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进度被云祁打乱,于是接下来的流程走得飞快。督导主任似乎自己对这场表彰大会失去了热情,草草做了个总结就宣布散会。
分班的通知也在这个时候发到了每个人的便携终端里。
唐柠灵活地在人群里游走穿梭,追到了凌焕身后,“大学霸,A班?”
凌焕还处在第一名被别人夺去的小肚鸡肠中,把一切不对他表示遗憾的人而各自欢心的人都拉到云祁那里搞连坐。
所以他没给唐柠好脸色,肌肉绷着,好像他俩有仇。
唐柠这人神经大条,不管他理不理她,拿着便携终端说道:“A班四十人,我恰好在第四十一。有缘再见咯。”
大家排队回教室,半路经过放着表彰学生照片的大屏。
一群女生放慢了脚步,对着大屏狂拍了一通。
云祁走在队伍末尾,左边是督导主任,右边是直系教官。两个人喋喋不休地教育他做人要低调,对同学不要太敷衍,虽然拿了第一名可不要脱离群众云云。
看到前面好几个女生在偷拍大屏,督导主任板着脸说:“都怎么回事,怎么都是小姑娘在拍?拍照能学好?能增强体能?”
云祁:“也有男生。”
督导主任看过去,果然有好几个男生也在偷偷摸摸地拍照。
教官:“……”
督导主任唉声叹气,他玻璃般的脆弱小心脏坚定认为这一届是真的不行。
云祁看了一眼便携终端上写的“A”,回到教室麻利地收拾完书包,按照教学楼平面图,去了A班所在的教室。
科尔贝伊军校用来上课的教室在第一次阶段考试前不显示等级,只是单纯地分了几十个编号。分班结果出来之后,教室门上的电子屏幕才会显示ABCD,算是正式固定下来。
每个年级A班的位置不是一成不变,但唯一不变的四个年级的A班都在一起,督导主任美其名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优秀的学生在一起会更优秀。
这一级的A班也不例外,被安排到了前三个年级的A班旁边,位于教学楼的顶层,僻静得几乎遗世独立。B班沾不上光,直接到了楼下,和C班并列在一起。
凌焕单肩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地向A班走去,祈祷自己别遇上熟人,再被问怎么没拿第一名。
结果,蹭着蹭着他就迟到了。
凌焕蹭进教室的时候,里面的座位几乎已经坐满了,教官正背着双手站在讲台上,目光严厉。
凌焕顿了一步,潦草地扫视了一眼全班,发现最后一排还是空着的,他拔腿就要过去。
谁知教官突然叫住了他。
“你,坐这里。”
凌焕回过身,看到教官指了个位于倒数第二排、左右都坐了人的位置。
他只得临时换道。刚走出去一步,他猛然发现那个位置的旁边坐着一个他极其眼熟的人。
虽然刚认识这个人不到半小时,但他的脸他记得太清楚了。
不是吧,真就冤家路窄?
这玩意儿哪天看不对眼打起来了可怎么办?
教官见他不太情愿,便自己走过来,把他摁到了云祁的旁边。
“我们是按照排名和身高排的座位。”教官说,“你俩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也没人比你俩更适合坐一起了。”
凌焕在心里说:适合你马呢?
“别杵那儿啊,赶紧坐下!”教官中气十足地命令道。
于是凌焕不情不愿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云祁坐在他左手边,桌上放着平板电脑,他正低头在上面写写画画。
凌焕就是看不起这种争分夺秒死学习的人,他故意发出了很大动静挪桌子、放书包,然而云祁压根就不抬头,好像聋了一样。
主管教官敲了敲讲台,说:“既然进了A班,你们就要有点自知之明,别成天再到处玩了。没事多举举铁,多背背理论知识。另外,早上五公里、晚上五公里,都给我跑起来。”
话音未落,教室里就开始了怨声载道。
“草,早知道考烂点算了。”
“一天十公里,这逗我呢?”
“现在能不能申请换班啊?”
教官又大喝一声:“嘀嘀咕咕什么呢?有谁不满意,现在收拾收拾滚。想进A班的多了去了,你让出来,我们皆大欢喜。”
谁敢真的换班。
谁又真的想换班?
