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栗刚开始还有几分茫然，哪位李大人，细想过来，如今青云直上受陛下重用的只有一个李大人，就是李皓然
秦栗唇角微扬，“原来是李夫人，”李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神色不宁的样子，一时没听叫秦栗叫她。
她回了回神，轻道：“只是觉得将军夫人眼熟得很，兴许我们曾见过。”
秦栗回笑道：“上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是曾经见过吧。”
两人在公公的引导下，入了席，时间一过，众女眷皆前后到齐，业逐渐坐定，等待陛下的到来。
须臾，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女帝前来，大家纷纷起身，一位小太监站在前头扬了扬手，众人忙跪倒在地，秦栗素来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一时间只得跟着前面的夫人行礼，动作微有些迟缓。
待她坐下之后，她才微扬起了手，扬至胸前，示意大家平身。
秦栗扶着腰起身，嘴里嘀咕道：“吃个饭实在麻烦。”
大家各自再次坐定，秦栗端坐着，看见席上一圈贵妇们举杯对饮，酒过三巡后，秦栗愈发的坐不住，想着寻个由头，先行离府。
她灵机忽现，手上一抖，酒杯的酒斜倾了几许到自己的裙摆处。
她勾唇笑着准备起身去偏殿更衣，起身一刹那间，她忽地心中一紧，有一道目光直朝她的方向注视，她望了回去，李皓然嘴边噙着一抹笑，略带玩味地看着她，而他身旁坐着的李夫人同样顺着他的目光而来。
秦栗心中不安，快步离开了席位，去了偏殿中。
她和落可儿刚行到殿门口，便听见同样前来更衣的女眷正提声议论着，“你们看见了吗？方才那席上的就是拢西公主，穿得一身的素衣，我还以为她现下是难过得不愿出府门呢。”
一位富态的妇人好奇道：“怎么说，神渊将军战功卓越，她为何伤心。”
“你还不知道吧，前线的战报加急，神渊将军被敌军困至黎城中，粮草早就耗尽，兵力也所剩无几，怕是回不来了。”
秦栗闻言，一个脚步不稳，落可儿一把扶住她的手臂，轻道：“夫人，兴许只是传闻，不足为信的。”
秦栗捏着帕子的手愈发的捏紧了，她道：“可儿，我得去一趟洪府，我去问问洪纮便知了，”她反手抓住落可儿的手，“你替我去席上说一身，就说我身子不爽，先离席回府了，你快去快回。”
落可儿忙道：“好，夫人别乱跑，就在这处等我。”
秦栗隐隐发疼，正以手抵额，忽然眼前出现看一道身影。
李皓然缓步走来，毫不忌讳地直盯着秦栗看，她一身白雪娟蝶形素裙，只略施粉黛，却美得令人缭目，秦栗被他盯得十分不舒服，别过脸，屈膝有礼道：“李大人。”
李皓然似自嘲地笑了两声，“将军夫人近日可好。”
秦栗不明白他的意图，只以为他是简单的寒暄，她轻道：“多谢大人关心，我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语气是刻意的疏离。
她刚迈步跨出，李皓然一把紧握住她的首望，在后头道：“你就不想知道乐准如今的处境吗？”
秦栗脚步微微一滞，正想用力抽回手，但李皓然却使着蛮力不放，秦栗竖起了眉，“李大人自重，我已经是将军夫人了，大人也有了妻子，难道大人想让李夫人伤心吗？”
李皓然松开了她的手腕，冷笑了一声，“我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是给事中的女儿，家世清流。”
