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李萧然听刁爷话中有话,似乎还带有一丝不祥之意。便心下一紧,莫名其妙的担心起韩湘宁来,忍不住问道:“你说实话,韩湘宁她到底怎么了?”那刁爷嘿嘿一笑,道:“你果真想知道?”李萧然冷眼等着他默不作声。刁爷又道:“前些日,招贤盛会入围的四强弟子齐聚玉皇顶,互相切磋,交流心得。因为他们都跟随各自的师傅,谭木征身在唐摩崖,韩湘宁身在经石峪,宋星明则身在傲徕峰。所以他们不能时常见面,这对提升自己的武功境界有些许不利。因为真正的武学是包罗万象,单独跟着一名师傅学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经过师傅们的商议,四强弟子齐聚玉皇观的习武场地,饱览武学典籍,观赏百余名泰山派的弟子挥掌练拳,时至今日,已有三日之久。再过七日,四强弟子便下山各自回府,潜心研修,再经各自师傅提点,便一闻千悟。”
李萧然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听着,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不是滋味,自暴自弃道:“我李萧然自幼孤苦伶仃,哪有那么好的命去深修泰山派博大精深的武学。好不容易上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领略到了一点皮毛,还被师傅责罚,说我暗中偷学,被罚到此地一年。”说到这,李萧然突然感到方才刁爷所言有些不明之处,急忙问道:“你刚才说甚么?四强弟子齐聚玉皇观,是不是?”刁爷点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李萧然急道:“我也是四强弟子之一,只是被罚待在此地。那你刚才所说的四强弟子齐聚玉皇观,应该只有三强弟子,少我一个,却为何又是四强?”
刁爷“哼”了一声道:“你被罚到此地之后,又来了一名弟子,他名叫许言欢。只是他手中持有穆朝恩的亲笔书函,穆朝恩也曾是一代豪侠,又是路观主的师弟,天齐道长的最爱弟子,又岂能慢待于他?一看之下,路观主甚是喜爱,便收了许言欢为弟子,每日亲授泰山派武学,这种待遇并非一般人所有的。”李萧然道:“许言欢,这名字好耳熟。”想罢又道:“难道就是从岭南来的那位年轻公子?”刁爷道:“怎么,你认识他?”李萧然道:“泛泛之交,谈何认识?”说完,又有些惶恐,问道:“你说我师傅收了许言欢为徒,那……那我呢?师傅会不会早将我抛到了九霄云外,遗忘了我?”刁爷本想道:“其实你早已被永久逐出泰山派。”但又想到路知遥等人的叮嘱,眼下离天齐道长出关之日临近,生怕他闹出甚么祸事,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一句话奔到嗓子眼却又退回到腹中。想罢,又将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是想问韩湘宁吗?韩湘宁她……”刁爷故意拖长音,欲语又止。
第二部分
李萧然双目圆睁,怒道:“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刁爷微笑道:“没怎么,她好得很,只是以后会怎样,就不得而知了。”李萧然道:“奸人,既然已经说出来,又何必再拐弯抹角,躲躲藏藏的?”刁爷盯着他,故意瞧他那着急的模样,看罢多时,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只要你从我*钻过去,我就将实言告诉你。”说着,双腿向外一分,笑道:“钻还是不钻?”李萧然气的咬牙切齿,一股恶气直涌入心头,又想自己是带罪弟子,不便发泄再惹是生非,又将怒气强压了下去,道:“希望你言而有信,不会食言而肥。”咬咬牙,将眼一闭,从刁爷的*钻了过去,他周围的手下见状,均捧腹大笑,笑的东倒西歪,前仰后合。李萧然闻听,虽知此乃奇耻大辱,却道:“现在你可以实言相告了吧?”刁爷哈哈大笑,指着李萧然的鼻子道:“臭小子,我若有一位绝色佳人喜欢我,不管喜不喜欢,我早就将她得到手了,你就是傻,天下间怎有你这种十足的大傻瓜?”
