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怡是不是？章清怡呢？”
班长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安静一点，现在还在上课。”
宋季燃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站起来的话，一眼扫过去就能把全班的情况尽收眼底。今天就是那么巧，章清怡居然没有来上晚自习。
千灯也是怕宋季燃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来，抬起屁股朝章清怡的座位看了一眼，确认是空着的后松了一口气，扯扯宋季燃的袖子，“先坐？”
用一个词来总结宋季燃当下的心情就是“纠结”——既生气千灯挨了打没告诉自己，又自责为什么非得想要去打篮球，结果就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了吧？
说起这个，宋季燃无比确定事情一定发生在星期五。星期五那天他是去打篮球了，但是他记得有拜托江神尧送千灯到公交车站啊？难道他爽约了？看来完事还是得靠自己，看起来在、再靠谱的人都有可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宋季燃老实坐下之后班里就又恢复了安静，不过这样一来就有很多人小心地从前面向后排张望，试图揣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白雨鹭也是其中之一。温绘离得远看不清，但是从白雨鹭的位置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出来千灯的状态不太对的。两个人之间隔着三四个座位，白雨鹭没有宋季燃直接在课上就敢公然离开座位的气魄，只得拼命向千灯比划手势，问她怎么回事，奈何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这边，收不到信号。白雨鹭写了张纸条让后面的人传过去，也是迟迟没有回信。看着一反常态，主动搬着椅子去找宋季燃说话的宋季燃，白雨鹭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呵，女人。
说好要跟他坦白的，虽然晚了一步，但还是要做的。
本来千灯以为宋季燃会坐到她旁边，这样也方便讲话，不然两个人之间虽说只隔着一条过道，但是对于说悄悄话的话还是有点远。没料到他直接坐回了座位，甚至特意把背对着千灯。
又不好直接跟他说：“诶，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想尽办法绕过他的胳膊扔到桌子上的传纸条又被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果然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处之一就是扔垃圾方便。
没有办法，虽然是自己被打了，但是千灯还是对一直护送了自己这么多天的宋季燃还是心怀愧疚的，感觉自己辜负了他这么多的努力，甚至还违背了之前两个人的约定。于是就有了第一次，千灯不是为了给宋季燃讲题而主动搬着椅子去找他，当然，还是课上，她做不到堂堂正正地聚在一起讲小话，还是得拿一本练习册作掩护。
感觉到千灯的椅子放在了旁边，本来只是拧着身子坐着的宋季燃就势趴下，胳膊垫在脑袋下面，整个上半身都要扑到桌面上面，甚至都要溢出来了，摆明了不想听千灯说话。
“你别这样，”千灯无奈道，“我错了，你坐起来吧，嗯？”
现代人请求的时候一般都做什么动作来着？双手合十，宋季燃趴着呢看不见，给钱，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合适啊……思来想去，千灯不好意思地把手轻轻搭在了宋季燃的胳膊上，小幅度地晃了晃，“你先坐起来，我都讲给你听。”
宋季燃正憋着一团火气不知道如何发泄，但又不想因为愤怒而口无遮拦伤害到本来就已经受了伤的千灯，只好选择回避她，趴下也是想自己先冷静一下，谁知道几百年不主动的千灯偏偏这个时候这么执着。
“真是……”宋季燃再也忍不住了，一甩胳膊甩开千灯的手，腾地一下站起来。
一节自习课连续跑两次动作幅度超大地站起来，在一中宋季燃怕是第一人。
“宋季燃！”一看又是他，班长也忍不下去了，站起来说，“怎么又是你，不想来上课别打扰别的同学，给我坐下。”
“就你？还管不了我。”宋季燃盯着周宇森不屑地挑眉一笑，抬腿踢了椅子一脚，看也不看转了一圈又撞到桌子最后倒在地上的一起，两手插兜转身就要出教室。
这一下又让千灯想起在医院里见面的场景：是啊，他可是宋季燃啊，生命像姓名一样炽烈燃烧，外表和性格也像火星一样四处迸射、不受控制的宋季燃啊，谁都不能束缚他，谁都不要试图掩盖住他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千灯也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什么自习课、什么纪律，什么都不在乎了，就追着宋季燃出教室，也要跟他说清楚，可是她清楚地听见宋季燃在路过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别跟来。”
