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焕低下头去展开了纸飞机，看到上面潦草地写着一道数学公式：Sn=[n×（a1+an）]/2。这么狂放的字体，除了云祁，没人能写。
幸好他写的是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不然凌焕可能认不出来他画的是什么。
这条公式翻译成文字语言就是首项加尾项乘以项数除以二。涉及到的知识点是等差数列，这玩意儿他们高一的时候就学过了。
凌焕不是很理解云祁为什么突然写这个，他捏着纸的一角，问对面那个假装用功看书的优等生：“解释一下？”
云祁不自然地翻到下一页，双眼仍然盯着书上的文字，但是他的耳尖染上了血色。
他用微若蚊呐的音量说道：“……求和。”
凌焕两指夹着纸片，笑了起来。
听不出他是在嘲笑，还是单纯被逗笑，云祁指尖都在冒汗。
凌焕故意吊他胃口，心想一下就答应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他很好哄，惹他生气并没有什么后果么？
云祁看上去还在读书，实际上注意力早飞了。他借着换姿势的机会偷看凌焕，想知道他将做何表现。
凌焕早看出他坐立不安，估摸着已经有点效用了。他也懒得再磨他，便轻启双唇，一字一句地说：“我接受。”
云祁吐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书，活动着酸痛的脖颈。消停了一天，他伤口的肿胀消退了大半，转动脖子时牵动后颈的肌肉，也不再那么痛了。
时间过了晚上七点，室外暮云合璧，天光收敛。
众人吃饱喝足，又被暖洋洋的炉火烤着，难掩惬意之色。就算是爽一把再死，也挺值当。
李曼柔还在和另外三个同学争论无线电的事，老杨旁听了一阵，做出了中肯的评价：“我觉得我们的确应该想办法得知外面的消息。现在变种人到底有多少，城市的防御工作做得如何，心里有数才好。”
老杨是他们八个人里年纪最长的，说话自带威严，但又不至于倚老卖老。他说得在理，众人提不出反对意见。
自从断了网络通信，他们就与北汶失去了联系。大家对变种人的认知还停留在两天前，那时变种人大潮刚刚爆发，城市还在苦苦支撑着表面的秩序与荣光。
几天过去，外面大变样了也说不定。可他们被困在小小的图书馆里，地理位置偏远，对外界一无所知。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尽管凌焕和云祁已经观察到了变种人的一些特质，却远远谈不上知彼。何况，只对小范围的个体、团体有了解，也全然不够他们在这个城市里求生。
或许是有了能供应六十二点五天的食物补给，大家的腰杆子都比以前挺得直。他们已经跳出了如何逃离变种人的思维圈子，进而思考主动出击，变守为攻，没准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想获知外界的消息，唯一的方式就是借助收音机，而收音机已淘汰多年。
众人又绕回到这个点，陷入了瓶颈，一时想不到别的解决方案。
凌焕：“车载收音机是不是也行？”
新思路豁然被打开，众人的眼里都亮了起来。
当代，因为驾驶的局限性，车载收音机依旧得到了保留。这是为了方便驾驶人员在开车的时候能方便获知道路信息、极端天气预警，设计理念是车上的人在忘记带手环的情况下也不会错过城市通知，毕竟在冰期，致命的风暴团说来就来，捉摸不定，难以预测。
汪泽洋无奈摊手，“可是我们的车没电了。”
李曼柔说：“我们的车虽然没电，但不代表别的也没电。”
闻远：“这是已经准备破窗而入了吗？”
费萨尔问：“我们没别人的车钥匙，怎么发动别人的车？”
云祁打了个响指，说：“这好办。”
众人看向他。
云祁从容不迫地说道：“停在学校里的车大部分都是教职员工的。他们都成了变种人，虽然比较难对付，但车钥匙十有八九在身上。”
婉南迪：“找到车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开去市立体育馆？”
凌焕：“可以。”
汪泽洋拍手叫绝：“卧槽，怎么没早点想到？”
老杨：“早一天还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顾得上这些。”
云祁给欢欣的众人泼了盆冷水：“想拿到车钥匙，我们需要杀很多变种人。然后去车库试。”
凌焕紧跟着泼了第二盆，“而且学校里的变种人可能是从外面来的，他们的车在校外，或者他们根本没车。”
变种人群体不确定，车钥匙是否在身不确定，校内车库与车钥匙是否匹配不确定。“三不”政策下，执行此项决策意味着他们将要进行一场大海捞针式任务，完全靠天吃饭。
几率高的话，获取信息的速度和逃离速度就能快一些，几率低的话……自求多福吧。
汪泽洋激动的神情就此定格。
费萨尔仰天长啸：“太难了。”