李萧然闻听,置若罔闻,跟这种人没甚么好解释的。听那刁爷又道:“听计大爷道,当日四强弟子在玉皇观内的习武场上观赏百人习武,观者均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此时,计大爷突然无意中看到了身着白衣的韩湘宁,多日未见她,似是又娇美了几分。顿时心中奇痒难当,难以遏制。但鉴于泰山派大部分的师傅都在场,行动不便。正在此时,还是余兄甚知计爷心意,说了一番话便正中计大爷的下怀,顿时精神舒畅。”李萧然恨恨的道:“他说了甚么话?”
刁爷复道:“余兄只说:‘属下倒有一计,可令计爷您如愿以偿,拥得美人入怀。’计大爷急问:‘是何计策?’余兄道:‘眼下属下确有一计,保证数日之内,那韩湘宁便会成为您的人,您想对她怎样,她便会怎样,绝无怨言。’计大爷闻听更加心痒起来,直问道:‘快说,快说,是何妙计?’余兄道:‘属下已查明,韩湘宁每日流泪不止,到底是为何人了?原来是为那被罚蒿里山的李萧然。’计大爷奇道:‘怎会是他?你速将话说完。’余兄道:‘二人之间,到底发生过甚么,属下虽不知详情,但韩湘宁喜欢李萧然一事,确凿不移。计爷现在可瞧那韩湘宁现在的眼神可略带焦躁不定之色?’计大爷细细端详,果然如此。道:‘想必是在人群中寻不到李萧然的行迹,而大感失落了。’余兄道:‘计爷所言极是。这李萧然被罚蒿里山,谁都救不了他。只要计爷您对韩湘宁说,你若依了我,我便祈求干爹,求他放了李萧然一马,让他早日回到泰山派之中,免得再在蒿里山活受罪了。要知再强壮之人,在蒿里山之中,也会熬得皮包骨头,不似人形。韩湘宁听后,不见得立马会答应,但先要给她几日考虑的时间,依她对李萧然的深情,定会不顾一切,舍身相救……’”
第三部分
“我呸,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李萧然若有出头之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说着,咬着牙怒道。李萧然又道:“我问你,韩湘宁作何反应?”刁爷道:“余兄将她拉到少人之地,诉说一番。初时韩湘宁大受震撼,又过会,低沉不语,再过会,流着泪跑开了。不过,余兄道,不出几日,那韩湘宁想通之后,必会前来恳求计爷,求他跟路观主说几句好话,放你一马。”李萧然连骂不止,道:“一群畜生,天齐道长手下,怎有了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过,你有意将此事转告我,又是何意?我与韩湘宁之间,甚么都没发生,你们勿要出言侮辱她的清誉。但我也不想让她因我而白白受辱,中了你们的奸计。你们这群人,言行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万万不能取信。再说,我李萧然做错了事,触犯了门规,又怎能靠一个女子来替我求情?传到江湖中,我李萧然颜面何存?”刁爷笑道:“是计大爷特别叮嘱我来转告你的,他要让你明白一点,凡是他想要的女人,只有看不到的,没有得不到的。跟他斗,只有死路一条。”言罢,又踢了李萧然几脚,带着手下爪牙,长笑不止,扬长而去。
孤灯一盏,长夜难明。
李萧然独卧在那张破草席子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中思量着:“韩湘宁不会愚蠢到答应计伏生的要求吧?再说是我触犯门规在先,不该暗中偷看泰山派的师傅传授弟子武艺,此事与旁人无关。”想着想着,就听不远处有脚步之声传来。一惊之下,心道:“天色已晚,这人又是谁?”等脚步声渐近,一个不大的黑影映入李萧然的眼帘。“二狗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李萧然禁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不料张二狗鼻子一酸,竟大哭起来。李萧然急忙安慰,轻拍他的后背,道:“一定又是别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张二狗哭的更厉害了,哽咽道:“不,不是。”李萧然不解道:“那你为何三更半夜哭着跑到我这里来?”
