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落进图书馆窗内,就被围在壁炉边睡觉的八个人捉到了。
众人顶着睡眠不足、带有起床气的脸从沙发上坐起来,无声地穿完衣服,去洗手间洗漱。水流声渐歇,众人回到了休息区,清晨的宁静才被打破。
“早。”李曼柔用手在脸边扇风,等着脸上挂着的水珠干掉。
今天最后一个起来的还是凌焕,看样子全然忘了绝地厨神的荣誉头衔。另外七张嘴嗷嗷待哺,他独自一枕小窗浓睡。
昨天众人看他做了两顿饭,学到了些经验,恰巧凌焕晚起,他们都跃跃欲试起来。
这次婉南迪和面,李曼柔负责做饼,而汪泽洋、闻远、费萨尔三人研究在锅里生火。他们几人学得有模有样,浑身上下带着学生独有的认真钻研劲头。
火从盆里窜起来之后,几个人都被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
费萨尔找了本薄册子给李曼柔扇开烟雾,李曼柔端着锅的手一直发抖。
“这锅好沉。”李曼柔两只手端着,还觉得手腕发酸。
汪泽洋:“不然就能打变种人了么?”
他话音未落,李曼柔突然对他说了句“嘘”。
汪泽洋:“?”
李曼柔悄声说:“有人在睡觉。”
汪泽洋无语地蹲到她边上,“看来你已经决定了。请问什么时候开始追?”
李曼柔面露凶气:“你再说我就把锅扣你头上。”
汪泽洋光速认怂,不敢说话,站起来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他们几个新手七手八脚地把早餐做好出锅,分给众人,凌焕才睁开眼睛。
云祁:“你的失眠治得过分了。”
凌焕把从身上滑落下去的羽绒服拽起来,瞥了他一眼,说:“哪有。不过是向你学习罢了。”
云祁:“……”
李曼柔做的饼半生不熟,还糊了好一块,不过将就着能吃。她自己嫌弃地吃了几口,终于适应了这奇特的口感。她适时地插话道:“凌长官前几天看起来确实很没精神。能睡这么安稳真是太好了。”
云祁咽下饼,问:“失眠能好得这么快么?即使是适应环境,也需要一段时间吧?”
李曼柔轻轻地擦了下嘴角,说:“凌长官的潜意识里有保护自我隐私的想法,这才导致对外界有敌意,因此难以在新的地方入睡。如果新的地方是个值得信任的,且能卸下戒备的地方,自然就会安心地睡着了。”
“这种地方理论上来讲非常危险,不像是能让人安心睡觉的场所。”云祁瞄了瞄凌焕,说道。后者正耐心地听他们讲话。
“环境不仅是场所本身,还包括身处其中的人。”李曼柔说,“我觉得,也许是和一些人在一起,而克服了敌意。”
云祁捻了捻指头的油,追问:“敌意是哪儿来的?”
李曼柔喝了口水,组织了一下措辞,说:“形成敌意的可能有很多,不能一概而论。有可能是受到过某种刺激,也可能是遭遇重大创伤,还可能是童年阴影的再次外露。”
凌焕抬手压下因为睡觉而翘起来的头发,说道:“别猜了。我也不知道哪个对。”
李曼柔:“……”
凌焕去洗手间,云祁也正好要去洗掉手上的油污,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休息区。
云祁一进洗手间,就看见凌焕站在便池边,半仰着头。灰色的工装裤包裹着他笔直的长腿,将线条拉得流畅又硬朗。
云祁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凌焕转过头,眉间有些惊诧,“想不到你还好这口。”
云祁立即打开了水龙头洗手,说:“是你上厕所太慢了。”
凌焕:“不好意思,还没降旗。”
云祁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那你快降。”
然后他快步走了出去。
脸上有些发热,他不得不抬起手将被水冻得冰凉的手心贴在了两颊,这才降下了温。
等凌焕解决完个人问题,又吃完了早餐,大家便开始了今天的计划。
离图书馆最近的学院是汪泽洋和闻远所在的数理学院,他们的规划是由远及近,依次解决。因此数理学院是第一个要攻克的堡垒。
老杨体胖,不适合上一线;婉南迪生来柔弱,个性温吞,也不适合南征北战;他们两人便留下来守图书馆。
其他六人带上了弓箭,腰间挂着平底锅和菜刀,喷好了香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图书馆大门,向数理学院进发。
图书馆周围的变种人每次都是被他们的香水味驱散,所以没有伤亡。这次闻到他们的味道,他们又从各种犄角旮旯里冲出来,因为香水而不敢再往前。
六个人从这些变种人眼前溜过,绕开办公楼。
他们经过办公楼时,昨天没有死的那一拨变种人老师夺门而出,直奔他们扑过来。室外的风把香水味稀释了若干倍,变种人们打着喷嚏猛冲,一点不带退缩的。
费萨尔拉开弓箭,征询云祁和凌焕的意见,“杀?”
云祁握了握弓箭,说:“先别杀,有血。”
眼看变种人就要扑到眼前,众人都慌了。
云祁放下弓,转向数理学院所在的方向,喊道:“跑!”
