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3年12月26日科尔贝伊中央区双子塔
“你不觉得这几次事故接二连三很奇怪么？”
“虽然是能解释得通的意外，但我还是觉得如此高的频率和Air2160问世以来一直宣扬的准确性相悖。”金发的女子双眸沉静，缓缓说道。
“确实如此。”
“我在军部工作了这么些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连续发生的意外。”金发女子捏着指关节，“说起来，似乎是从你入职以后就一直在发生呢。”
“……难道你想把问题发生的原因都扣到我的头上？”
“好啦，凌焕，我是和你开玩笑。怎么会是你的问题？”金发女子端起细瓷杯，“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脾气你还不懂吗？”
蔻娜·哈代是科尔贝伊军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年纪轻轻就在军部附属的科学部任职，牵头了若干关于人脑研究的项目，近年来在人工智能领域也颇有涉猎。
两人认识的契机还是凌焕的父亲凌承煜举办家庭舞会，舞会邀请过许多军部的青年俊杰。因为当时两人对人工智能投入使用有着相似的见解，便一见如故。
“你觉得，Air2160做出这样的行为，是什么原因？”凌焕给自己空了的杯子里倒了一半的咖啡。
“……”蔻娜沉默了，良久，她问：“抛开这个不谈，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令人害怕的事实？”
“什么？”
“这些意外发生之后，军部没有人——至少据我的观察没有人关注问题背后的原因，”蔻娜严肃地说，“所有人，包括刚才的我们都在试图给Air2160辩护。我们在给它找借口，试图让一切都合理，以维护Air2160的准确性。”
凌焕正要去拿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比起思考这些意外是如何发生的，我更担心人类正在被这个超人工智能绑架。”蔻娜说道，“想必你也有同感。”
“在Air2160投入使用之前，我就在担心这种可能。”凌焕拿起了咖啡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想要绑架人类智慧，其实用不了太久。”蔻娜说，“人类的本性里就有着懒惰的因子，凡是能省的事，谁会不愿意省？”
“还有一些细节让我非常在意。”凌焕道。
“哦？”蔻娜偏过身子，看着他。
“这三次事故有一个共性。”凌焕看向蔻娜碧色双眸，“受害者都是云祁。”
蔻娜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说道：“嗯，是这样。”
“我可不可以阴谋论一下，”凌焕握着咖啡杯，说，“也许云祁是触发这些意外的根源。”
“依据？”
“不清楚。”
“可是，为什么是云祁？”蔻娜在实验室呆久了，颇有些刨根究底的个性。
“或许他有我们不知道的特别之处。”凌焕答。
蔻娜：“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Air2160三番四次地坑他？”
要知道，Air2160自己放任意外或者主导意外，必定会在某种程度上损伤它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准确性，会降低它一直以来追求的权威。
假如这些意外都是Air2160故意为之，那么云祁必须要比损伤它本身的利益要重要。
可是，云祁只是一个普通的联邦军官，和在航天局工作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Air2160又是为什么要揪着他不放？
简而言之，何必？
“你看过他的档案吗？”蔻娜问。
凌焕好像被她这句话拉回了五年前的十月，那时他刚从凌承煜那里获得了一次特别许可权，得以开启档案室，偷偷地查看了自己对手的全部秘密。
“我看过。”凌焕感觉嘴唇变得很干，“军校一年级的时候。”
“你怎么有的权限？”
“跟我爸要的。”
“哈？你俩关系好像很差？想不到你还挺关注他。”凌焕的回答出乎蔻娜的意料，她笑了起来。
“往事不再提。”凌焕面热，他糊弄道，“现在还要再看么？”
蔻娜：“我不知道军校的档案写到什么程度，但是军部的档案是最详尽的版本。进入军部的军官都要经过层层审查，系统里保存的信息比任何别的档案库里的都要细。”
“但是我没有权限。”凌焕说。
在强调机密化处理的军部，这样的个人信息只有本人和负责审查的计算机程序可以调取。凌焕无身份无立场，自然是看不了。
“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凌焕将杯中冷掉的咖啡喝完，“我可没兴趣研究仇家的信息。”
蔻娜：“好吧。如果再有下一次……”
“我不管，除非到我头上。”凌焕说。
蔻娜满脸黑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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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云祁。您具有开启档案的权限。”
“开启档案。”
“正在为您开启……”
全息投影出来的画面里，左边是云祁的全身扫描模型，右边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个人信息，事无巨细，洋洋洒洒一整面。
凌焕站在他身边，抬起头从第一行开始阅读。
“云祁，男，民族：华，2160年出生，月日不详……”