过了老大会,张二狗心情稍微平静了些,才道:“我爷爷……爷爷他……失踪了。”李萧然吃惊不小,急问道:“甚么叫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张二狗口舌有些不灵便,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在李萧然凝神细听之下,只听他道:“今天上午我爷爷带着家伙赶着驴车去泰山打猎,本来天黑之前就能回来,可现在已经深夜了,还不见他的人影。我问过别人,他们都说没看到我爷爷。我也问过老乌头家的总管,他说你爷爷到现在还没将猎物交上来,老乌头至今还不知,不过万一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我爷爷。这,这可怎么办?”李萧然问道:“你爷爷之前有过今夜这种情形吗?”张二狗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道:“没有,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我觉得爷爷一定是出事了,所以回不来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爷爷了。”说着,张二狗热泪纵横。
第四部分
自从那日见过张二狗的爷爷之后,李萧然便觉得这老头有种无法言语的怪异,又问道:“是不是在泰山之上,还有你爷爷的甚么故友,班荆道故?说不定在山林打猎遇到了他们,一时谈心忘记了时辰也说不定?”张二狗道:“没有,我爷爷平日老实巴交,不爱说话,有甚么朋友我会不清楚?”李萧然道:“这说不定,你爷爷去山上打猎,你又没步步跟着,怎么会知道?”张二狗闻听,居然急了,跳起来叫道:“我是他孙子,我就是知道。”
李萧然见状,忙让他几分,问道:“你好好想想,你爷爷在临行之前,有没有甚么反常的举动?”张二狗挠着头皮道:“没有啊,跟平日都一样的,我替他收拾好驴车,他驾着车就走了,没甚么反常的举动。”李萧然一看张二狗那副傻模样,心道:“就算有甚么反常的举动,你能看得出来吗?”想罢,又觉得不能怪他,问道:“你爷爷既然已经不能说话,那你再好好想想,最近他有没有在地上写过甚么字迹?”张二狗又思索了半天,才道:“有,他一个人独处之时,偶尔会捡起树枝或是小石子之类的,在地上随便写写。我识字不多,而且那两个字写的甚是复杂,我也不知道他写些甚么,倒是有外人靠近之时,我爷爷会连忙将地上那两个字擦得一干二净,生怕有人看见写的甚么似的。”李萧然听罢,万分惊异道:“有这种事?会是哪两个字?”想了多时,又道:“我猜,若非你不识得几个字,你爷爷也不会让你看到的。”张二狗不解道:“为甚么?我是他孙子,我凭甚么不能看?”李萧然道:“你想啊,你爷爷之前能言能语,但在突然之间变成了哑巴,而且又在无人之时,在地上写些外人不能看到的字,这说明了甚么?”
张二狗脑子好像不够用了,一直眨眼眨个不停,听李萧然说完,才道:“我不明白,你甚么意思?”李萧然解释道:“你爷爷当时写的字,一定跟他变成了哑巴有着莫大的关系。你只当他是随意写写,可却不知,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想,你爷爷心中一定极其痛楚,可是无处发泄,只有通过写几个字排遣心中的苦闷。但又恐别人看到,生怕被外人知道自己的遭遇。”张二狗叫道:“那凭甚么我不能看?”李萧然道:“你爷爷已经不能说话,可想而知,他的遭遇一定凶险之极,以致成了聋哑人。所以,他不想他的遭遇有朝一日会落在你的身上。”张二狗突然打断李萧然的话,道:“你是说,我爷爷全是为了我好?”李萧然点点头,道:“你怎么变得那么聪明了?”张二狗道:“别人都说我傻,就你说我聪明。”
李萧然本想问他你爷爷都写了哪几个字,但瞧见张二狗那傻乎乎的模样,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唯一的线索也断了,禁不住叹了口气。张二狗道:“对了,那两个字我虽然不认识,但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李萧然忙问道:“在哪里见过?”张二狗道:“是在泰山上的一个甚么地方来着?”说着,他凝神苦思了半天,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好像在碧霞祠见过。”李萧然重复道:“碧霞祠?在碧霞祠甚么地方见的?”张二狗道:“当然是碧霞祠那个大牌子上。”李萧然听完,顺手捡起个小石子,在地上写了碧霞这两个字,又问张二狗,道:“你看是不是这两个字?”张二狗在一旁端详了半天,点头道:“好像有点像。”李萧然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看二狗子你真该去读几年书。”
第五部分
突然,张二狗又道:“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随我爷爷上山打猎,快至太阳落山之时,准备打算回来。于是,赶着装满猎物的驴车,行径山脚下。正巧迎面走来几名泰山派的俗家弟子,我爷爷像是见了鬼一般,将草帽往下使劲压了压,生怕被他们认出来似的。”李萧然眼睛一亮,此事似乎有了转机,忙问道:“然后呢?”张二狗道:“那些泰山派弟子根本没留意一个赶驴车的,结果甚么事都没发生。”李萧然问道:“你爷爷见了他们,为何躲躲藏藏,唯恐避之不及?真是奇怪?”