秦栗紧蹙了蹙眉，笑着道：“我嫁给乐准，是因为我们互相心悦，愿共渡一生。”
李皓然眼中霍然一沉，继而带着锋利，犹如刀刃般，他冷冷道：“若是乐准没命与你共渡一生呢。”
秦栗陡然心中一紧，抬头大惊之色望着他，很快平复下来后，铿锵有力道：“若是如此，我绝不苟活，李皓然我秦栗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若是你只因我不喜欢你而记恨乐准，实在很没有必要，喜欢不能强求，就算是没有他，也不会是你，可我有了他，也只能是他，其他人我多一眼都不会看，你的夫人相比也极其爱重你，大人何不珍惜眼前人，少做些无谓之事，言尽于此，告辞。”
话落，她也不在等李皓然回话，自己快步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她站在宫门前，等着落可儿，李夫人似乎也在宫门出等了片刻，她盯着秦栗发愣，带着讶色双唇微张，秦栗真觉得自己要被这对夫妻给逼疯了。
李夫人提步朝她而来，秦栗咬了咬粉唇，转身看她。
李夫人凝视了秦栗片刻，缓道：“夫人，实不相瞒，我曾在官人的书房中见过夫人的小象，我知道不该如此直白相问，可方才席间他看着你的眼神，已经让我更加笃定，他曾爱慕将军夫人而不得。”
秦栗心中一跳，这到底算什么，两口子轮番堵她，她漠然道：“李夫人我不明白您说什么，我与李大人是曾经相识，却只是点头之交，我是神渊将军的夫人，这些话夫人以后莫不要再说了。”
落可儿正迈步朝秦栗的方向匆匆而来，秦栗觉得实在没必要要纠缠下去，她提步上了软轿。
李夫人看着轿子渐行渐远，心中不是滋味。
秦栗未回将军府，直接去了洪府。
她匆匆下了轿子，裙角曳地，一直跨进了院中，她对着丫鬟道：“洪纮呢……你们家大人呢，快叫他出来见我。”
乐歆听见外头响动，锦瑟搀扶着她出来，乐歆露出了嘴角的梨涡，轻道：“嫂子，怎么了，这会子不是在参加宫宴吗？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秦栗忙上前，着急问道：“洪纮不在府中吗？”
乐歆抚着已经逐渐大起来肚子的，艰难地挪了一步，“他去暗卫营了，嫂子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栗看着乐歆挺大肚子，慢慢压下胸腔中的慌张，她扯出了一个笑，道：“没事，就是有些事想问她，你身子这么沉，往后可要小心些。”
乐歆见秦栗神色不对，握紧秦栗的手，问道：“嫂子，是不是我大哥出什么事了。”
秦栗勉强地笑道：“没有，你别想太多了，既然洪纮不在，那我先回府里去了。”
乐歆仍觉不对劲，想留秦栗在府中午膳，也好套些话出来，秦栗如今心急如焚，却又怕乐歆忧心，“不了，我府里还有点事，改日再来看你，”她思了思，又对锦瑟道：“好好照顾二姑娘。”
乐歆心中不安，忙道：“锦瑟，你派人跟着我嫂子，别让她出事，赶紧让人去把洪纮叫回来。”
她轻抚了抚肚子，抬头半仰着，此时乌云遍布，怕是有事发生。
出了洪府，秦栗眼皮跳个不停，脚步微软，踏看没几步，险些摔跤，落可儿扶了她一把，轻道：“已经让人去请洪统领了，夫人别太忧心了，我们先回府里去吧。”
秦栗轻点了点首，低低道：“希望真的不要出大事才好。”
过了约盏茶时分。
洪纮才风尘仆仆进了将军府，秦栗正心神不宁地在屋内踱步。
落可儿从屋外引着洪纮入屋，大声喊道：“夫人，洪统领来了。”
秦栗面色凝重，单刀直入：“说吧，是不是如传闻所说的一般，将军真的被困在黎城中，别想瞒我，宫中早就传遍了，就只有我这个将军夫人不知道，洪纮你好大的胆子。”
