曹操挑了挑眉，却道：“为何要这样假设？——不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老夫只关注眼前！”
诸葛亮却不认同，而是道：“曹公，小子有一法子，可令您的实力大增，但需要你保持现在的心志。”
“……甚么？”曹操没能听得明白。
“天子——”诸葛亮吐出两个字来。
曹操眨了眨眼，惊道：“天子？——天子怎么了？”
“当今天子在长安，被董卓旧部所相互地挟持，以至于天子时时地想要逃出长安。”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假设某天，天子真的逃出了长安，曹公你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曹操呆呆地望着诸葛亮，一时想像不出天子真会逃出长安的情景。
在他曹操的想法里，天子被董贼旧部挟持，需要他们这群忠君义士前去搭救——可惜的是，有实力的诸侯们不是想着割据一州，做个土皇帝，便是相互地征伐，称王称霸，似他们这群忠君义士们，却苦于实力不足，根本没法救出天子……而曹操亦没想过，真有一天救出天子，天子安置何处，亦是难题。
垂下眼帘，诸葛亮道：“曹公可以参考董卓，来个「奉天子以令不臣」！”
话音刚落，便见曹操猛地站起，粗粗地喘气，不可思议地看向诸葛亮。
“小先生……”曹操的声音都快哑了，“你可清楚，你到底在说甚么？！”
“小子清楚。”诸葛亮冷不丁地迎上曹操的目光，冷静地回答，“曹公就没想过么？——既然曹公您心怀汉室，难道不该救回天子？一旦天子在您这里，您便有了出兵讨伐不臣的理由！那时，您的立场代表您仍忠于汉室，让有识之志看到希望，这才能吸引无数人才投奔！此才是您安身立命的资本啊！”
不待曹操开口，诸葛亮闭上双眼，扬声地问道：“比起袁公，曹公您又如何？可有哪些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