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之后,脑袋里积攒许久的尖锐的疼痛一股脑儿袭来,殷和光疼地倒吸一口冷气。
“舅舅,你终于醒来啦!”
容悦过来查看一下殷和光的情况,刚推开门,就看见他紧扭着眉头,脸皱的像根苦瓜似的样子。她语气中带着些惊喜和自豪,这回做出来的药,药效还真不错啊!
过了好一会儿,这阵突如其来的头疼才消减下去,故而也没听见容悦刚刚喊他那一声。
容悦轻车熟路地坐到殷和光床沿儿上,掀开浅蓝色的幔帐,给还晕乎乎躺在床上的殷和光递过去一碗水。
殷和光面前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真是给他吓了一跳,吓得汗毛倒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头一下子撞到了床角的柱子。
‘咚’的一下之中,还带着一声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的、轻微的‘咔哒’声,然后从床下开始似有似无地升腾起透明的水汽。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容悦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舅舅,舅舅,你这是干嘛耶。”
殷和光一手扶床,另一手扶着自己脑袋,摸了一下之后感觉头上应该是鼓起了一个大包。殷和光恼羞成怒,转头就想将那个害自己狼狈不已,二次受伤的罪魁狠狠地骂上一通。
结果转头转猛了,脑子在脑壳里像是固定不住了一样,有种随着他动作滚来滚去的感觉。
又开始头晕眼花了,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可是看不清长啥样子,只能看见一团浅粉坐在他床边儿,目测是个小姑娘……
殷和光恼羞成怒,张嘴就骂。
“你你你,你是哪个!怎么还随便进别人房间呢!小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知羞吗!!!”
等等!等等等等!!
殷和光看着周围蓝盈盈的一片,他房间里可没有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啊,所以他现在是在哪里??
“我,现在是在哪???”
容悦很奇怪地看了殷和光一眼,“舅舅,你莫不是睡傻了,这是我和安晴姐姐的房间呀!你看着幔帐,当时不还是你亲手给我俩安的吗!”
殷和光闻言一激灵,赶紧松开了刚刚随手抓住的床柱子。心凉透了,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这床幔他可太知道了,是他特意给容悦制作出来的,沾满了剧毒的洋金花粉,所以看起来蓝盈盈的,闻起来还有香甜的味道,助眠效果极佳。
可只要轻轻碰到床柱子,就会触发机关,床下水雾喷出来,与床幔上的洋金花粉混合,形成的水珠一但接触皮肤,就能迅速将毒素渗进体内。
完了完了完了,殷和光懊恼地锤了锤自己多灾多难的脑袋。
“……小悦儿啊,舅舅问你,舅舅这是怎么了?”殷和光试探着问容悦。
容悦不疑有他,义愤填膺地锤了下自己的大腿,“舅舅你是不知道啊,可真是太气人了,有个喜爱用毒的小贼,三番两次的过来害人,最重要的是,他专门挑贵的珍惜的食物下毒,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容悦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
“舅舅我跟你讲,我在京城时候,出去跟人吃饭,那小贼居然往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秋露白里面下药啊!真是暴殄天物!!”
容悦开始软磨硬泡,各种撒娇,“舅舅~舅舅~舅舅~,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行吗,快还给我吧,你为我做的这个床幔我真的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殷和光不为所动,颇有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容悦缠人缠不动了,殷和光这样软硬不吃的态度实在是太气人了,于是乎她就开始耍横了。
“殷舅舅!”容悦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开始骂了,“刚刚是谁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殷和光被她磨的头疼,只得退让一步,“小悦儿你可别再说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就拿去用两天,后天!后天晚上就洗干净还给你,再帮你加一些助眠的草药。”
容悦有点小心动了,可是还是不太解气,“明天!”
“明天晚上!”殷和光扶额,他真是瞎了眼了,这样刁蛮任性的女子,哪里跟他师姐像了……
可以!容悦满意了,面上仍然端着架子故作犹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施舍一般放行了,“行吧!明天晚上就明天晚上,就这样说好了哦!”
