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千辛万苦，隔离病区外的记者才被护士们打发走。
凌焕和云祁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风平浪静。
军部为RB-86泄密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他们两个，尽管派了一队人来看守，却因为记者们的捣乱而给了他们溜出去的空子。
唐柠来看望病人，结果扑了个空，再赶出来的时候，恰巧碰上正往外走的两个人。
她冲到了凌焕的面前，“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云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RB-86这种病毒，竟然说扎就扎。”
云祁：“怎么回事？”
凌焕：“……她瞎说。”
云祁对唐柠：“怎么回事？”
唐柠：“我听阿诺教授的助理说，凌焕用扎过你的针扎了自己。要不是他感染了，阿诺教授才不可能把逆转病毒拿出来给你们用。”
云祁脸色沉了下来。
凌焕拉着他向外走，“走，还有事情要做。”
云祁甩开他，“不解释一下？”
凌焕：“……”
唐柠加快脚步跟上来，说：“你们没事就行。不过RB-86这个事情是压不住了，军部现在基本已经躺平任骂。”
凌焕：“阿诺有逆转病毒，却一直不拿出来用，而是任由RB-86蔓延，这都是活该。”
唐柠：“也不能这么说吧……”
凌焕问她：“这几天，我们错过了哪些新闻？”
唐柠：“呃……”
云祁：“等下，今天几号？”
唐柠：“……”
凌焕答：“去找你之前看了眼钟。九月三十号。”
唐柠：“这几天，倒也没什么大事。除了RB-86是军部项目的产物被曝光之外，就是双子塔事故的调查报告出来了。”
云祁：“双子塔？”
唐柠：“你不在的这几天，双子塔倒了。”
凌焕接道：“被战斗机撞了。”
云祁：“……”
好家伙，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这比他在仲夏节那天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全联邦的罪人还离谱。
唐柠在便携终端上点了几下，把一个文件投给了凌焕和云祁。
三个人一起放慢脚步，开始阅读这个文档。
调查显示，驾驶战机撞击双子塔大厦的人是航天局的飞行员。男，二十四岁，北汶籍。家人都在北汶感染了RB-86病毒，至今下落不明。
军部将这次撞击定义为以报复为目的的自杀式袭击，划为暴力恐袭事件。
或许是知道瞒不住，这份报告倒也不避讳。
军部难得坦诚一次，民众却不买账，强烈要求军部公开RB计划的始末。
不过，军部当然不可能答应，所以目前民间媒体还在和官方僵持。
唐柠道：“双子塔坍塌，我们连办公的地方都快没了。现在都挤在联邦会议中心，烦死。”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军部现状，凌焕却在想着Air2160。
重获新生之后，反而来不及仔细感受自由的快乐。他自始至终都是逃亡者的身份，自从他选择毁坏太空监狱11区的主机室，他就永远地进入了Air2160的黑名单。
如果军部这一次成功平定了全部的危机，生活早晚会摆回正轨。到时候他们又会成为被通缉的罪犯，躲躲藏藏，不可见日。
凌焕突然问：“Air2160呢？还在运作么？”
唐柠诧异地看着他，回答道：“当然。主机室在双子塔的地下，无论双子塔受到多大程度的毁损，主机室都会完好的。”
出了医院的大门，凌焕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和云祁一起坐进了后座。
他报了“玫瑰碗”的地址，回头就看见云祁眼中的茫然。
从长达三周的梦靥里醒过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即便是最基本的呼吸，也需要他反复地感知。
凌焕拉过他的手，十指交握，说：“回家。”
云祁不适应突然的亲昵，他抽开了手。
就算是刚才在病房里疯玩了一回，冷静下来后，他仍旧有些许的不确定和犹疑。
“我们现在……算什么？”
凌焕凝视着他的面容，神色里是极少出现的真诚和认真，“你觉得呢？”
云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凌焕稍微靠过来一点，低着头说：“没有你的这段时间，我感觉我没在活着。但即便是做了几周行尸走肉，呼吸是你，睁眼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最大的懊悔还是你。”
他轻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六年前我就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想把你划进我余生的那种。所以，现在还在有效期。”
云祁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一样颤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垂落下来，停在凌焕的手上。
骨节分明，修长凌厉的线条，曾经拉过他好多次，拉着他走过十八岁、二十岁，直到今年，二十六岁。