洪纮脸上沉了沉，敛了敛目光，答道：“知道瞒不过夫人，确实如此，大军一攻下黎城，本想借机突袭，却不料北鲜皇与南蒙借了一支步兵，人数几乎是将军手上乐家军的三倍不止，加上困在城中，被断了粮草，局势实在不乐观，陛下迟迟不派兵支援，再加上朝中多股势力交叉反对，陛下……怕是不想就将军。”
秦栗闻言，脚后跟一软绵，朝后退了几步。
她面上一片的慌乱，微沉了半晌，才道：“既是如此，为何陛下不派援兵，不送粮草，这么多反对，将军是为国为民出征而去啊。”
洪纮叹了一息，“如今朝上里外都在议论此事，这些年来不停的打仗，国库早就告急，朝中有一部分大臣是提议调动兵马前去相助，以缓燃眉之急，可也存在不少数，是觉得这战必败，劝陛下直接与北鲜议和，其中，以李皓然为首的一派不断上书规劝陛下不能派援兵，所以陛下迟迟未做出决定。”
秦栗嘴唇微张，提声道：“将军在前线拼命，朝中竟还有人想借此拔除他的势力，李皓然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她冷笑一声，“陛下是难做，可她心中必定也是存了借此除了乐家军带来的危险，她贺沁就如此容不下将军吗？”
洪纮见秦栗言辞激烈，忙道：“夫人，此事实在得从长计议，小心隔墙有耳。”
秦栗强笑着，手上双拳紧拧，“都这个关头，我还怕陛下治我不敬之罪吗？就算我不敬，她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哪里还会管我是否不敬，有和不敬，”陛下多次拒了她的拜帖，明摆着不想见她。
秦栗抬眸望了一眼洪纮，眼中几分锋利，“洪纮，你暗卫营出来，将军同我说过，暗卫只让将军这一位主人，可是真的。”
洪纮一听，忙躬身答道：“洪纮只认将军。”
秦栗顿了一顿，像作出了什么决定似的，闪着碎光的眼眸带上了几抹尖锐，她重声道：“好，苏州几日前动身回拢西，现下应当在差不多到了关口，我要你现在快马加鞭追上他，拿着的亲笔书信给他，叮嘱他务必交到我皇兄手中。”
洪纮提手接过信件，马上道：“我现在就去。”
洪纮前脚刚出了将军府，秦栗便紧闭了闭眼，提声道：“可儿，随我进宫。”
秦栗一直进了宫，却在宣华殿门口被拦了下来。
一位公公出来答话道：“乐夫人，陛下正在为国事操劳，不得空见夫人，夫人还是请回吧。”
秦栗眉头蹙得极深，她大声道：“臣妇求见陛下。”
左右两旁的侍卫拦着，秦栗咬紧了下唇，后退只殿沿下，掀起孺裙一角，跪地大声喊道：“一品夫人……拢西长公主，司徒栗求见陛下。”
落可儿也随着在一旁跪着。
良久，直到秦栗的腿发麻微酸时，宣华殿门才开出一道门缝，秦栗抬眸一望，喜色瞬间而灭，李皓然和贺王爷从屋内缓步走出。
两人在越过秦栗之际，贺王爷轻道：“天黑了，陛下要歇息，公主还是回将军府吧。”
秦栗动了动唇，轻道：“王爷不忧心吗？我曾听将军说过，他是在王爷身边长大，视王爷如父，此番他在前线遇困，王爷想必也心急如焚吧，”话毕，秦栗颔首盯着贺王爷。
贺王爷停顿了半晌，才道：“能为国捐躯，抛头颅洒热血，他这一生也值当。”
秦栗苦笑连连，缓道：“怕是王爷对将军的初心早就被其他事物所掩盖，眼里早就容不下将军。”
贺王爷默了默，提步而去。
李皓然望了望她，嘴角弯起了意味不明的笑。
秦栗一直在宣华殿跪至天透透亮，她半仰着头望了望天，咬紧牙关道：“可儿，我们回去。”
落可儿忙扶起她起来，双腿已经麻得走不动路，秦栗半躬着身子，一小步的挪动着。
刚走到宫门，落可儿轻道：“夫人，你在这里等一小会，我去让他们把轿子抬过来。”
秦栗挥了挥手，没了落可儿的搀扶，她一只手抵在红瓦白墙上，全身绷紧了，她喃喃道：“秦栗，千万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