老杨面向凌焕和云祁，说道：“你们二位是军部的人，有没有特殊办法和军部取得联系？”
云祁眉毛挑了一挑，答道：“……不瞒你说，军部一直在找我们。如果能联系早就联系上了。”
老杨：“冒昧问一下，你们来北汶是什么目的？”
凌焕：“度假。”
汪泽洋立即有模有样地点头附和，演技十分到位，“对对对，我之前问过。”
李曼柔给壁炉添了点书，说：“我们现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不如先找车试试看。”
云祁捏着下巴，说：“我们先汇总一下信息。”
闻远：“什么信息？”
云祁：“关于变种人。”
汪泽洋：“怕水、怕香水或者其他刺激的气味。”
费萨尔：“他们不怕疼，就算是被攻击了，只要不妨碍呼吸，都不会停止。”
凌焕接：“保留了某种意识。”
闻远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
凌焕解释道：“你记得我们在食堂见到的那个抱着复习资料的变种人么？”
闻远：“记得。”
凌焕循循善诱道：“他摔倒之后第一件事不是爬起来，而是捡书。食堂主厨宁愿被打也不愿意把刀给别人。还有办公楼里的老师，几乎人手一件死也不撒手的东西。把这些都关联起来，你能推出什么结论？”
闻远茅塞顿开，说：“他们还有一点理智？”
云祁：“不准确。应该是神经反射一样的存在。”
因为汪泽洋在场，凌焕和云祁都故意绕过了他母亲的话题。但以上的信息，也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李曼柔发问：“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云祁说：“这也是最蹊跷的地方。”
对于病毒来说，生而为毒，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多地进行自我复制粘贴，然后传播，以此来扩大自己的种群。
想要达成这个宏伟目标，它们首先要保证自己在宿主的身上能获得最大化的利益，活越久越好，这样能扩大感染别人的几率。
既然想要活得更久，就应该把宿主彻底据为己有，第一件事就是将宿主自身的意识消灭殆尽。否则某位宿主弃暗投明了，分分钟完成漂亮的反杀，这很不利于实现病毒的大一统霸业。
所以，这些人还保留着健康人时候的“执念”有点反科学。
不过，RB-86的爆发，本身就够反科学了。在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病毒身上谈科学，就是耍流氓。
他们一行人里，没有人学的是传染病相关。唯一和生物搭得上边的李曼柔，学的还是与肉体若即若离的心理学。
众人各有想法，思绪早跑到九霄云外。
凌焕一个咳嗽，把众人的视线都引了回来。
众人：“？”
凌焕：“……嗓子痒。”
众人：“……”
老杨问道：“所以，车还找不找了？”
云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找。”
不找，两个多月后全员团灭。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所谓富贵险中求，大抵如此。
李曼柔拔下笔帽，找了张纸，说：“总得有个规划吧？学校这么大，少说几百号变种人需要杀，一口气全杀完也不现实。”
凌焕：“分区，然后各个击破。”
北汶应用文理大学下设十一个院，每个院有自己的楼，也就是共十四栋学院楼。作为学校排面的主楼、行政中心办公楼、体育爱好者出没地运动场、球场和体育馆等地也都存在数量未知的变种人。
而宿舍楼……不在考虑范围内。
学校面积并不惊人，可是建筑物密集，其中不乏楼层较高的楼。想要地毯式搜寻，腿脚上难免要吃点苦。
血腥味对变种人的引诱程度不亚于美食对普通人，大规模杀变种人的话，乱飞的血液极有可能引来校外的变种人。
这样一来，战况就更为混乱，在校内车库找到能开的车的几率也就更小。因此，他们除了要杀掉变种人，还需找个地方掩藏气味。
这无异于在附近变种人的鼻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校内暗杀。
云祁问三个土著：“你们学校有体育馆吗？”
李曼柔：“有。”
云祁：“泳池呢？”
闻远：“有。21米×50米，水深一点八到两米。”
汪泽洋：“问这干什么？要把所有变种人引过去淹死吗？”
这家伙总算聪明了一回。
云祁说道：“杀变种人最好不要溅血。窒息死、烧死都行。”
汪泽洋：“他们的鼻子真的有那么灵吗？”
云祁说：“一般犬类的敏感度会因味道的种类而有所差别，约为人类嗅觉的1200倍。而且犬类具有分析能力，能从许多混杂的气味中嗅出某种特定气味。至于变种人到底能有犬类的几成水平暂不可知，但至少比人强几十倍。”
汪泽洋听完，直接瘫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