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位小太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秦栗行了礼,趁着四下无人时,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塞到秦栗的手上。
秦栗不解,刚抬起头,那位小太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把信放至怀中,等上了软轿,她才从怀中取出来。
秦栗瞅着信纸,慢慢念了出来,“今夜人定,一人前来淮南茶馆。”
落可儿神色凝重,“夫人,这会是谁。”
秦栗心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冒出,她低声道:“如今能给我送信的,怕是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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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秦栗一人出了将军府,一路走进了一条深巷中,她半仰头,月色透着点点银光照在额匾上,她将头上的帷帽取下,径直进了茶馆。
馆中静谧,唯有一张桌子上坐一个人,他提手往自己的杯中倒酒,丝毫不在意她的走进,他端了起来一小口的浅抿着。
秦栗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李皓然怎么可能有法子帮她。
她停下步伐,转身便要离去。
李皓然忽地开口道:“秦栗,你不想救乐准吗?”
秦栗顿了顿脚步,却也没有回头,语气薄凉,“李大人说笑了,李大人是文官,只擅口诛笔伐,既领不了兵如今解得了围城之困。”
李皓然慵懒地品酒,一字一句道:“陛下之所以迟迟不肯派兵前去支援,有一部分原因是朝臣不断上书谏言,前阵子陈大人正是在了规劝陛下,一头撞死在了宣华殿的柱子上,陛下根基不稳,实在是怕引起群臣不满。”
秦栗再也平静不下,扭头看他,语气略带起伏,“你什么意思,”又意识到他的深意,“是你,一直是你。”
李皓然挑了挑眉,闭上了眼眸,“自然不止我,朝中想让乐准死的人太多了,此番他若活命回来,便是功高震主,无人不忌惮。”
秦栗双拳紧握,冷笑道:“原来在国家安危面前,更重要还是权力之争。”
他慢慢睁开眼眸,将手上的酒杯放置回桌面,他轻道:“若是没了群臣极力的反对,陛下未必不会出兵。”
秦栗目光呆滞,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皓然霍地站起了身,踱步朝她而来,他抬头正轻抚秦栗的面庞,在指尖微触碰时,秦栗回过神,侧头别过,一只手打落了他的手。
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他嘴角噙了一抹讥笑,“我要你。”
秦栗蓦地瞪大双瞳看着他,脚步微往后退了两步。
她厉声道:“李大人,我是乐夫人。”
他笑了笑,这笑让秦栗觉得陌生,那个曾儒雅的少年郎如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他丝毫不恼,沉声道:“那又如何,哪怕一次,我也要得到。”
秦栗大怒,从手里抽出了匕首架到他脖子上,她喝道:“这样你还敢要吗?”
李皓然仍面带笑容,这笑意竟让秦栗觉得从心底里害怕。
他没有动弹反抗,轻启唇道:“若死在你手里,你会不会就能一辈子记得我呢。”
秦栗咬紧了粉唇,一把收回了匕首,“李皓然你醒醒吧,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她叹了一息,掷地有声道:“乐准我一定会救,但绝对不是以我自己为筹码,若是真的要以我为筹码,乐准他情愿死,也绝不会允许我怎么做的。”
她抿了抿唇,提声道:“我……是他的妻。”
话落地,她推开门快步而去。
落可儿正在将军府里着急,喃喃道:“夫人真的去赴约,那个李皓然也不知存的是什么心,夫人怎么能就这样去了呢?”
她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找夫人,又怕是自己多想。
这样想着,秦栗进屋,“别想了,我回来了。”
落可儿闻声,心才放了下去,“我的好夫人,您总算回来了,他没为难夫人吧。”
秦栗摇头,眼中锐利道:“我真瞎了眼,以为他真能帮我。”
拢西宫中。
司徒晟正在批着奏折,姚小八在一旁看话本子,司徒晟笑道:“你若是困了,就快些回去睡觉吧,不用陪着我熬。”
姚小八嘟囔着嘴道:“谁陪你熬了,我睡不着就想看点话本子。”
司徒晟见她一脸狡黠,也随他去了。
下一刻,有公公俯身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他起身出去,一位士兵跪在宫门外,司徒晟望了望他全身上下,他穿的是都域的将士服。
司徒晟清道:“你是乐家军。”
将士磕头跪拜,“奉将军之令请拢西王相助。”
司徒晟蹙了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将士提声道:“黎城被围困,乐家军危在旦夕,还请拢西王相助啊。”
司徒晟引手捏了捏额角,轻道:“乐准为都域打仗,乐准不去请都域皇出兵,反倒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姚小八正打着瞌睡,脑袋都快滑落到桌子上了,司徒晟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把身上的外袍披到她身上,轻声道:“我抱你回宫睡觉。”
姚小八揉了揉眼睛,看他,“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徒晟引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笑道:“没事,我们回去睡觉。”