张二狗道:“我没问,爷爷也没说。”李萧然又叹了口气,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泰山派弟子众多,若是能知道,当时在场的是哪几名弟子,也便好了。”张二狗道:“那几名弟子,我根本就不认识。当时离着他们越来越近,我爷爷让我一声不吭,我大气都没敢出。可那几名弟子倒是有说有笑,只听其中一名弟子道:‘这下泰山派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有谁还敢对我们无礼?’另一名弟子则道:‘恩师的武功,已是天下无敌,成为泰山派掌门,是早晚之事。’又有人插口道:‘我现在担心的事,万一此事被泰山派其他师傅知晓,也是异常棘手。’最后一人道:‘师傅的武功,已是深得天齐道长的真传,在道长众多弟子之中,唯独师傅的悟性最佳,内功最为精湛。旁人与之相比,均黯然失色。他们若是反驳,只会自取灭亡,师傅依然稳坐掌门之位。再说,若是师傅万一镇压不住,还有祝公子呢!有祝公子在,我们怕甚么?’我只记得这么几句,其他的离太远就听不清了。”
李萧然听完,眉头紧锁,道:“听你所言,仿佛有人要暗中篡夺掌门之位?而且,这人在泰山派中大有来头,武功无人能敌,那会是谁呢?那个祝公子却又是何人?”李萧然猜测道:“若论武功,泰山派上下应属路知遥最高。若那些人指的是他的话,天齐道长年寿已高,路知遥早晚都会成为掌门。自然不必大费周折去排挤众人,登上掌门之位。可非他的话,又会是何人呢?这一切,又跟你爷爷有何干系呢?”李萧然越想越乱,顿时理不清思绪,问道:“不管真相如何,你爷爷至今未归,却是事实。这终究不是甚么好的兆头,你带我去你爷爷经常打猎之地,说不定会遇到甚么事情,对此有所帮助。”张二狗点点头,道:“快随我来。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李萧然心道:“在这蒿里山待了有一月有余,还未出过此山。今夜却要冒险一试,倘若被发现,身为带罪弟子不好好赎罪,反逃出去。那是一定会被逐出泰山派的了。”说走却未走,在原地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先帮张二狗打探到他爷爷的下落再说。
第六部分
夜已深黑,李萧然跟着张二狗悄悄下了蒿里山,向西北疾走。一路无话,此刻已来至泰山脚下。李萧然问道:“你爷爷平时都去何地打猎,泰山这么大,到哪里去寻?”张二狗道:“不会到很高很偏远的山上,你跟着我就是了。”张二狗又道:“前面是樱桃园,先去那里瞧瞧,说不定我爷爷在那,如果不在那里,再去别处找找。”李萧然“嗯”了一声,依言随行。张二狗不懂武功,又是人小腿短,所以一路下来,累的气喘吁吁。李萧然则不同,此刻内功虽被废,但还是有一副健壮的身体,与张二狗同行,丝毫不现疲惫之迹。二人一前一后,匆匆赶路。
待行至樱桃园,但见草木繁盛,密叶压枝。李萧然四下打量一番,并无人际,道:“没瞧见驴车,看来你爷爷未在此地,或许咱们该去别处寻寻?”张二狗着急道:“我们沿着路再去东面找找。”言罢,正要往前走去。蓦地,李萧然察觉有甚么异样,急忙低声冲张二狗道:“快躲起来,有人来了。”李萧然身为泰山派带罪弟子,趁着夜色离开蒿里山,心中难免会有做贼心虚之感,所以一察觉周围有人来了,急忙拉着张二狗的衣袖,同他藏在周围的密林中。张二狗傻头傻脑,还未明白其中之意,已被捂紧了嘴,藏在树后。
李萧然低声道:“别出声,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出去找你爷爷。”说着,二人向山路上看去,须臾,果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二人。张二狗惊道:“你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怎么会知道有人走来?”李萧然低声道:“佩服吧,我既无千里眼也非顺风耳,是我未卜先知,算准了会有人前来。”张二狗满脸惊奇,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那两个人渐渐走近些,李萧然看的更真切了,一看之下,是一男一女,而且居然都见过,心道:“怎么会是他们?”