要知道,往年军部到直属的科尔贝伊军校来选人,除了看毕业考试的成绩,唯一的参考就是这个人在A班待过多久。
A班的教官都是全校最优的那一批,平时还有军部的在职军官来上课、集训,反正资源上甩了B班一大截,对学生毕业后的去向也只有加分没有减分。
教官恢复了正常音量,继续交代班规和其他注意事项。
原本就缺觉的凌焕被他说得困意翻涌。疲倦像是海啸,一浪高过一浪,把他侵吞淹没。他趴在了桌上,下巴垫着手背,一副昨晚干了坏事的模样。
教官说得唾沫星子横飞,也没注意到后排已经有人睡着了。他反而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离开了教室。
周六全天都是自习或者训练,只要干正事就能随便安排。对于进入军事化管理一个多月的学生们来说,这和一个一整天的短假一个概念。
教室里又吵嚷了起来。
虽然压力如同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全班人的脊背上,但到底是人年轻,众人很快就把这些嘱托丢到九霄云外,纷纷走下座位自我介绍去了。
有人原班级同班,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块,有人谁也不认识,就到处给大家推销自己。
场面热火朝天,而身处这片喧闹之中,凌焕仍旧睡得很沉,以至于云祁终于拿下耳塞放下笔的时候,他还像个死人一样趴着不起来。
云祁瞥了一眼他的同桌,心里在想这人该不会打算把整个上午都睡过去吧。
凌焕还真就把上午都睡了过去,期间翻身两次、换姿势三次、挠头一次。有好多次云祁以为他就要醒了,结果他又不动了。
敢情是昨晚做贼去了?
云祁在下课铃声里将电子笔吸到平板电脑上,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不曾想,他的同桌也爬了起来,还伸了个绵长的懒腰,鼻子里发出了舒服的哼声。
云祁前面站着一群交流讨论的同学,挡住了去路,他想出教室就必须得从凌焕那边过。后者因为睡觉的缘故,椅背直接抵在了后排的桌上。
他抱着平板,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凌焕那边全然没察觉他堵了云祁的路,慢悠悠地整理桌面。
云祁等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耐烦,便走过去,将凌焕后排的桌子大力向后扯。
桌腿和地面擦出了一阵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凌焕原本将椅子靠在桌上,椅子的两条前腿离了地,后面的桌子被云祁撤走的瞬间,他平衡不稳,差点摔倒。
凌焕这人有起床气,还很严重。
他回过头去,对着云祁骂了一句:“操,你眼瞎?”
云祁扶稳桌子径自走过去,冷静地接了他一句:“不好意思,你挡路了。”
凌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立在云祁面前,逼他停在了原地。
动静有点大,还在教室里没走的人都朝后排看过来。
凌焕正在挽衣袖,而云祁双手紧紧地抱着平板,指甲用力到发白。
气氛不对。
有人立马冲过来,强行挤进他俩中间劝和:“分班第一天,大家都刚认识,有话好好说。”
这里正劝着,他们两边分了两拨人,一拨按着凌焕不让他动,一拨护着云祁让他赶紧从教室出去。
凌焕瞪了他们一眼,终究咬牙忍住了满肚子的怒火。
大家见没事了,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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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校门口聚集了一波等着出门的学生,安保系统正在快速扫描放行。出去的人瞬间就扒掉了披在外面的军服,换上自己的私服。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科尔贝伊军校实行封闭管理,学生和工作日一样出不去。不过每个人每个月有四次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出校机会,需要向助教报备,教官同意后才能走。
出去的人都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飞奔着去拥抱自由。
凌焕按着耳麦排队等出门,耳机中传出司机的话音:“凌少爷出来了吗?凌将军让我们在一小时之内到家。”
凌焕不耐烦地说:“排队呢,马上。”
正说着,他就挪到了安保系统的扫描范围里。
“准许通行”的提示音响起后,他跨出了科尔贝伊军校的校门。
这里隶属于军区,一般行人和车辆都进不来。此时停在校门外的雪地车都挂着红白的车牌,每一辆都是军部专属,不用猜都知道是来接官员子女的。
而凌焕就是有司机接送的人之一。
他开门坐进去,重新塞上耳机,半垂着眼睛,不想搭理司机。
司机老李已经在他们家工作了很多年,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撅个屁股他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
见凌焕一副吃了馊饭的表情,老李问道:“怎么了?遇到不高兴的事了?”
凌焕:“……”
他的脸就这么瞒不住事情么?
老李:“阶段性考试出成绩,没考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
凌焕系上安全带,平淡地说:“没考好。”
老李:“第几?”
凌焕憋着一口气:“二。”
老李混了这么些年,也知道科尔贝伊军校的规矩。他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说:“第二名肯定是在A班呀,这还不满意?非要拿第一?”
凌焕死压着的那口气就快憋不住了,可老李和他熟,某种程度上比他亲爹凌承煜对他还上心。
他不好冲他发火,便硬是忍着,感觉胃都开始疼了,“我饿了,我们快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