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壮着胆子站到了两位中间,对那人恭敬地做了个揖。
冷灵雨疑惑道:“你们同为鬼魂,为何如此恭敬,你在供奉他吗,我要不要也上一柱香?”
沈喻面如土色,“冷……这位鬼姑娘,你初来乍到,对这地方还不熟悉,我告诉你,他是……”
说到一半,那人却截了他的话头,“我在冥王身边做事,托了他的福,众鬼见到我,也就卖个面子,也给我行礼。”
冷灵雨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这境遇也是凄惨,呆了这么久也没能够投胎,想必心中忿忿,那冥王怎么如此不通人情,这些死了有些时候的,怎么也该妥善安置,如此简单的事务都处理不好,如何担得起这一界之主?”
“不知……”那人还挂着笑,“姑娘有何高见?”
“我啊,我能有什么高见,这要是都来问我,干脆让我当冥王算了。”
小祖宗,你可别再说了……沈喻都快哭出来了。
“冥界事务繁多,冥王一时顾不过来也是常有之事,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顾不过来?”冷灵雨想了想,“这很简单,换个能顾得过来的不就行了。”
“沈喻!”
沈喻一听那人叫他的名字,弓腰上前。
“时候不早了,带这位姑娘早日去投胎吧。”
闻言,沈喻就像得了特赦令,忙不迭地拉着冷灵雨走。
冷灵雨还不忘回头与那人挥手告别,“对了,你在冥王身边,能不能让他把这冥界弄得亮一点,他是不是自己丑就嫉妒别鬼的美貌啊,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那人面色铁青,巫礼又晃悠着球一样的身子,勉力以蹒跚之身向前挪动。
“老李头,别气啊,小孩子,口不择言罢了。”
“小孩子!”那人吹胡子瞪眼的,“狗屁小孩子,一个一千年的老妖精,还小孩子呢!”
“还有,不要叫我老李头,我是冥王!”
“是是是,”见冥王正在气头上,巫礼只能迁就,“你是冥王,你最尊贵,行了吧。”
“你看看那个离生,都轮回成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她竟然还敢来损我,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她在谁的地盘上!”
“哟,她就算知道了这是你的地盘,她就能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了?也不知道是谁的胡子,被人家一味真火给烧了个精光,言之凿凿地要去讨公道,连人家面都没见着。”
“我……我那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现在变成小丫头片子了,方才还说人家是老妖精,她到底还是虚长了你几年,你要有尊老爱幼的自觉。”
“不提了,”四下无人,冥王掀了袍子就在阶前坐下,“唐二霍一行,她是不是已经听到风声了?”
“应该吧,沈喻那小子,嘴巴上就没个把门的,不过,就算你要瞒,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上次石囚强行打开了冥界,我和冷灵雨明明见过,可她这次见到我,就像是完全不认识一样,离生个老奸巨猾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冷灵雨身上做了什么,她这么宝贝自己的肉体,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吧,她这么有名的一个人,下凡历劫,多少有点仇家虎视眈眈呢。”
冥王摸着才长出几缕胡子的下巴,思索道:“说到唐二霍,我就很纳闷,他为了那对母子,竟然敢孤身来冥界,是仗着我心善,不敢对他怎么样?还有,衡天这个人,我也是看不懂了,当初鹿吴死后,费尽心思要将长右斩草除根,后来长右回了妖界,天帝去要人,他竟然开始护犊子了,死都不交人,如今离生和长右下凡历劫,他放个唐二霍在向子慕身边,这是去撮合的,还是去拆姻缘的?”
“衡天同你一样,是一界之主,他可以有私情,却不能徇私。长右是这世上唯一得了鹿吴真传的人,若长右能为他所用,他自然欣喜,可若长右真被天界之人勾引了去,成了他的对头,他不就是放虎归山?”
“你是说……”
“他肯放长右下来历劫,是因为知道长右对离生没有动情,可现在……”
“那……这对母子,我们该怎么处置?”
“如他所愿。我们只是稀里糊涂地趟进了浑水,不如就稀里糊涂地等浑水散去。说到底,这不过是妖界与天界的恩怨,与我们何干。”
巫礼说的不错。
他们根本就不用操心。
坐山观虎斗,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巫礼摸了摸肚子,说道:“我记得你殿里还藏了几坛酒吧,听说是你上次去人间带回来的,叫红尘醉,对吧?”
冥王突然正了正衣冠,“哪有的事,我不嗜酒,又怎会去买酒?”
“老李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巫礼说,“我这刚帮你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冥王低下头去找,“桥,哪里有桥,我怎么没看见?”
“那等离生回来以后,我去和她叙叙旧。”
冥王立马警惕起来,“叙什么旧?”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些小人在背后说人长短,当面一套,转身一套罢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兴趣听?”
“一壶,多了没有。”
“三壶,少了不行。”
“今天十五,你怎么这么有空……”
“十五怎么了,你别……糟了,万骨池!”
巫礼身影匆忙,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冥王笑得意味深长,“巫礼……你也有在乎的人了……”
沈喻拉着冷灵雨,一边和她叨叨,“冷姑娘,你可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个是何人啊,你竟敢冲撞他,要是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和向公子,怕是都不能安然回到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