尽管他记不清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想到，凌焕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连结。
是他唯一记挂的、信任的、在意的人，是只要想到他，就会感觉胸腔里满溢起温热的人。
如果非要把这一切都总结成一个词的话，“喜欢”远远不够，意思差太远了。
应该是，“爱”这样宏大又壮丽的词，才能将他的心意完全包裹概括。
他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手指插进了凌焕的指缝里。
两人皮肤相触，摩挲了一阵，云祁低低地回应道：“既然还在有效期，那……履行一下男朋友的义务，不过分吧？”
凌焕抬起他的手，挨个吻过他的指尖，笑答：“你可以要更多的。”
云祁的脸上有些红。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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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碗的别墅里，云祁站在玄关处，环顾室内。
这里的布置似曾相识，而且，在这个环境里，他莫名地感到彻底的放松。
凌焕笑他，“别愣着了，回自己家还要畏手畏脚的？”
云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便赶忙脱衣换鞋，踩上了木地板。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用具都是情侣款。
其实用情侣款挺俗的，因为满世界的情侣都有可能用情侣款，总有点烂大街的意味。
但是，凌焕只有这一个，且为他所独有，这么一想，用不用情侣款，都没关系。
智能家居已经在烧水了，水蒸气从壶嘴里喷出来，发出了尖锐但细小的噪声。凌焕坐在沙发上，问他：“这么多天不着家，我们优等生有什么感想？”
云祁：“我想吃牛排。”
凌焕：“……”
云祁：“啧啧，不想做算了。”
凌焕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说：“想想想。”
云祁抓住他的小臂，“我开玩笑。”
凌焕回身，“我知道你馋它很久了。”
云祁：“等事情全都结束再说。”
凌焕的眸色微沉，“你说Air2160？”
云祁松开他，“嗯。”
凌焕挽起衣袖，说：“我被Air2160拉黑了，合法身份也没了。我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接近它，然后毁了它。”
云祁思忖片刻，道：“开主机室的时候，在场的人有三个。”
凌焕：“你，我，蔻娜。”
云祁：“没错。显而易见我们两个都没权限开主机室。所以……开主机室的人只有可能是蔻娜。”
凌焕瞳孔收紧，“我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一点。”
云祁：“因为我们当时只在意为什么Air2160会针对我。而且你不觉得，蔻娜知道得有点多么？”
凌焕点头承认：“确实。”
云祁又说道，“而军部有权限开主机室的人，只有负责维护和开发系统的工程师。不难推断蔻娜·哈代有另一重身份。”
凌焕感到一阵寒意。
工程师是匿名的，身份对外保密。据说选拔工程师时，录取与否，结果只通知给本人，竞争对手之间互相不清楚对方的状况。
因此，蔻娜·哈代是工程师而他们却无从得知这事儿，不足为奇。何况她的本专业是脑科学，这又恰巧是超人工智能研究的生理学基础。
云祁：“不过我有个疑问。”
凌焕：“什么？”
云祁：“脑科学是生理学范畴的学科，尽管和人工智能有藕断丝连的关系，但靠着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完全不能让她胜任计算机相关的工作。”
“据我所知，Air2160工程师都是万里挑一的行业顶尖人才。”凌焕抱起了双臂，“除非蔻娜在两个领域都有所建树……”
云祁：“你觉得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的精力完成么？”
凌焕：“我觉得她没有。”
云祁摸着自己家居服上软绵绵的绒，说道：“这个点太蹊跷了。”
凌焕抬手，手指抵着眉心，“我最好找个机会问问她。”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他和蔻娜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自从她去看守处探视过他，她就杳无音信。
前几天凌焕去了北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舆论哗然的情况下，她都不发一言，就好像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一般。
心下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拿出便携终端，拨了蔻娜的号码。
气氛一下就从轻松变为紧张，云祁看着他拨号，问：“怎么了？”
凌焕说：“我怀疑她有事。”
云祁皱起了眉头。
拨号之后，耳麦里传来嘟嘟声，响了两秒以后自动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