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程雪听罢,大吃一惊,道:“你叫甚么名字?”李萧然复又回答一遍,惊得程雪站了起来,道:“莫非你就是招贤盛会上入围四强的李萧然?”李萧然苦笑一声,道:“不错,昔日我已踏入泰山派的门槛半步,不过……总之,一言难尽。”程雪离他近些,仔细端详了半天,接着道:“我瞧你似是有些眼熟,你……那张画像?”
李萧然不知她在说甚么,问道:“画像?甚么画像?”程雪双目紧盯着他,看的李萧然都有些不太自然,禁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在看甚么?”程雪依旧凝神望他,似是在回想些甚么,口中低吟道:“太像了,实在像极了。”李萧然见她自言自语,更加摸不着头脑,道:“程姑娘,我言尽于此,只是希望你不要为情所困,若无别事,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起身便走。程雪见他要走,急忙拦住,道:“先别走,我问你件事。”李萧然点点头。
程雪道:“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待会跟我去见一个人,那人很想见你一面。”李萧然疑惑万千,问道:“要去见何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程雪支支吾吾道:“这你先别问,等见了自然会清楚。”李萧然摇摇头,道:“我不去,我又不认识那人。万一见了,那人要杀我,怎么办?”程雪微微一笑,道:“这人既然很想见你一面,就不会杀你,说不定,你就用不着再受蒿里山两个月的责罚之苦了。”
李萧然道:“甚么两月之苦?我因偷学泰山派武功,被师傅责罚到蒿里山劈柴挑粪满一年才行,若是两个月也便好了。”程雪顿时一惊,愣了一愣,道:“可是依照泰山派的门规戒律,凡是偷学武功的弟子,都罚到蒿里山两个月,何来的一年之理啊?”李萧然道:“这怎么会,一定是你将这门规戒律给记错了,我师傅亲口对我说,要满一年之期才可。”程雪一听,就急了,道:“我生在泰山派,长在泰山派,我娘就是天齐道长的弟子顾婵娟,这门规戒律,我倒背如流,又怎会记错?”李萧然见她说的严肃认真,不似有假,道:“原来你母亲就是顾婵娟?这门规戒律,看来你是不会记错了?”程雪狠命的点点头。
李萧然道:“可是?师傅明明说是一年为罚期……”思虑半晌,李萧然方回过味来,咬着牙,口里骂道:“可恶之极,我被他骗了,我被他骗了。原来从头到尾,我都被那老头玩弄于股掌之上,岂有此理,我去找他理论理论。”说着,竟然要登上玉皇顶,找路知遥讨个公道。程雪见他怒气上冲,怕生事端,急忙拦住,道:“你不要冲动,那日拜师大典之后,四强之人唯独缺你一个,取而代之的是那新来的许……许……许言欢。泰山派上下之人都很感奇怪,有人问路师伯,路师伯说你偷学泰山派的掌法,为的就是参加本届招贤盛会,幸好被他及时发现,已按照门规戒律,罚你到蒿里山待上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自然会让你回来……”
李萧然突然怒道:“别说了,你以为路知遥还会让我回去吗?他既然有意让我在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待上一年,就不可能再好心的让我回去。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计伏生而起,路知遥事先早已安排好的,只等我往里面跳,我好傻……”
第二部分
程雪解释道:“你怎会将人的心肠想的如此歹毒?路师伯绝不是那种奸险之人,否则的话,天齐道长也不会在闭关练功期间,将全派上下的大权都交于他的手中。路师伯年高德劭,众望所归,是成为泰山派掌门的不二之选。”李萧然怒不可遏,似是将眼前的程雪当作了路知遥,道:“年高德劭?众望所归?你可知,路知遥是如何对待我的?那蒿里山森罗殿的路念尘是如何对待我的?这二人,在你们眼中,全是年高德劭众望所归之人,你知不知道,我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甚至被废了武功,我都负诟忍尤,气忍声吞。因为毕竟是我触犯门规在先,但这并不等于我肯向他们低头,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日盼夜盼,希望能早日脱离苦海。现在看来,倒是我痴心妄想,天真可笑。”
程雪道:“可是,路师伯对我很好,我都没见过他生气发怒的样子呢。”李萧然冷笑一声,道:“你乃名门之后,是顾婵娟的亲生女儿,我算是甚么东西,只不过是泰山上一个小挑夫而已。你自幼衣食不愁,又怎知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理?若你生母不是顾婵娟,而是一个贫病交攻的乡下老妪,你看这路知遥又会怎样对你?”程雪道:“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没有想过,我也想不出来。我问你,你本该在蒿里山,今夜却又跑来这里作甚?”