殷和光这时候已经撑到极限了,紧紧抱着床幔,连滚带爬地回了自己屋子。
“悦悦你看你给人家舅舅吓得……”喜鹊一号瞠目结舌。
容悦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她就是一时兴起逗逗殷舅舅,可也没想到自己威慑力这么大啊。
“瞎说什么呢,舅舅那是太困了,对,太困了……”
殷和光跌跌撞撞的,总算回到自己房间了。他睁着迷蒙的双眼,不成章法地在药匣子里乱摸,撞倒了一大片药瓶子,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洋金花粉的解毒剂。
他狂喜万分,连水都不就了,直接将研磨的细细的药粉倒进嗓子里,粉末卡在喉咙里,沙沙的,吞咽时候能感觉到轻微涩滞的疼痛。
好不容易将粉末都咽下去,殷和光这才好受点了,随手拿过一块麦芽糖塞嘴里含着,等融化的糖汁顺着食道流下,抚慰喉咙的不适。
他摊在床上歇了一会,然后起身拾了套旧衣衫将床幔裹住藏进床底下,确定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之后,这才安心地沉沉睡去了。
朦胧月色渐熄,冉冉日头点亮人间。
今日无风雨,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昨夜歇晚了,今早只有宋清寒和贺安晴两个人,较劲儿似的在园中练剑,一招一式,威风凌凌,剑气逼人。
电光火石之间,利剑划过树梢,削掉新生的嫩芽而未伤及枝干,蓬勃剑气扬起长发,两人已然过了十来个对招。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
宋清寒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贺安晴也听见了,拱一拱手,主动结束了今日的较量。
“哎,看这里殿下!”
一个身着朝服中等身材的男子见自己成功吸引了太子殿下的注意,很兴奋地朝宋清寒挥了挥手,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
殷和光走路没有声响,怀中抱着浅蓝的一坨纱帐,神色阴恻,竟奇迹般地融于这诡谲街道的背景之中,一点也不显得违和。
他轻车熟路地行进,心中默默数着自己走过的步数,左拐进了一条十分不起眼的小巷中,穿过小巷再右拐,然后直走两百步。
面前出现了一个掉了半块牌匾的破落家户,殷和光连头都没抬,直接推开积满灰尘的大门走进去。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门扇不堪重负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
房屋逼仄,人一踏入,行进的动作带起了空中漂浮的灰尘,殷和光被呛得连连咳嗽。
他抱着一团毒物,没办法掩住口鼻,只能像个垂暮老儿一般任由自己咳嗽,佝偻着身子往楼上去。
上了楼之后,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
入眼是一张宽大的床,床上挂着个与殷和光手上抱着一模一样的幔帐,不过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了。窗子敞开着,糊窗户的纸破烂不堪,时不时有风路过,藏污纳垢的幔帐无力地乘风飘摇着。
殷和光走进,有些嫌弃地拨开幔帐,床上赫然趴窝着一个人!
那人长发沾着污垢结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恶臭,像是尸体腐烂的恶臭,闻一点就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殷和光却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地弧度。
“三师兄啊,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身形颤了颤,这一直观的反应更是取悦了殷和光,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自己肚子疼都不肯停下来。
三师兄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恐惧、绝望、难受这些负面情绪。
笑声戛然而止,殷和光突然停了下来,凑到三师兄的脸边,皱着眉头。
“三师兄,你为什么不乖乖在地上呆着,谁允许你睡床了?”
三师兄被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靠他来这里时带的干粮才得以存活至今,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自是不可能给他回应。
殷和光也没介意,趴在床边盯着三师兄看,像是在观察什么试药对象。
三师兄抖得像筛糠一样,殷和光很奇怪,“三师兄,你冷吗?”
殷和光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努力回想小时候他觉得冷的时候,师姐是怎么做的。
啊,想到了。
殷和光后退一步,将怀中抱着的带有洋金花粉的床幔扔到三师兄旁边的地上,又拿出来一个火折子点燃,屋中瞬间冒起了黑烟,和带着光热的火苗。
“这样就不会冷啦!”
殷和光很是骄傲,师姐教过他的东西,他都仔仔细细全记在脑子里呢!
三师兄见状惊骇万分,拼着一口气挣扎着起身,却被脚上拴着的链子绊倒,栽倒在火光另一头的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