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逢春
刘城麟2015-10-25 02:2312,313

  第一部分

  书接前文,余纬农问道:“师傅所言极是,不过这摧花弑血掌虽然厉害,但我们泰山派高手众多,凶徒若想对付我们也绝非易事。对了师傅,再过两个月,掌门师尊闭关之日将止,若他老人家问起这次招贤盛会的事情,这李萧然之事您打算如何解释?您让李萧然到蒿里山劈柴挑粪满一年,可依泰山派的戒律,凡是偷学武功者,都罚到蒿里山待上两个月。掌门师尊若是发觉,恐怕还要怪罪您了。就算师尊不知,派中其他人若是知晓师傅私自加大对徒弟的惩罚,对师傅您也是极为不利啊。”

  路知遥道:“这点为师早已想过,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来个将错就错。”余纬农问道:“如何将错就错?”路知遥道:“若是派中其他人问起,就说新徒李萧然顽劣不羁,表里为奸,偷学本派碎石掌。幸好被师傅发现,已将其赶下泰山,罚至蒿里山做苦役两个月,我再暗中叮嘱念尘,在两个月之内折磨死他,到时死无对证,试问谁还会对我不利?”余纬农微微一笑道:“师傅做的果然是既干净又彻底,可是这期间若让那臭小子知道,我怕还会生些不必要的乱子。”

  路知遥道:“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蒿里山人迹罕至,就算有人,也都是些戴罪有过之人。为师罚他到那里,理由是光明正大,就算他半途跑回,来找师傅的麻烦,也只是自取其辱,动不得我分毫。再说那蒿里山,人称‘活人地狱’,大凡是泰山派的弟子,一提到这蒿里山都会为之色变。因此他们都严守戒律,因为一旦触犯了门规,到蒿里山待上个十天半月,回来之后都会判若两人。就算是李萧然真的一年期满,早就只剩下半条命,哪里还有力气找我算账?到时除掉他岂不像是踩死一只蟑螂般容易?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余纬农乐的拍掌叫好,连连称赞,又道:“相当于那臭小子根本未在泰山派出现过,掌门师尊永远也不会知道。妙哉!妙哉!”

  路知遥突然问道:“不知那持有穆师弟推荐信函的许言欢在甚么地方?”余纬农道:“两日前忽有一人来到玉皇观,说要见掌门师尊。守门的道童见他持有穆朝恩的亲笔信函,不敢怠慢。现在已被观中道童安排居住在玉皇观后院客房之中。师傅若要见他,我过会就将他带来。”路知遥道:“他的来历你可知道?他们兄妹已被赶出皇宫多年,永远也不能再回去。这许言欢又是何许人也?怎与穆师弟相识,又被推荐到泰山派来学艺?”余纬农道:“弟子不知,不如将他带来,再由师傅您问清楚。”

  他师徒二人口中的许言欢,便是那东华派掌门崔诚谖之子崔韶杨,前文已表,不必细提。不消片刻,余纬农已将崔韶杨从后院带至路知遥的眼前。路知遥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略露喜爱之情。在路上余纬农已将天齐道长及其手下四弟子的事情简略说与崔韶杨听,崔韶杨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生怕遗漏甚么。所以见到路知遥便跪倒在地,不等路知遥开口,主动将穆朝恩的亲笔信函呈上,以便他过目。路知遥看罢信函,温言道:“我与穆师弟见过几次,不知他近来可好?”崔韶杨将头抬起,道:“回师傅,数月之前,穆师傅与弟子分别之际,伤已全愈,已无大碍。”

  路知遥道:“噢!信函上说穆师弟曾被江湖仇家追杀,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顾自身安危救了穆师弟一命。”崔韶杨道:“习武之人行侠仗义理所应当,当日穆师傅正与众多蒙面凶徒斗在紧要关头,而且略占下风,徒儿虽武功低微,但见事情不妙,若不出手相助,习武又有何用?”路知遥边听边含笑点头,甚是满意的神情。只听崔韶杨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自始至终他都未提自己是东华派的传人,竟说些穆朝恩同凶徒斗战的场面,只说到一句他二人双双不敌被打下万丈悬崖,幸好落入悬崖下的深潭这才侥幸逃过一命。

  第二部分

  路知遥撑大了双目,听的是惊心动魄,说道:“你们命大,若非下面留有深潭,早被摔得粉身碎骨。”崔韶杨又说起自己上岸却四下找不到穆师傅,路知遥又一副关心的神情,听的更加仔细。等说到救穆师傅上岸,见他伤痕累累,于是给他贯注真气替他疗伤,路知遥才心下大宽,道:“师傅对我几个师兄弟甚是关爱,唯独对穆师弟最甚,穆师弟死里逃生,师傅听了,也可放心了。”