只听那女的柔声道:“言欢哥,谢谢你向我坦白你的秘密,你说你一直未对失散的师妹颜小昔忘情,我能理解,你不用内疚,我不会怪你。”那男的道:“雪儿,其实自从我们开始交往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跟你说,只是,我怕会伤你的心。可是,我若是不对你说,我怕伤你伤的更深。我真的很矛盾,不知该怎么告诉你。你对我这么好,我竟然要伤害你。”李萧然闻听此话,便知这世上又多了一对痴男怨女,心中觉得十分好笑。那一男一女非是别人,正是崔韶杨与程雪。只是崔韶杨化名为许言欢,外人自然不知。至于程雪,李萧然在玉皇观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程雪并未看到他。
程雪听完崔韶杨的话,禁不住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泪水滚落面颊,又掏出香帕,擦干净泪水,显然强忍心中的痛楚,柔声道:“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师妹,说不定,她正在某个角落等着你,如果你找到她,一定要转告我一声,我会在远方祝福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崔韶杨似是万分痛苦,道:“雪儿,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程雪道:“今晚是我最开心的一夜,因为之前你跟我在一起时,我总觉得你有话要对我讲,但又欲言又止,我始终都猜不透你心里在想甚么。但是今夜不同了,你对我说,你未到泰山之前,是东华派的富家公子,而且,你叫崔……”
第七部分
说到这里,崔韶杨突然打断他的话语,肃然道:“雪儿,我是信任你,才将我的过去都告知你,你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就连你的亲妹妹都不可以。”程雪道:“你放心吧!我会严守你的秘密,你能将深藏在内心的秘密都告诉我,我很感谢你。你憋在心里那么久,若不找个人倾诉一下,迟早会生病的。”崔韶杨神色凄然,道:“为甚么?为甚么到了现在你还这么关心我?求你不要再对我那么好,我……”
相隔有些距离,李萧然听的不是太清晰,但隐隐约约听程雪提到甚么东华派,心中暗惊道:“凡是习武之人都知晓,东华派乃是岭南小派,而且在去年秋季,因为牵扯进杨慎矜一案,已被朝廷查封,全派上下,大多数都被朝廷当做叛党捉了起来。这在整个武林还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那个女子说甚么东华派?莫非那许言欢是东华派的?咦?记得许言欢曾是岭南人士,这东华派又是岭南小派……”李萧然想了半天,甚是不通,因为依照朝廷之力,不可能会遗漏任何一人。顿时又道:“甚么东华派?这江湖上早就没了东华派的名号,一定是我自己听错了。”想罢,不再考虑此事,专心向前方看去。
只见此时崔韶杨正在给程雪擦眼泪,道:“雪儿,天色太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不料程雪道:“言欢,今夜你不用送我了,我的心好乱,只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会儿,你自己走吧!自己走回去就行。”说完,将身一转,独自向山上走去。崔韶杨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一动不动,道:“噢!那也好,我们两个都该好好静一静,那,那你一路小心。”李萧然见他们就快走了,长出一口气,道:“若是被那许言欢发现,告知路知遥,说在泰山发现我的行踪。那岂不是等于告诉他我私自逃离蒿里山?那回到泰山派之中学习武艺,就更加遥遥无期了。”这时,已是憋了很久的二狗子,突然挣脱开李萧然捂住嘴的手,似是方从水中钻出来一般,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快撑不住了,怎么捂得那么紧,想憋死我?”