李萧然听她这么一问,早已将寻找张二狗爷爷之事忘的一干二净。这时忽然想起,忙道:“坏了,只顾跟你说话,却将正事忘记了。”说着,也不管程雪,顺着张二狗行进的方向,直奔过去。程雪见状,急忙追上前,生恐他跑了一般,在他身后喊道:“李萧然,你要去哪里?你还未跟我去见那个人。”李萧然在前面疾奔,这时扭回头呼道:“我谁都不想见,除非你将那人带来见我。”程雪呼道:“你还回不回蒿里山了?你要跑去哪里?”李萧然喊道:“已知此事真相,还回蒿里山作甚?若要知道我去哪里,跟着来不就是了?”说着,加紧步伐,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程雪见他越跑越急,连忙追上去,心道:“妹妹啊妹妹!你眼光果然不错,当初被我无意中发现,你独在房中看着一副男子的画像,我当时还道,若是这世间真有画像上所画如此俊美的男子,被我碰见,或是只瞧上一眼,也算我不枉此生了。今夜却万万也没料到,陪我谈心的人就是画上所画的男子。既然碰见,又岂能将他轻易放走?我非带到妹妹面前不可。”想罢,脚下生风,向着夜影,急追过去。
却说李萧然向前疾驰,奔了许久,却始终未见张二狗的身影。虽说这山路斗折蛇行,但山路两侧俱是碎石荒草,根本无人立足之地,若按常理,以李萧然的脚力,定能追上张二狗的步伐,却难料事与愿违。李萧然心中奇道:“张二狗到底哪里去了?”突然,前方漆黑的山路山,闪出一团模糊的影子来,似是有甚么东西横在山路中间纹丝不动。李萧然一眼便瞧见,但相距稍远,辨不明是何物事。于是,大步向前方行进,待快至那物事的近前,渐渐放缓脚步,一步一步走的极轻,当下凝神细看。不看则罢,一看之下,顿觉怪异之极。
第三部分
只见在这崎岖的山路中央,歪歪斜斜停着一架驴车,车身到处沾满殷红的血迹,在夜色的衬托之下,更令人惶恐不安。那拉车的驴子斜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流了一大滩血迹。李萧然走到驴子近前,反复验查致命的伤势,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是那驴子的四蹄已被利刃齐刷刷削断,驴身之上插满细小的柳树叶,犹如一只刺猬一般,死状之惨,*人心寒。李萧然蹲下身,伸手随意拔了一片插在驴身上的叶子,怎奈那叶子似是生了根一般,如何拔也拔不出。李萧然大惊,心道:“是何方高人能将这柳树叶子像暗器一样打入驴身之内?对方的内功之高,恐怕泰山派全部弟子加起来,也没几个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想罢,又向车内看去,但见车内血迹斑斑,空无一人。李萧然不敢断定这驴车是否属张二狗爷爷所用,正在这时,程雪随后赶了上来。她看到眼前鲜血淋漓的惨景,吓得双手捂住了眼睛,几乎昏厥过去。幸好李萧然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总算没有摔倒在地。
“血,我不能见血的,一见到血我就会晕倒。”程雪倒在李萧然的怀中,低声吟道。“看你的样子,似是不会武功,怎么你娘没有传授你武功吗?”李萧然问道。程雪听闻,回道:“是我娘不肯教我,不知为甚么,她肯教我的妹妹武艺,就是不肯教我,只是自幼教我琴棋书画,若是我要学泰山派的功夫,便会对我大发雷霆,所以到现在,我半点武艺都不会。”言语大有抱怨之气。李萧然道:“或许是你娘,怕你学会了武艺,出去好勇斗狠,尽失女儿家特有的矜持也说不定。总之,还是不学武艺的好。”李萧然说这话时,心中百感交集,因其想到自己,为学武艺所遭受的痛苦,还不如当初不学武艺的好。
程雪用手指了指驴车,仍是不敢去看,问道:“是何人的驴车,怎挡在这山路之中?又是何人下的毒手,连这小小的毛驴都不放过?”李萧然肃然道:“还不知这驴车上的人现在如何?你瞧地下的车轮压痕,很明显是在急行之下,突然遭受了甚么人的袭击,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以致酿成惨剧。看来,还经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程雪道:“这几年泰山上一直无风无浪,平安无事。今夜的惨剧,足以打破数年来的平静。凶徒的手段甚是残忍,为何连驴子都不放过?就算是车上之人跟他有仇,但驴子跟他无冤无仇,实不该断它性命。”
