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打算进军部？”凌焕晃着杯中剩余的蓝色酒液，问。
云祁抿了抿双唇，说：“嗯，除此之外，对我来说好像也没地方可以去。”
该死，他难道不知道他带着湿度的嘴唇做这种动作，会有多诱人么？
凌焕真想把他按在桌上狠狠地吻下去……
云祁：“嗯？你在看什么？”
凌焕咳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自己很想去？”
云祁点头，“军部是全国最核心的机构，能去军部就职，是每个军校生的荣幸吧。”
凌焕：“是么？我不觉得是荣幸。”
云祁见他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便问：“为什么？”
“说来话长，”凌焕答道，“有空再和你聊。”
时间更晚，又多了许许多多的人涌进了银河通道的大门。
一年到头忙碌，科尔贝伊城区的人难得休息，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有机会从工作中挣脱出来喘口气，脱下自己平日里刻意伪装出来的面目，来这样的地方寻乐子。
在灯光昏暗的地方发泄一下对生活的不满，在僻静的角落和恋人耳鬓厮磨，或者到处游走，和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搭讪。
吧台处多了一大波人，变得嘈杂起来。
但是看到凌焕胸前别着的徽章，明眼人都知道他有军方背景，级别还不低，是个惹不起的。
至于他旁边的那个样貌素净的男生，穿着普通，身上不见任何可以代表身份或者信用等级的标志，一看就是初出社会的小孩子。
凌焕故意挑刚才云祁唇迹未干的地方下嘴喝酒，而且当着云祁的面光明正大地做给他看。
你看，间接接吻。
就像是在炫耀一般。
云祁不习惯与人分享，一来没人可以这么做，二来他从来都挤不出多余的东西给别人。凌焕肆无忌惮地喝着原来属于他的那杯酒，让云祁感到身体在不断地产生失重感。
不行，再看下去，会变得很不对劲。
“你呢？毕业之后打算怎么办？”云祁找话提掩盖身体里的化学反应。
“我？”凌焕指了指自己，“当然是听从家里的安排进军部了。”
云祁：“看上去，你不是很想？”
凌焕：“当然不想啊。军部这种地方不自由又没人性，各大派别勾心斗角的，说句错话都不行。”
云祁：“真的么？”
凌焕：“不然这颗星球是怎么被管理的？人类移民也不过大几十年，想把星球的秩序确立下来，确保没人闹事、不出岔子，没点魄力还真办不到。”
云祁入迷地听着。
在他的认识里，军部充满了各个领域的人才，等级制度完备，上升渠道也公开透明，只要有良好的服从性和身为军人的觉悟，就能有一番作为。
但是，听凌焕这么一说，他过去的印象似乎都是军部刻意营造美化出来的。
“军部上将一共有三位，分别来自三个派别。”凌焕说，“每个派别的政策不尽相同，光是他们三个党派里为了上将候选人就有的斗了。互相栽赃陷害，数据造假，互相挖丑闻，已经见怪不怪。”
“而且，军部享受着那么好的物质条件，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改善普通人的生活现状。”凌焕继续控诉，“当年来到开普勒452b的移民里除了负责时空跃迁的科学家，其他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然而现在，那帮科学家及其后代霸占了星球的全部高位和大多数资源，在这样恶劣的状况下，竟然还没有人出来质疑政府。”
军部在封口这件事上做得太到位了。
开普勒452b在迎接第一批人类移民到来之前，是无尽荒原，所有的体系都是人类到来之后才确定的。
制定体系的人就是当初那帮被认为是人类智慧代表的学术党，他们有的负责航空航天研究，有的是法学专家，有的热衷于开发新的经济思路。因为他们垄断了话语权，所以就从来没给过其他人发声的机会。
事实上，开普勒452b的大陆面积完全可以支撑更多的温室和更多的工厂，但军部安于现状，拒绝扩建，对外声称技术不到位、出于环境保护的目的，掐断了新鲜食材的供给。
现在社会上的大部分普通人平时只有靠口味单调的蛋白粉来维持生活。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一而足。
“哦，对了，你听说了么？”凌焕的手指轻敲吧台的台面，“军部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在研究一个据说能替代人类大脑的超人工智能计算机。”
“是要用它来主导人类的走向？”
“具体用来作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一旦人类的智慧因为人工智能的存在而被慢慢钝化的话，你不觉得很可怕么？”
云祁想了想，说，“确实。不过，我不认为有哪种计算机可以达到人脑的精密程度。”
凌焕：“听说这次研发汇聚了全球顶尖的专家，采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模拟方法，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年就要投入使用了。”
