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见荀谌报出自己的真名,诸葛亮瞪大了两眼,惊奇地望向荀谌。
荀谌微微一笑,却心下一叹:果不其然……
唯有这样的小家伙,才敢如此大胆地找上他——看来曹公是想靠他说动兖州的几个郡县罢?只可惜……
眸光一闪,荀谌挥了挥手,对众仆役道:“的确是认识的,你们且退下罢。”
众仆役们唯唯诺诺,恭敬地退下。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某个仆役掩下心下的震惊,不动声色地退开,再偷偷地跑出府外!
那个仆役他要去告诉陈登军师……荀谌先生这里有变!
这也怪荀谌心大,一时没注意到他的动静太大,让有心之人留意到了。
……瞅着荀谌先生对他诸葛亮客客气气,诸葛亮也略微地放下内心的不安,淡定地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介绍道:“小子复姓诸葛,单名亮,见过荀先生——不瞒荀先生,小子有幸见过荀文若先生,略微听过您的大名呢!”
最后一句话,纯粹是诸葛亮胡诌来着。
“过奖,过奖。”笑了一笑,荀谌亦没放在心上,“还请小先生府中一叙?”
把手一指,荀谌邀请诸葛亮入府。
诸葛亮两眼一亮,含笑地鞠躬,欣然应下。
几名仆役们上前,替诸葛亮打点行装,而诸葛亮则坦坦然然,跟随荀谌踏进一间书房。
荀谌和诸葛亮一前一后地来到案几前,面对面地跪坐。两名婢女各自地端来一杯热茶,恭敬地放在两人的面前,又低头地离开——此刻,房内只余两人和两杯热茶,可谓安静极了!
荀谌先道:“此乃苦茶,小先生可敢饮上一口?”
——苦茶?
诸葛亮暗自地纳罕,便举杯细饮一小口,方道:“……不苦?”
这下,轮到荀谌意外了。荀谌道:“小先生竟觉不苦?——谌曾用此茶招待其他先生,都认为此茶很苦。”
诸葛亮道:“这茶初品,是有一点苦,然而却有一股清香,反倒不苦了。”
荀谌笑道:“看来小先生颇懂茶道啊?——此茶虽有小半杯,却不以冲喝为目的,初时虽苦,然则很快地感到一股香甜,浓酽为佳,香味宜人,正是寓意人生苦境……人生之旅,举步维艰,苦字当头,正如孟子所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小先生可曾理解?”
诸葛亮安静地聆听荀谌的茶道,再联想他此刻的任务大约已被荀谌察觉,便道:“先生之意,是小子这次没法完成任务么?——必须经历千难万险,方能达成么?”
荀谌放下茶杯,淡淡地点头道:“小先生的打算,谌已明了,但谌必须告诉你,你的任务在这里……行不通。”
——是「行不通」,而不是「不可能」!
诸葛亮立即领会:想要说服荀谌,必须要完成他的「任务」!
松了一口气,诸葛亮便道:“荀先生还有甚么顾忌,还请说上一说,小子定会全力以赴。”
眼里划过一丝赞赏,荀谌道:“也没甚么,只是谌和边让先生一样,亦担心枣祗先生——小先生若能提前地救出枣祗,谌便招募两万人马,前往任城,与曹军汇合!”
诸葛亮:“……”
诸葛亮愣愣地望着荀谌,不大理解荀谌的想法:一个、两个,非要救出枣祗——枣祗究竟是何奇人,竟得荀谌和边让的一致重视?……想了一想,诸葛亮小心翼翼地询问:
“荀先生,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荀先生解惑。”
荀谌便道:“请小先生问罢。”
“枣祗被关在济阴郡定陶,对罢?”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而定陶却是吕军目前的大营——小子纵然胆大,却也不好在吕军眼皮子底下强闯牢狱……老实说,小子觉得,若将吕军击败,枣祗先生自然就会被解救,荀先生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何况小子也已听闻,边让先生已派了人手,潜入狱中,暗地保护着枣祗先生。”
诸葛亮的潜在之语是:只要吊着枣祗先生一口气在,不让他死掉,待到曹军击退吕军时,枣祗先生自然而然地就会被解救——你们为何非要先救枣祗呢?……
明白尔等想救枣祗先生,是出于一片好心,但若提前地救出,于整个计划又有明显的相悖,是为不智。
是以,诸葛亮其实并不赞同先救枣祗先生出来。
荀谌顿了一顿,却道:“这事本来想要瞒你,此时却不得不告诉你:枣祗先生虽被人暗中保护,却架不住他自身体力的衰弱——没了外来因素,枣祗先生也会因自身条件……”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荀谌又道:
“听暗卫来报,若不将枣祗先生救出,只怕不出三个月,枣祗先生就会病逝在狱里。”
荀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
因此,这才是边让和荀谌非要诸葛亮救出枣祗先生的原因么?——因为曹军与吕军交战,怎么也不可能会在三个月内结束战争?如此想着,诸葛亮脱口而出,问道:“荀先生,您以为曹军与吕军需要打多久,才能分出胜负?”
荀谌眨了眨眼,回道:“少则一年,多则五年。”
诸葛亮内心赞叹:若以上一世来算,的确如此——吕布是在一九九年二月初被曹操缢杀,尔后枭首!
现在是兴平元年(公元一九四年),距离建安四年(公元一九九年),可不就是五年左右么?
把眼一瞪,诸葛亮却道:“荀先生,您竟这般高看吕布将军?——不是说,吕布将军有勇无谋么?他的武艺水准的确难逢敌手,但也不能……?”
荀谌道:“小先生是想与谌辩一辩吕军与曹军的优势与否么?”
诸葛亮噗嗤一笑,忍不住地调侃道:“荀先生,你不是改投吕布将军了么?——这样在他背后说他坏话,可不是一流谋臣的做法罢?”
荀谌似笑非笑,回击道:“谁和你说谌是投了吕布将军?——若是吕军一员,小先生嫣能坐在这里品茶?”
诸葛亮:“……”
诸葛亮卯劲上来了,不甘示弱地道:“此言差矣,小子可没投靠曹公,先生可别给小子擅自划分阵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