李萧然用手沾了一点地上的血液,在鼻间嗅了嗅,又摸了摸驴身,道:“据我猜测,这驴子死了还没半个时辰。也就是说,惨剧发生才不久。”程雪一听此言,惊恐失色,道:“你是想告诉我,凶徒尚未走远,就在附近?”李萧然微微点头,与此同时,他向四周观察了一圈,看看有无人影在夜色之中隐匿。
山中寂然无声,渺无人踪。程雪惊惧之极,身体也开始有些发抖,李萧然本就扶着她,这时,她顾不得甚么男女有别,一下子扑到李萧然的怀里,娇容紧贴着李萧然的胸膛。
第四部分
猛然听到他心跳之声,不知怎么,竟心下稍安,不再战战惶惶。此刻,李萧然只觉一股奇香迎面扑来,吹气如兰,温润而泽。怀中似是揽着一块暖枕,桃羞杏让,软玉温香。二人抱了许久,李萧然笑了笑,道:“程姑娘,莫不是,你把我当成了你那言欢情郎?”程雪双颊绯红,表情甚是尴尬,听他这么一说,急忙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粉容羞涩,香唇微启,想辩解甚么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顾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突然,李萧然大叫一声,道:“树林中有人。”一语毕,程雪吓得复又投进李萧然的怀抱之中,惊惧的重复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李萧然见状,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程雪听他笑的奇怪,不明其意,问道:“你……你笑甚么?”李萧然将她搂紧了些,笑道:“树林中哪有人,我刚才吓着你玩的,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你说,这不好笑吗?”程雪抽出右手,本想打他几个巴掌,可巴掌才到半空。李萧然笑道:“你打啊,我可不是你那言欢情郎,若是打恼了我,休怪我抛下你,离你而去。到时你再追我,可就难了。”程雪闻言,觉出此话含有一语双关之意,顿时抽回娇嫩的手臂,道:“谁追你了?说这话也不嫌害臊。”李萧然笑道:“你扑到我的怀中,居然反过来说我不嫌害臊,你啊你,我若是你,那脸早就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了。”程雪道:“你……跟姑娘家说话还这么粗鲁?我不理你了。”说完,双臂本能的向前一推,将李萧然推开,但仍未推开多远,以免树林中真有人窜出来,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李萧然的怀中。
就在这时,只听李萧然低声道:“小心,我听你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朝这走了过来。”程雪用力捶了一下他,嘴角向上一扬,道:“你又想吓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说完,抬头见李萧然表情极其严肃,不似欺骗她的神情,心中犹豫不决,慢慢将脸转过来,向自己身后看去。果不其然,细听之下,似乎也听到了一丝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凝神观看,有一个人影,正从黑暗之中向他们缓缓走来。