此时程雪已经走远,但崔韶杨离的尚近,想是他摧花拭血掌练的出神入化,岂会察觉不到周围有别人的气味?但偏偏他今夜伤心欲绝,似是百爪挠心,根本无暇顾忌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这时张二狗一句话,被崔韶杨一下子听到,当下转回身怒斥道:“是谁?是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偷听别人说话?”一问之后,草丛中并无回应。
第八部分
崔韶杨便觉有异,伸出双掌,暗提摧花拭血掌的霸道内力,慢慢靠近密林。李萧然见他走了过来,大骇之极,脑子里急忙思索应对之计。忽然,就闻着周围有些异味,而且异味之源仿佛离的自己很近。李萧然正在奇怪,低头看了看张二狗,见他已是吓得蹲在地上。这一看才知,原来是张二狗吓得拉了裤子,怪不得有股异味扑鼻。此时崔韶杨已快至近前,李萧然爬树的本领一绝,此时脚尖点地,“噌”的一下窜到树上,这一下声音极轻,却窜的极高,就连李萧然自己都未想到。禁不住心道:“俗话说:狗急了能跳墙,没想到我李萧然急了还能上树。”
当下自嘲了一番,但崔韶杨已来到眼前,李萧然低头一看,只听崔韶杨冲张二狗怒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到这里干甚么?”张二狗倒也急中生智,道:“怎么拉个屎也有人过来看看?”崔韶杨听出他声音有些傻里傻气,提鼻子一闻,确实有股难闻的气味,骂道:“原来是个傻子,泰山乃是仙山福地,岂容你在此随意大小解?”张二狗道:“我拉我的屎,管它仙山鸟事?”崔韶杨见跟他无法言语沟通,嘴里又骂了几句,转回身便走了。待到崔韶杨已经走远,李萧然才从树上跃下,拍了拍张二狗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够机灵,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张二狗伸伸舌头道:“刚才那小子杀气好重,都把我下拉了,还好没看穿我,否则的话,就不能去找我爷爷了。”张二狗不说,李萧然都快忘记来干甚么的了。抬头一望天色,见漫天繁星,银河高挂。又道:“快到别处寻寻,时候不早了,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回蒿里山。”
言罢,二人又向东行了数里,沿途更是四下细心查看,是否能发现他爷爷的踪影。已经快至罗汉崖,人倒是没寻着,张二狗倒是叫了不少人为爷爷了。偶尔碰上一个路人,张二狗顾不得看清奔上去就喊爷爷,等那人转过身来,才发觉是自己认错人了。李萧然在一旁看着只想笑,道:“我说二狗子,照这么个寻法,真爷爷没寻着,你倒把全天下的人都喊做爷爷了。”张二狗道:“我都急成这样,亏你还笑得出来。”李萧然改口道:“好了,算我没说。”
他二人又往前走了百余米,李萧然就听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凄凉的哭泣之声,声音催人泪下,透骨酸心。张二狗也听到了,问道:“是何女子在伤心?弄得我都想哭了。”李萧然叹了口气,道:“还会有谁?是方才那位容貌艳丽的女子。”说着,用手指给张二狗看。只见不远有座小亭子,亭中石凳上坐着一位女子,正是她在伤心哭泣。李萧然又道:“你先在前面走着,我随后便来。”张二狗问道:“你去哪?”李萧然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去安慰一下她了,人家哭的如此伤心,那许言欢不怜香惜玉,我李萧然怜香惜玉。为这种男人哭坏了身子,值得吗?”张二狗道:“那你可要快点。”李萧然一笑而过:“放心吧!我随后便来。”
第九部分
李萧然见张二狗走了,一扭身缓缓走至那女子的面前,他不知她叫甚么,但方才听崔韶杨叫她雪儿,只是不知道她姓甚么。李萧然盯着程雪望了半天,她只是蹲着身子埋头哭泣,似是全无察觉有人靠近自己。李萧然不免有些触景伤心,当下咳嗽一声,道:“哎!可怜啊!可怜!”程雪突然听到附近有人说话,心中一惊,将泪眼抬起,却见一个衣着破烂,相貌不俗的人站在自己身前,微启香唇,问道:“你是在说我吗?”李萧然含笑道:“谁搭腔便说的是谁。”
程雪道:“你是何人?怎么三更半夜还不回家?”李萧然笑道:“花前月下,陪着心爱之人到樱桃园随意走走,说说心里话。”程雪一听,心中意会,止住了哭声,忙道:“你,你是在指我吗?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李萧然道:“我,我是这仙山的孤魂野鬼。”程雪道:“你一定是那小丫头派来故意跟踪我的,是不是?那丫头,只想着取闹,派个我没见过的人来跟踪我,想偷听我们谈话,等我回去之后,再取闹一番,是不是?”