别跟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短短三个字就制止住了千灯的动作。
是了，让他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让他现在处境如此难堪的人不正是自己吗？就算追出去了又能说些什么呢？该知道的宋季燃肯定已经都猜到了，解释的话千灯能说什么呢？说“挨打是我自找的，跟你没关系？”“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你，所以你不用自责？”“答应‘被人欺负就告诉你’是骗你的，一开始就是？”无论哪一种说法说出口，都感觉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可以画上句号了。此情此景，千灯唯一能说的，恐怕就只有“对不起”了吧，而宋季燃正是因为不想听她道歉，才选择走开的。
出来是出来了，翘课逃课宋季燃最是拿手，学校里的小道暗道他都知道，可是走到操场边上他又不确定了。
自己就这么走了，万一章清怡又带了人来堵千灯呢，难道自己又这样放任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情吗？
说实话，出教室的时候做那个动作，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周宇森真的很烦，本来就烦“班长”，再加上上次的主题班会事件，宋季燃就更不待见周宇森了；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借机抒发一下已经接近慢满格的怒气值；当然，不排除，还有一小小小小部分是宋季燃在故意耍帅。这样一来，帅是真的帅了，可是他同时也把自己的后路全都切断了。要是说自己去上厕所，这事还有得救，都这样了，他还怎么厚着脸皮蹭回教室啊喂！
宋季燃拽着操场边上的大铁门扭来扭去，像一棵在夜风中拼命舞蹈的海草，后悔得简直想把自己的头往上面撞。
纠结半天，宋季燃还是决定到5楼随便找个空教室蹲守，等到放学跟踪再千灯回家。
让人这么放心不下，看你还怎么好意思压着我疯狂刷题，这件事之后不跟我解释清楚你就死定了。
五层楼的楼梯不是好爬的，爬着爬着下课铃就打了。一开始因为大家都下楼，或者是去厕所，所以宋季燃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等爬到四楼的时候，就发现一群人聚在走廊边上向下指指点点，甚至还在呼朋引伴，像是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一中高三的教学楼格局很独特，不是像高一、高二那边简单的一层一层的教室，而是像一口井一样的形状，各个教室围着中心绕一圈，三楼往上都是空心的，而二楼的中间则是有一个大平台，也就是“井底”。通常负责查寝的教导主任就会站在那里，环顾一圈就能马上知道打了上课铃之后还有谁在走廊上跑、以及哪个班级传来的吵闹声最大。高考倒计时也贴在二楼。
而现在，那里聚集了一堆人，不是2楼的人也都纷纷探头出去想要一探究竟。
宋季燃不是爱看热闹的性格，奈何被人流挤着挤着就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走廊边上。
“让一下，让一下……”宋季燃费劲地想要从内圈挤出去，这时，旁边人讨论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谁呀，是谁呀？”
“不认识，”另一个声音说，“诶，那个没穿校服的好像是2班的章清怡来着，是叫章清怡吧？”
“哦哦，好像是她，不过她怎么不穿校服？”
“嗨，这不重要。”
等等，章清怡？
现在“章清怡”这个名字就是宋季燃心里除了“叶上妙”之外的唯一一个怒气开关。
她不是没来上课吗？怎么会又出现在教学楼里？
宋季燃这下也不急着上5楼了，随着大家一起开始了吃瓜模式。
一片乌央乌央穿着白色校服的人群里面，唯一没有穿校服的章清怡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一眼就能把她找出来。不过包围圈中心，站在她对面的人好像他也认识？一男一女……不是千灯和江神尧又是谁？
什么情况？合着她告诉了江神尧，就唯独没告诉他？
“对不起。”章清怡朝着千灯的方向深深地鞠躬，道歉的声音也很大，足够在5楼的人也听清。
好，很好，就我不靠谱是吧，有事你知道找他不知道找我？怪不得不告诉我，原来是没必要啊，有人帮你解决了，还哪里用得着告诉我呢，亏我还因为担心你又跑回来，叶上妙，你行，你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