程雪一时惊惧,复又扑到李萧然的怀中。李萧然顿觉程雪的心跳的甚是厉害,于是将她抱的稍紧了一些,用手在她背部拍了一拍,安慰道:“有我在,你怕甚么?”程雪并不答话,依旧将头深埋李萧然的胸前,不敢回头观看。李萧然本是有些紧张,但怀抱着美人,一时英雄救美之心大增,见来人向自己缓缓走来。黑幕遮天,视物不清,更无法瞧清来人样貌身材,为壮英雄胆,提高嗓音问道:“来人是谁?速速报上名来。”那人似是全无听到,仍迈着稳重的步子渐渐走向李萧然。李萧然一听那人的脚步声,便知是内功之高手,若是自己武功未失,尚能搏上一搏,但如今今非昔比,只能见机行事。
第五部分
李萧然心中略惊,此时此刻,不知是进是退。等到离得稍近一些,这才看清,来人中等身材,身着黑衣,面上围着黑色面纱,根本无法辨别样貌。唯独一双利目,似是烧红的火炭一般,炙人肤表。李萧然问道:“你是何人?”那蒙面人闻听,看了眼那满是血迹的驴车,眼珠一转,微微冷笑几声,道:“现在,轮到你了。”李萧然不明就里,疑惑万千,问道:“你这话何意?甚么叫轮到我了?我并不认识你,你是谁?”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我是取你性命之人。”李萧然回头望了望血泊之中的驴车,似是恍然大悟,问道:“莫非你就是这凶徒?”那蒙面人全然不睬此话,只顾道:“死到临头,莫管闲事。”此时,程雪壮着胆子回过头来,道:“不管你是何人,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过路之人,跟这驴车的主人毫无关系,又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放我们走吧!”李萧然冲蒙面人道:“你杀了我,放她走。”程雪一听,心急如火,大声道:“不,你不能杀他,不能杀他。”
那蒙面人闻听,顿时双拳紧握,又握拳放在胸口,似是犯了心疼病一般,紧闭双目,咬牙恨齿。李萧然见状,更加剧疑惑之心,又轻拍了一下程雪的肩膀,附耳低声道:“此人杀气极重且来历不明大有怪异,一会儿免不了有场恶斗,恶斗之际,我掩护你,你再趁机逃走,不必管我生死。”程雪闻言,连连摇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绝不会单独留下你,你不用劝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李萧然临危不顾,反而笑道:“我死不要紧,若是你死了,岂不是连老天也要伤心三日?”程雪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道:“大敌当前,居然还说些风凉话,我真没见过你这种人。”李萧然微微一笑,道:“恐怕我这风凉话再怎么好听,都比不过你那言欢情郎的甜言蜜语呢!”程雪立时眼睛一瞪,伸右手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道:“我跟他之间,根本就没有甚么,该结束的迟早会结束,以后你莫再提他。”李萧然笑道:“以后?我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程雪道:“你又来了。”二人说了片刻,似是已将那蒙面人抛到了九霄云外。实际上,李萧然一直在暗暗思索,若真是凶徒,早在你毫无察觉之际取你性命,又怎会从暗处缓缓走出,来到近前,给你片刻说话的时间。所以说,此人怪就怪在此处。
那蒙面人将胸口捂了片刻,浑身突然间颤抖不止,又猛地睁开双目。这下,倒是将李萧然跟程雪吓了一跳。借着月光,只见那人的双目之中似是能喷出血来,令人望而生畏。跟之前杀气极重的利目相比,更添狠辣之气。李萧然抱着程雪连退三步,不知那蒙面人身上发生了何种怪异之事。程雪禁不住问道:“他……他是人还是鬼?”此刻,李萧然与蒙面人四目相对,忽听程雪发问,李萧然迟疑道:“他有影子,自然是人。瞧他眼神,似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一般,所以杀气才如此之重。说实话,我从未见过有人身上有如此重的杀气。”