依然是不详。
再下一行，就是“2166年5月被联邦福利院收养；2166年9月入学联邦福利中央小学。”
中间六年还是空的，和他五年前在学校档案室里看到的档案一模一样。
“你，六岁前，在干什么？”凌焕问。
“……”云祁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如果我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你相信么？”
凌焕诧异：“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我人生最开始的印象是……是从一个很黑的房间里出来，然后就被送去一个都是小孩子的地方。”云祁回忆道，“后来一想，那应该就是联邦福利院。”
“不可能。”凌焕不相信，“人开始记事的时间一定是早于六岁的。甚至有人还不会说话就已经能记住一些场景了。”
云祁：“对，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困惑的地方。”
“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没有。”云祁坦然地回答，“我试图回忆一些场景，或者一些人，但是我什么都看不到。好像我的人生，就是从六岁那年开始的。在那之前……我大概就没活过。”
上方幽兰色的光洒下来，云祁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衬得他倍显阴郁，看上去情绪低落。
凌焕收住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不提这件事了。”
云祁倒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在意，他抬起头继续看档案，问：“你还有什么要看的么？”
凌焕：“你就这么相信我，把这样的档案放在我面前？”
云祁：“你明知道答案的话，就不用问了吧？”
凌焕见他耳尖泛红，便故意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我就是喜欢听你说。”
他的呼吸拂过耳廓，温热又湿润，好像一根羽毛，轻盈地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到他的身上。
靠近凌焕的那半边身体瞬间就跌入了麻痹的状态。
察觉到云祁的变化，罪魁祸首凌焕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把头枕在云祁的肩上，轻轻环着云祁的腰。
云祁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凝固了。
这里是档案室，出于保密的目的没有安装监控，但是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
军部这么庞大的机构里，永远无法预料有哪些人会在哪些时刻需要查看档案。
但云祁简直无力抵抗。
他一意孤行地想要挣开凌焕，可连身体都不听大脑的指挥。
“别动。”凌焕低声警告他，双臂收得更紧，几乎是牢牢地钳制住了云祁。
他又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安静了下来。
“我们优等生真乖。”凌焕褒奖似地在他脸侧落下一吻，然后腾出一只手悄悄地伸向下方。
云祁瞳孔猛然缩紧，低声训斥：“你有病？这里是档案室。”
凌焕的手依然没有停下来，“是啊，我知道，所以你不要叫，我们可以快一点。”
云祁感觉后方暴露在了空气里，皮肤还没来得及感到冷意，就传递出另一人的体温。下一秒，他就像是从高处坠落。
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他叫出了声，但一想到门外也许有人，他便抬起了手，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凌焕在这种时候，对给予云祁的温柔十分吝啬。
温情总是稍纵即逝，偶尔在激烈的碰撞中迸射出微光。
云祁捂着嘴，竭尽全力把所有的声音都吞下去，那感觉很像窒息。他的头高高地抬着，不由自主地向后仰。
漂亮的喉结滚动着，上面缓慢地流下汗液。
凌焕的胳膊环在云祁的腹部，轻压着他的下腹。
横冲直撞，有的时候过于粗鲁，甚至会让云祁感到疼痛。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会克制不住身体的诚实反应，从指缝里漏出一两声呜咽。
“你说如果这里有监控，Air2160会怎么做？”凌焕找到了云祁的敏感点，故意擦过那一块软肉，引得云祁双腿酸软。
“不……不知道。”云祁感受到凌焕在故意磨他，竟然失去控制般地自己动着腰。他的后背拉出了一条柔韧的弧度，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线条硬朗的人，可在这些时刻，他总是能呈现出令人感叹的柔软。
“要再快点么？”凌焕喘息着，在他耳边问道。
云祁的眼泪都被他逼了出来，大脑仿佛死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要。”
凌焕没为难他。
在最后一波翻滚的浪潮袭来时，云祁向后摔在了凌焕的怀里。
地上狼藉一片，空气里散发出特殊的气味。
“糟糕。”凌焕道。
云祁喘着气，问：“怎么办？”
“没关系，监测到空气不对，系统会自动换气的。”凌焕摸了摸他带着湿气的头发，安抚着他。
“这么智能么？”
“毕竟是Air2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