话题越来越偏，云祁似乎也不如刚进门的时候放松。
“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凌焕一笑，“说说我们自己的事吧。”
云祁：“比如？”
“明年九月就是军部预选拔的考试时间，”凌焕说，“你非要进军部的话，我等着你拿科尔贝伊军校第一名。”
云祁：“还不一定。这些次考试成绩排名变动很大。最近每个月都在洗牌。明年航天局的招生人数还比之前少。”
凌焕：“就算只有一个，也一定是你。”
“你这种免试进航天局的人说这话真的很傻逼。”
“我说的是实话。在科尔贝伊这两年，除了几次无法干涉的意外，你都是前两名。预选拔我又不用参加，那你铁定稳了。”
“多谢鼓励。”
凌焕手上的手环震动了起来。
“抱歉，接个电话。”他边说着边起身，快步向外走。
“凌焕先生是吗？”
“是。”
“您预定的玫瑰已经送到银河通道门外了，请问您现在酒吧的哪个位置？”
“没事，不用送进来了。”
说完，凌焕去存衣间取自己的外套，然后来到了酒吧门外。
配送机器人正抱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等着他。原本是打算带进去送给云祁的，但是考虑到云祁那种性格，在那么多人面前送这么扎眼的东西极其不合适。
所以，凌焕决定把玫瑰放到自己车里，等回头把云祁送回去的时候让他自己发现。
临时改了计划后，他抱着玫瑰走到了自己的车边。
刚才外面雪下个不停，却奇迹般的在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停止了。
他踩着地上的积雪，留下了一串脚印。
路边商店的节日装扮一家比一家夸张，有好几家的超大圣诞树直接延伸到了路牙上。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人们，还有人站在马路中央打起了雪仗。
这颗因为常年寒冬而死气沉沉的星球，在这种时刻又活了起来。
凌焕心满意足地走着，坦然地接受来自路人的艳羡目光。不在于他胸前热烈绽放的玫瑰价值连城，而在于他有着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因为这个人在自己眼里闪闪发亮而感到骄傲。
天冷得要命，他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环境里刺骨的冷意，越走越轻快。
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放好玫瑰，凌焕踩着雪回到银河通道。
他离开的时间不久，吧台周围的人却多了许多。
云祁手里的古典鸡尾酒已经见了底，他的胳膊正撑在桌面上，单手支着自己的头。他的身边站着三个男人，每一个都衣着光鲜，别着军部的标。
“小朋友，喝多了？”三个男人中最中间的一个问。
云祁偏过头，没有和他们说话。
“要不要去我们那里坐坐？我们那边有醒酒茶。”另一个人说着就伸出手要来拉云祁。
凌焕抢步上前，挡下他的手，正色道：“离我朋友远一点。”
那几个男人显然料不到快要得手的猎物被人半路截了胡，不依不挠地说：“你又算什么东西？”
凌焕转了转手腕，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身份识别卡，在他们三人面前晃了几下，“这个东西，你们不会不认识的，对吧？”
那三人也是军部出身，对这种打了钢印的身份识别卡自然十分熟识。
凌焕的卡上打了金色的印，意味着他和上将有血缘关系，而军部高官向来被认为是为开普勒452b做出极大贡献的存在，全社会都会给予其家属必要的便利。
刚才还趾高气昂、漫不经心的三个人立即就像没了根的菜，蔫了。
“看清楚了？”凌焕将卡收了回来，提高音量问道。
那三人垂着头，“看……看清楚了。”
说完，他们三个都灰溜溜地离开了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
凌焕忙转过头，和云祁说道：“没事，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云祁在凌焕走后感到无聊，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他的双眼有些迷离，“是么？你又拿出将军之子的身份来压别人了？”
凌焕：“你喝醉了。”
云祁乜斜着醉眼，“你那杯还剩一大半，你倒是喝啊。”
反正民用雪地车有自动驾驶系统，喝醉了也不至于开不了车。但是蓝色落日的味道……严格来说不是很讨凌焕喜欢。
不过，既然云祁开了口，他还是愿意把酒喝干，以防云祁多想。
他靠着吧台站着，把那杯蓝色落日握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太苦了。
它选用了茉莉花作为主基调，在沁人的香气里藏了茴香和苦艾，回味是带着花香和药香的苦涩，会让人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在外星看蓝色落日时荒凉又寂寥的忧郁心境。
他放下了酒杯，和已经趴下的云祁说，“我喝完了。我们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