程雪欲要再言,却见那蒙面人突然变拳为掌,双掌舞动如飞,向李萧然疾冲而来。李萧然忙将抱着程雪的手撒开,把她推到一旁,自己则挡在她身前,也是向前一跃,冲蒙面人当胸一拳。只闻“啪”的一声巨响,李萧然一拳结结实实的击在蒙面人的胸口。李萧然本就奇怪此人见我来攻为何全然不惧,丝毫无避闪之念。这下击上,换做别人,就算他不用内力,总该有些疼痛呻吟之象。可再看这蒙面人,依旧目如喷火,杀气袭人,这当胸的一击,似是被轻触了一下,安然无恙。李萧然心中惊惧不已,当下连退数步,鼓足精神,换招再击。
二人恶斗,一番好杀。但见,拳来掌架翻江滚,呼喝声震拔海惊,接天杀气情自溢,神功运转颠不宁。风激电骇移山倒,烈吐狂浪覆海冥,但愿尸骸空独卧,不求红颜守归灵。
第六部分
相斗不久,李萧然一招不慎,被蒙面人一掌重重打在后心之处。当下口喷鲜血,飞出数丈之远,摔倒在地。程雪泪过腮边,疾奔至李萧然近前,双臂托起他的头,大声叫道:“你可别死。”李萧然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微微张口,说了几句话。程雪附耳倾听,只听他颤声说道:“摧花……弑……血掌……”而后,脑袋向旁一歪,人事不省。程雪见状,抱头痛哭,正孤自伤心欲绝。哪知那蒙面人已来到李萧然的跟前,低声道:“一掌难死,再补一掌。”说完,凝聚真气,右掌划了一圈,直向李萧然的天灵盖拍去。若是拍中,李萧然定会脑浆迸裂而亡。程雪见此情形,既惊又怕。眼见蒙面人的白森森骨嶙嶙的右掌,顷刻间就会拍碎李萧然的天灵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出娇嫩的手臂,一把抓住蒙面人的手腕,一口咬去。这一下,大出蒙面人的意料。
蒙面人顿觉手腕奇痛无比,急忙抽回右臂,再看之际,右手腕已是多了几个极深的齿印,痛入骨髓。当下生怒,厉声道:“你……竟然如此护他?你……”蒙面人正要再说下去,难免令她生疑,急忙改口道:“这小子知道的太多,我一定要杀了他。”程雪不明其意,呼道:“你杀了这驴车的主人,又想残忍的杀死我们,你这丧心病狂的凶徒,简直罪大恶极。”程雪说着,双目恶狠狠的瞪着那蒙面人。怎料那蒙面人不敢正视程雪,将脸斜向一边,低声自语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也不必明白。”说这话时,声调极低,恐怕附耳倾听,也未必听到。程雪道:“你还站在那里干甚么?怎不来杀死我?杀了我,世间就少一人知道你的恶行了。”蒙面人看了看她,甚么没说,猛地一上前,伸出右掌,“呼”的一声,掌风只是微微触及程雪的面部,仅此一下,程雪便仰面倒地,昏死过去。原来只是被这掌风给击昏了。言至于此,那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崔韶杨。
崔韶杨见他二人相继昏死过去,复又冲着李萧然,低声道:“这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今夜你一定要死。”说着,单掌一挥,举过头顶,而后从上至下大力劈来。崔韶杨的掌风,已经触及李萧然的面部,只差寸许,便取得他的性命。此刻,李萧然脸色发乌,气息将断,嘴唇惨白,全然不知。眼见崔韶杨的单掌立时了结他的性命,便在此时,忽的从半空之中人影一闪,冷不丁飞来一人。只听那人喝道:“无耻之徒,还不住手。”言罢,已来至崔韶杨的近前,双臂向前一探,挡住崔韶杨的单掌下劈,而后抱住李萧然的身体,又以极快的身法旋转到一旁,将李萧然的身体放下。崔韶杨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急忙甩目观看来者是谁,只见来人身着素衣,面如冠玉,气色红润,年龄二十五六。
第七部分