姚小八笑容荡漾开来,把手臂勾上他的,柔声道:“抱着我回宫。”
司徒晟温声说:“嗯。”
整个宫中的宫女和公公目睹着王君亲自抱着姚小八回了宫中,实在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将军府邸。
秦栗屋内点了暖炉,秦栗仍觉得身上一片凉意,她望了望窗外,月色皎洁,月儿弯成了一只窗的形状。
秦栗近日是忧心得半点也吃不下,落可儿劝道:“夫人,好歹也用些吧,别把身子熬坏了。”
秦栗拢了拢衣襟,点了点首道:“也好,你去拿点粥给我喝吧。”
一个丫鬟端着粥进来,一个不稳,整个身子倾倒在秦栗身上,粥倒在秦栗的手臂上,她不禁蹙眉“哎”了一声,手臂间已经起了水泡。
落可儿忙拉开她,提声道:“怎么走路,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丫鬟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上,“夫人,奴婢该死……”夫人一向心善,可这几日,夫人不吃不喝,心情还不好的样子,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心惊胆战的。
秦栗挥了挥手,无奈道:“别跪了,去把药箱子拿过来。”
落可儿气极,“罚月俸,去吧。”
秦栗拉了拉她的手臂,落可儿道:“夫人呐,管家这种事,就是得硬下心肠来,若是太过松懈,他们才会如此。”
秦栗上了药,换了一身衣裳,落可儿自己端了一碗小米粥,轻道:“夫人,喝些吧,小心烫。”
秦栗接过来,端着青瓷碗才刚吃了两口,外头的小厮来传话道:“夫人,前厅来了人。”
秦栗手顿了一顿,忙放下手里粥,“我这就出去。”
陈苏州站立在前厅,一手支在背部。
秦栗一见到他,心中有些惊讶,她忙道:“苏州,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拢西去了吗?”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秦栗,秦栗有几分急切,撕开信封看了起来。
陈苏州清道:“黎城虽是都域的城池,但也是通往拢西的道口出,若此番城池失守,怕是拢西边境出也会受到北鲜军的侵扰。”
秦栗一目十行地看完,她颔首看着陈苏州,道:“大哥愿意借兵给都域,”这实在是冒险之举。
陈苏州道:“我快马加鞭回了拢西,王君还未见到公主的信,已经了然如今的局势,虽然在乐准的设计下,都域与拢西已经议和,但难保将来还有风云再起之时。”
秦栗忽地茅塞顿开,“我大哥是想借此机会,向都域皇讨一个两国长久不战的承诺。”
她敛了敛神色,清道:“可儿,你亲自去宫中递拜帖,帖子上写明拢西使者。”
她思索着,又沉声道:“可即使有了援兵,无粮草也挨不过多久。”
陈苏州恭敬道:“公主,还记得在简县时寻到的东西。”
秦栗满脸讶然,“可那是拢西皇室的。”
陈苏州笑道:“王君说了,那是公主的嫁妆,公主若愿意取一部分支援都域,没人敢置喙。”
秦栗定了定神,此次到底是沾了拢西的光,司徒晟虽明面上是为了拢西好,可大抵还是怕鸣珂真的命丧黎城,秦栗就此成了寡妇。
秦栗的拜帖一进了宫,没过多久,都域皇便派了身边的内侍请秦栗入宫。
都域皇宫中,宣华殿内。
贺沁提手看了看司徒晟所抒的议和书,以及秦栗手中的能指挥十万拢西军的令牌。
秦栗坐在旁侧上,她提声道:“陛下,如今前线已经到绝境了,是半点也耽误不得,北鲜人是蛮夷之族,他们对异族人十分的憎恨,每夺一个城池便会屠杀城内百姓,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地残害他们,乐家军如今是为了都域而战,陛下难道要让他们心寒吗?”
贺沁拿着议和书的手微颤了颤,“你所说当真,若我答应了在我有生之年中原铁骑永不踏拢西半步,拢西便会助我驱逐北鲜兵。”
秦栗眼中锋锐,她站起身来,朝地一跪,恳声道:“陛下迟迟不肯出兵,既是害怕上京城没了军力,让人有机可乘,更怕无法得胜,此次有了拢西相助,必定能大捷而归,我与乐准是真心相爱,但我们更背负着拢西和都域两国的和平安好,若陛下答应,那我朝十万拢西兵自会听从陛下的差遣,助陛下驱赶北鲜。”
贺沁朗笑一声,重声答道:“好。”
秦栗微松了一口。
她叩首,大声道:“陛下,臣妇愿亲领十万拢西军去黎城。”
贺沁抬眸看她,“公主可知,这是战场,一个不留意便是性命攸关的事,公主还是不要去冒险了,这些事自然是交给男子去做。”
秦栗再次叩首,抿了抿唇道:“什么为男子该做,什么又是女子该做,陛下英豪,俯瞰众生,一统天下,臣妇自幼习武,略识兵法,不会给大军带来不便的,还请陛下成全。”
贺沁引手抵了抵额间,“我知道你们鹣鲽情深,他如此看重你,只怕鸣珂回来之后,要怨我的。”
她叹了叹气,道:“罢了,你去吧。”
秦栗荡起笑意,松了一口气,道:“多谢陛下。”
翌日,秦栗正收拾着衣物,叮嘱着落可儿看顾好将军府。
落可儿捏着帕子,直抹了抹泪道:“夫人,就让我跟着您一起去黎城吧。”
秦栗正叠着衣物,她厉声道:“胡闹,你一个柔弱的姑娘家,那可是战场,刀刃可不长眼,你就在府中好生呆着,等我和鸣珂凯旋。”
落可儿吸了吸鼻子,“那夫人这么着急走吗?不再等两天,我也好替夫人准备也别的物体,怎么着急前去指不定漏了些什么。”
秦栗笑骂道:“这不是胡闹吗?这是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要准备些什么,如今黎城被围困,也不知道能挨多几天,我得赶紧去,片刻都迟不得的。”
秦栗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我今日便要出城,你替我好好看着府里上下,侯府那边也派上盯着,我只怕侯爷记恨着我上次那事,想办法对付将军府。”
下一刻,管家匆匆从屋外跨了进来,他报道:“夫人,洪统领还有二姑娘来了,在厅里等着呢。”
秦栗道:“他们两个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