李萧然不知她所说的小丫头便是程依依,又道:“甚么小丫头大丫头的?我根本不认识,是我自己要来的。”程雪道:“那你是何人?我没见过你,怎么你认得我?”李萧然心道:“若是我告诉她真实姓名,这女子跟夏羽丰关系甚密,万一传入夏羽丰耳中,说我身为带罪弟子本该在蒿里山服罪认罚,此刻居然跑到罗汉崖来了,岂不会对我大加刑罚?那我相当于自找麻烦了。”
想罢,又道:“我乃是一名过路之人,无名无姓。只是无意之间看到姑娘为一名男子伤心断肠,心生怜悯,特地过来看看。”程雪道:“如果你真的怜悯我,请你走开,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李萧然料定了会赶自己走,当下一笑,全不介意,往石凳上一坐,靠在她跟前,长叹一声,道:“自己的付出,到头来,却全然没有回报,我都替你感到可怜。”一句话,似是说到了程雪心眼里,顿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听她哭了多时,李萧然才道:“哭吧,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要不要我再借你个肩膀用用?”一语刚毕,程雪将身一斜,倚在他左肩大哭不止。李萧然只觉她娇体一软,异香扑鼻,心中暗骂:“许言欢,许言欢,如此美貌的女子你居然都忍心伤害,换做旁人,恐怕为她死的心都有。”心中正骂着,突然左肩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第十部分
一瞥之下,才知是程雪冲着自己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李萧然丝毫没有阻拦抗拒之念,任凭肩膀上的痛楚逐渐加深……李萧然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程雪哭了会,才呜咽道:“我姓程,名叫程雪。”李萧然口中反复叨念了几遍程雪的名字,又道:“程姑娘,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这故事中的人很像你,你要不要听听?”程雪一愣,问道:“怎么会有人像我?甚么故事,说来听听?”
李萧然仰首望天,思量片刻,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要去远方拜会官场上的朋友,沿途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走了好久,仍未走出一座高山。就在此时,脚下一滑,竟然掉下了万丈悬崖。还好悬崖下生有一株老树,那人求生心切,双手紧紧握着树干。山风凛冽,他在半空中摇摆不停,上够不着天,下临不着地。一时间万念俱灰,失望之极。因他平日信佛,所以此刻他大声呼叫着佛祖的名字,希望佛祖能现出真身,救他一命。正是精诚所至,佛祖听到了他的呼叫,果真现出了真身。只听佛祖口中念道:‘若你听我话,依言行事,我自有办法救你上来。’那人听后喜出望外,央求道:‘佛祖您大慈大悲,只要能救我一命,我甚么都听你的。’佛祖道:‘既然如此,那就将你紧握树干的双手放开吧!’那人闻听,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这双手一放开,自己就会坠落万丈悬崖,生还无望,焉有命在?于是,并未听从佛祖的话语,却将树干握的更加紧了。佛祖见他,不听自己劝诫,一意孤行,顽固不化,便将身一隐,舍他而去。”
程雪听完,不解道:“这故事中的人怎会跟我有相似之处?”李萧然笑道:“一个人活在世上,难免会遭遇彷徨、无助与痛苦,此时此刻,自己也在寻找一种方法来解脱。那个人身悬万丈悬崖之际,祈求佛祖来帮助自己。佛祖劝他将双手放开,便能脱离苦海。可那人执迷不悟,偏偏不听,佛祖见他无药可救,只能离他而去。”程雪听完李萧然的话,低头不语,沉默半晌,复又抬起头来,脸上阴云渐消,如梦初醒,问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你到底叫甚么名字?”李萧然跟她同了半天,甚是投缘,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笑道:“我叫李萧然。”
欲问后事如何,且待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