崔韶杨不曾见过,但瞧这身手,不似等闲之辈。正在此时,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嗡声嗡气之声,只听那人抱怨道:“大哥哥,你飞的好快,怎不等我一会儿?”崔韶杨闻听又是一惊,心想:“这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竟然如此耳熟。”正想着,从对面急匆匆跑来一人,来人非是旁人,正是张二狗。张二狗跑的气喘吁吁,上气难接下气,道:“大哥哥,这蒙脸的是坏人,欺负我朋友,快教训教训他。”崔韶杨道:“又来两个送死之人。”那人冷笑一声,道:“摧花弑血掌,果然名不虚传。难料江湖中继史孤信之后,居然还有人练这禁功掌法。还不快摘下你的面纱,好让在下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对,快摘下来。”张二狗有这人撑腰,一时间说话也硬气许多。崔韶杨闻之大骇,生恐被人戳穿身份,当下沉着应对,冷静道:“那还要看你们本事如何了。”那人冲张二狗道:“小兄弟,你的朋友受了重伤,快将他背到咱那安全之处,由我先挡着他。他身重一掌,命不久矣,晚了一些,一条小命就交了阎王爷了。”张二狗依言行事。
崔韶杨怎肯轻易放走李萧然,当下微微冷笑道:“你到底是何人?怎有把握一定会赢我?”那人道:“我是何人,自然不会告知与你。不过听你语气,便知你年纪尚轻,小小年纪便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听我良言相劝,万不可再练这禁功掌法,否则,你迟早会变成第二个史孤信。此种掌法之祸害,乃是日积月累而成,越早弃练越好。若不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到时后悔已晚。”崔韶杨道:“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挂心,少在这假惺惺的劝我,还是顾好你们自己吧!”那人闻言,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没想到你如此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既然如此,多言无益,就让我领教一下摧花弑血掌的神力。”崔韶杨恶狠狠的道:“你的话未免太多了。”说完,不给那人任何准备,反掌一挥,身形已紧随至他近前。那人见他杀机已起,掌风凛凛,不敢硬接,将身一转,避开掌力。二人相斗之际,崔韶杨心中暗惊道:“眼前这素衣之人,所施展的武艺,尽是泰山派的看家本领,看来他师出泰山派,是名泰山派的弟子。以他的年纪与身手,在泰山派中绝非庸耳俗目之辈,却为何之前未曾见过他?不管怎样,还需多加谨慎,尤其不能使出半招泰山派的功夫来,否则的话,便会被他发觉,暴露行迹。”边战边想,已将摧花弑血掌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人见状,贯颐奋戟,越战越勇。
一场恶战,斗的天昏地暗。但见,愁云漫漫,惨雾惶惶。凌空激浊声拍岸,厉俗扬清浪打头。荡滓去秽是非争,神威尽显道不同。天外俱是有重天,人上俱是有高人。一个似东山的伏虎,一个似西海的潜龙。二人战况,一时胜负难料,不分高下。
第八部分
却说那张二狗,使劲吃奶的力气背起李萧然。趁着二人相斗之际,沿着山路,走了有数里之远。忽至一幽静的山洞外,这山洞,洞口狭窄,入内深阔。洞口附近又有树木草丛遮挡,白日都难以发觉,更何况黑夜?张二狗背着他走了进去,平放于地。见李萧然双目紧闭,口唇惨白,五官不正,面无人色。又摸着背后湿漉漉的,张二狗稍作惊愕,掀起李萧然背后的衣衫,一个火辣辣的血掌印呈现在他的面前,深约数寸,触目惊心。张二狗叫道:“你甚么时候被烙铁灼伤了?”
那边崔韶杨跟那人战的火热,双方均使出看家的本领,风回电激,地动山摧。突然,那人动作稍稍慢了一些,尤其右臂略有异样。崔韶杨眼疾手快,立马猜到:“看来这人是负伤而来,虽然他的面容表情,丝毫不显露受伤之迹,但你岂能骗的过我?”崔韶杨如此断定,并非空穴来风凭空猜测。只因他练就禁功神掌,嗅觉出奇的敏锐。在战斗之前,崔韶杨就应经从那人身上,微微嗅到一丝血腥之气。现在相斗之时,双方均热血沸腾,这股血腥之气也随之变浓。崔韶杨心下暗喜:“看来你的伤口破裂,流血尤甚了。”果不其然,那人招式越来越缓,右臂的衣袖渐被流血染红,逐渐不支。崔韶杨大喜,叫道:“你的死期到了。”