李曼柔他们不明所以,不过当了十多年学生,体育细胞尚且健在。听到云祁一声令下,三个人都条件反射般地拔腿就跑,使出了跑期末体测的力气。
身后撵上来一大群从办公楼里跑出来的变种人,又不断汇入在路上无所事事的变种人,队伍一路壮大。
他们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甚是聒噪。
六个人玩命般地引着一大群人跑进数理学院,迎面撞上了几个数理学院的教职员。变种人前后夹击,众人都懵了一下。
李曼柔连忙跟着凌焕和云祁闪进楼梯口,问闻远和汪泽洋:“你们学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老师?”
“一把辛酸泪啊!”汪泽洋正要解释,忽然鬼叫起来:“卧槽救命!有人抓我衣服!”
费萨尔在他身后喊道:“我抓的我抓的。”
闻远边跑边解释:“你看看,我们学院补考的多啊,来监考的能不多吗?”
李曼柔回头看着涌进楼梯间的一大群变种人,想死的心都有了,“你们但凡考得好一点,学院里都不会有这么多老师啊!”
汪泽洋哭诉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云祁:“原来大学理科还有人挂的么?”
凌焕:“我也第一次见。”
汪泽洋:“?”
闻远:“?”
半秒钟后,两人自认不才,“对,我们都不是人,我们不配!”
四个人外加两个不是人的生物沿着楼梯一口气爬到了数理学院的楼顶天台上。天台入口的门刚被关上,后面追来的变种人便把门挤得掉了下来。
六个人直奔楼宇边缘,在掉下去之前堪堪停住了脚步。
这栋楼三层高,跳下去大概率不会死,但是摔伤摔残极有可能。脚下是十多米的楼层,地面上铺着一片被踩脏的雪,风一吹过,众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幻想落地会是什么感觉。
悬空感缠绕着大家,众人风中凌乱。
汪泽洋本来不认为自己怕高,现在恐高症都被吓出来了。
眼看追过来的变种人越来越近,闻远举着刀,两股战战,问:“咋办?跳楼么?”
云祁拿出香水,向侧方喷了好几下。风把香水味直勾勾地送进变种人的鼻子里,他们的动作瞬间僵了一下,好像突然被电。
汪泽洋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楼顶,哆哆嗦嗦地问:“不会真要跳楼吧?”
云祁收起香水,说:“要跳楼早就跳了,还要变种人停下来做什么?欣赏满分落地姿势?”
欣赏落地姿势是可以的,但满分就算了。
汪泽洋等人看着凌焕和云祁,目光如炬。变种人就快围上来了,脱身之计全靠两位大佬想。
谁知云祁和凌焕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收起了武器,纵身一跃,跳到了楼宇边的高大松树上。
汪泽洋:“卧槽?”
李曼柔:“?”
闻远:“?”
费萨尔:“?”
香水味彻底飘散,变种人再度打满鸡血,嘶叫着扑上前来。
还站在楼顶边缘的四个人慌不择路,也都紧闭眼睛,五蕴皆空,一个接一个跳到了楼宇边的树上。
汪泽洋是最后一个,他在原地纠结是跳下去还是上树。他弹跳力一般,万一没跳到树上,那就GG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群变种人,最近的一个已经快抓到了他的帽子。
被变种人的狰狞面目吓到魂不守舍,汪泽洋顾不得能不能跳过去,一副决然赴死的悲壮申请,向松树上猛地一蹦。
树枝硬挺地扎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先睁开一只眼睛,又睁开另一只。
他正抱住一颗松树的树干,挂在了树上。
随着云祁他们的目光,他看到原本与他分毫之差的变种人变道不及,串成一串,像下锅似地从楼顶边缘掉了下去,摔在楼底的雪地上。
云祁和凌焕开始带着他们四个人往下爬。
耐寒的树种坚硬又有韧性,尽管树干不算粗壮,承受几个人的体重还是没问题。他们六人分在两棵树上,凌焕和云祁为了迁就他们放慢了爬下去的速度。
然而摔倒雪地里的变种人们挣扎了一小会儿,就爬起来好几个。他们虽然是肉长的,可根据经验推测,他们的中枢神经系统遭到破坏或改造,大部分部位失去了痛觉。即便是摔伤了也无感,只要能站起来,他们就会跑着来追人。战斗力依旧不容小觑。
众人都看见了下面站起身的变种人。他们稍一怠慢,等着他们的就是落地成盒。
不要云祁他们提醒,其他四人就手脚并用,提高了速度。
云祁和凌焕干脆不管衣服会不会被树枝磨损,微微放松双腿,直溜溜地滑了下去。其他人毕竟是北汶应用文理大学的学生,学习能力值得骄傲,纷纷效仿。
半分钟后众人落在了地上。
变种人断胳膊断腿,奈何勇气可嘉,尽管负了伤,还是磕磕碰碰地围了上来。
于是站在图书馆窗边观战的老杨和婉南迪有幸目睹了六人小分队引着一大群步态不稳的变种人飞跃数理学院,横穿校园,直奔体育馆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