话到掌到,双掌翻飞,似是漫天的星斗尽数化作弑血的掌法,令人躲之不及。那人身子向后一退,微向后一闪,避开了霸道的掌力,但还是被掌风余威所伤。“哧”的一下,胸前的衣衫裂开一道长缝,划破肤表,炙热非常,隐隐生疼。那人受了一掌,不敢再战,情急之下,虚晃一招,退出战圈,几个跳跃,消失不见,身法之快也令崔韶杨吃了一惊。崔韶杨见他逃远,不敢追去,生怕在这夜色之中被人偷袭。沉稳心神,心道:“对方武功高强,恐怕连路知遥都非他敌手。既然是泰山派的高手,我又岂有未曾见过之理?他到底是何许人也?若非他受伤在先,我若胜他,恐怕还要再战百余回合。”想罢,看了看昏迷之中的程雪,百媚千娇,楚楚可怜,本想上前抱她起来,送回经石峪,不让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却又转念一想,心道:“我那师妹,不知比她可怜多少倍,她只是被掌风击昏,就算在地上躺一夜,又算得了甚么?”想罢,将身一转,飞入周围树林之中,换了寻常所穿的衣衫,装作无事模样,赶回玉皇观。
崔韶杨隐藏极深,在路知遥手下为徒,路知遥虽每日传授他泰山派的绝顶武学,但对他习练摧花弑血掌却全然不知。有几次崔韶杨偷练摧花弑血掌时,险些被路知遥发现,路知遥忽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忙问何因。崔韶杨收敛内力,强作镇定道:“方才师傅传我那一套泰山派的掌法,着实难练,徒儿资质愚笨,难以领悟。正在练武时忽听师傅脚步声临近,又生怕师傅见我掌法笨拙生硬,所以急收内力,怕师傅责怪,这才狼狈不堪,让师傅见笑了。”路知遥听罢,不但不气,反倒更加喜爱这个徒弟了。
第九部分
但此时,最令崔韶杨后怕的便是那苏豫卿也在泰山派。当时崔韶杨来至泰山派时日不久,见路知遥在房中愁眉紧锁,一问之下,才知是夏羽丰急急召集他们师兄妹三人,商议医治重伤临危的苏豫卿,以及加强戒备,以防此类惨剧再次发生的情形。崔韶杨听罢,心中万分紧张,但丝毫未表现出来,装傻充愣的问路知遥摧花弑血掌是何掌法。接着,崔韶杨又试探性的问苏豫卿现在何处。路知遥岂知崔韶杨的险恶用心?毫无顾忌的道出苏豫卿正在玉皇观后院的客房之中。崔韶杨心中大喜,白日间,假作闲逛,绕来绕去最终被他找到苏豫卿所在的客房。只见苏豫卿面无人色,似是死了一般,躺在大床上。房中夏羽丰、赵勃勋、顾婵娟等高手俱在,讨论不止,商议如何医治。崔韶杨偷听到,夏羽丰打算合他们四人之力,替苏豫卿疗伤医治。而且看夏羽丰之意,就算耗尽了内力也要将他医好,在问出到底是何人将他打伤。
崔韶杨顿时忐忑不安,心想:“我明明将苏豫卿打落石桥下的小河中,今日却为何出现在了玉皇观?真是怪异之极。”想罢,仍不死心,索性躲在窗下听个明白。夏羽丰同师兄妹言谈之际,无意中道出是李萧然背着苏豫卿来至玉皇观。崔韶杨闻听,心似气炸了一般,暗想:“有朝一日,若是再碰到他,我定将他碎尸万段。”崔韶杨此刻已将李萧然恨之入骨,但李萧然却全然不知。
当夜,崔韶杨穿戴利落,身着夜行衣,见苏豫卿的客房中并无其他人,便闪身而入,复又将门掩蔽。苏豫卿仍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崔韶杨轻手轻脚,渐渐靠近苏豫卿的床边。崔韶杨见时机已到,探右臂出右掌向苏豫卿胸口拍去。就在此时,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崔韶杨见此情形,若不躲避,定会暴露行踪。当下,崔韶杨收回右掌,迅速翻身躲到床下,声息皆无。这时,只听屋门被悄悄打开,接着又被轻轻掩上。崔韶杨心惊道:“来人蹑手蹑脚,似是生怕被人发现,又会是何人呢?”崔韶杨疑惑之极,将头慢慢向外观看。却只能看到那人的双脚,看不到相貌。顿时自恨,若非躲到床下,而是纵身跃上房梁,定能识别来人的身份。崔韶杨又大胆向外看去,吃惊不小,原来来人也是身着夜行衣,就算他跃上房梁,也不能辨别身份。
崔韶杨见状,生恐被发现,忙躲在床下不敢动弹。只能立耳凝神细听,周围静若无人,只听得来人走至床边,掀开苏豫卿身上的薄被,解开他的上衣。接着,崔韶杨听到“啊”的一声惊叹之声,那声音极轻,崔韶杨离的甚近也是勉强听到。床底空间狭窄,崔韶杨躲在之下,动不敢动,心中只盼着来人早早离开,他好钻出床下了结苏豫卿的性命,这桩心事方能化解。
结果,那人不知何故,迟迟不肯离开,不知在外面做些甚么。崔韶杨疑惑之心倍增,却只能耳闻,不能目睹,心中胡乱猜测:“来人到底是谁?”突然,崔韶杨想起一事,自己修练摧花弑血掌,能嗅到数里地之外人身上所发出的独有气味。因此,伸出右掌,虚空抓了一把。这一抓之下,崔韶杨隐约嗅到,来人虽是身着夜行衣,但仍掩盖不住体香。“是个女子!”崔韶杨一嗅之下,断言道。他这才意识到,来人故意打扮的威严*人,若非细看,真似男儿一般。但细瞧之下,却是体态婀娜,丰姿轻柔,不失淡雅脱俗之气。
他正想着,只听那人将苏豫卿的薄被盖上,盖好之后,急匆匆离开屋子,将门一掩,不知去了何处。崔韶杨在床下又藏了许久,以恐来人去而复返。直到确实不见那人回来,才从床下爬出。因那人走的匆忙,行走生风,这下,更加剧了身上所发的体香。崔韶杨又在空中抓了几把,使这气味更浓。这一抓之下,崔韶杨更加疑惑难解,心道:“怎会是她?”崔韶杨呆呆想了片刻,又朝苏豫卿看去。见他薄被盖好,衣衫齐整,外人看去,根本不会想到方才竟有夜行人来过。崔韶杨一时想不通是何缘由,那人夜晚来至苏豫卿的床边,似是查看他的伤势。只口中默默道:“她乔装改扮,夜晚来此,所为何事?真是怪异之极。”这崔韶杨所猜之人,非是旁人,正是拜顾婵娟为师学艺练武的韩湘宁。
第十部分
崔韶杨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但交语不多。当时,正逢招贤盛会四强弟子齐聚泰山玉皇顶共参武林绝学的十日之期,谭木征,宋星明,韩湘宁一早便来至玉皇观。崔韶杨此时已拜路知遥为师,随师傅身居玉皇观,并不知道李萧然被罚之事。等崔韶杨梳洗已毕,缓步走至观中时,他们三人已是等候多时。崔韶杨未见过他们,但为同派弟子,礼数在所难免,忙冲几人施礼问好。崔韶杨心细于发,甚是察言观色。再同谭木征、韩湘宁施礼问候时,他二人面容均显诧异神色。但向宋星明施礼问候时,细微的察觉出宋星明神色欢愉,待自己十分热情友善。当下不知起因,便也待宋星明十分友好。但此刻,崔韶杨已留意到为何不见李萧然的身影,他并不知这背后的真相。虽是疑惑不解,但心思这李萧然定是因别事延误,故而迟来。这时,宋星明主动上前与他热聊谈心。谈心之际,崔韶杨就察觉宋星明的眼神时不时向韩湘宁身上扫去,崔韶杨是何许人也!当下就猜到他二人之间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韩湘宁全然不睬,当发觉宋星明观望她时,不屑的转过身去,丝毫不给面子。但宋星明并不死心,仍偷眼望去。
等路知遥、赵勃勋、夏羽丰、顾婵娟四人赶至玉皇顶之际,崔韶杨已与宋星明畅谈许久。当路知遥介绍起崔韶杨身份,诉说其李萧然偷学武功被罚蒿里山两个月之事,在场的除了宋星明都一脸惊奇。尤其是韩湘宁,韩湘宁闻听此语,似是晴天霹雳。但在场人多不便哭泣,只好强自忍住当晚回到房中直哭至半夜时分。
崔韶杨猜想这人必是韩湘宁,但猜不透她为何来此,也不容他多想。房内寂静异常,崔韶杨却思潮难平,顿觉之前未注意的韩湘宁此刻变得有些怪异。他暗暗想着,以后遇到她还要多加留意。崔韶杨本想手起掌落,向苏豫卿胸口拍去。但又转念一想,我若如此,岂不惹人生疑?明日泰山派的人看到苏豫卿的身上多了一块掌印,便知派中有了内鬼,万一他们查起来,迟早都会被他们发现。倒不如将苏豫卿口鼻掩住,让他窒息而死。如此这般,他死的全无痕迹,外人只当是他受伤甚重,一命归西,岂不更好?崔韶杨想罢,便揪起苏豫卿的薄被,盖在他头上,又死死掩住。那苏豫卿,躺在床上全无知觉,如同死人。对崔韶杨下的毒手,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可怜他年纪轻轻,竟在无知不觉中,被崔韶杨夺去了性命。
欲问后事如何,且待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