  路知遥又问道:“信函上只说你救了穆师弟一命,他见你精金良玉,是个练武的材料,为了报答你,推荐你来到泰山派学艺。却对你的身份表述的较为含糊,我至今不知你的来历,年轻人你可否说与我听?崔韶杨道:“弟子姓许,名叫许言欢,本是岭南人士,家道从容,倒也衣食无忧,年幼时曾学了几下拳脚剑术。因为故乡闹起严重的瘟疫,全家老小尽数死去,独留我一人存活下来。于是我孤身一人流落江湖,忍饥挨饿,备尝艰苦。流落之时,正遇到穆师傅被众多凶徒围攻,便出手相助,事情就这样简单。穆师傅他见我孤苦飘零,便推荐我来至名播天下的泰山派学艺,希望我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拨乱济危,行侠仗义。”

  路知遥点点头,道:“岭南之地,千里迢迢,你能从那里徒步走至泰山脚下,就足见你的恒心与毅力。信函上说,穆师弟已将泰山摩崖掌传授给你,是也不是?”崔韶杨点点头,道:“恕弟子才疏德薄,凡才浅识,还不能领悟其中深奥的掌法精髓,未免辜负了穆师傅的一番好意。”路知遥道:“泰山摩崖掌,我派弟子除了他们兄妹都没有去修练的,因为此掌法掌力虽大,但练成却困难之极,所以大多数的弟子都去学一些相对简而易练的功夫。除了师傅天齐道长,我们身为弟子的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啊!”崔韶杨道:“不知掌门师尊天齐道长现在何处?弟子来了数日,却一直未曾拜见。若是他老人家问起来,就要怪徒孙傲慢不逊,不懂礼数了。”

  路知遥微微一笑,道:“别说是你,就算是我想见,暂时也不行啊。掌门他正在闭关钻研武功,你须要多待上两个月,才能见到他。”崔韶杨心中一动,忽想起父亲跟穆朝恩的对话,“莫非天齐道长真在闭关钻研《玉皇经》内的武功心法?”他不敢再问,自己初到宝地问的过多还怕让人生疑。路知遥道:“你只需多等二月,就能见到掌门。掌门对穆师弟甚是喜爱,你又是穆师弟推荐而来,所以爱屋及乌,你在泰山派必能学到博大精深的武功。”崔韶杨心中大喜,激动道:“徒儿日后一定勤修武功,不会辜负前辈们的期望。”路知遥连连点头,笑道:“好孩子,好孩子。”心道:“此子毕恭毕敬,礼为情貌,比那玩世不恭的李萧然强了多少倍!”接着道:“我看你不如投到我的门下,做我的弟子。眼下正空有一个徒弟的名额,你来的正巧恰好填补这一空缺,你意下如何?”崔韶杨不知李萧然被罚到后山之事,也根本不知李萧然拜路知遥为师一事,于是爽快答应道:“受师傅抬爱,弟子求之不得。”大厅之内二人交浅言深,还时不时传出朗朗的笑声。

  第三部分

  却说那日崔韶杨目睹韩湘宁救下被计伏生和余纬农刁难的哑巴樵夫,又见宋星明前来解围。此后,便不想再观看招贤盛会的最后一场,心想:“就算继续看下去,也不会有甚么新奇的招式。”索性直奔泰山玉皇顶。这次他是怀揣游山玩水的好心情,沿途观赏周围林木,登高而望,只觉这泰山片片是园林,水木清华。处处是美景,千岩竞秀。徒步行走,走至一座石桥之上,猛地瞧见前面不远处有对新婚燕尔在那温情蜜意,恬言柔舌。崔韶杨见状,原本澎湃的兴致犹如烟消火灭,只觉彩云易散,大生缠绵悱恻之感。心中抱怨道:“为何别人百福具臻,而我却一无所有,为甚么?”心里想着,一股恶意直涌心头,慢慢走到那二人近前,趁其不备,猛然探出双掌,右手狠命掐着那男子的喉咙,左手使劲扼制住那女子的脖颈。

  可怜那二人,突被素不相识的人袭击,呼吸不畅万分惶恐之际,双手拼力扒开崔韶杨的手指,但只听着自己喉间骨节啪啪作响,却始终挣脱不开。崔韶杨目露凶光,判若两人。就在他们双双快要断气之时,只听石桥上另有一人大喝道:“恶人,快快松手。”崔韶杨杀机已起,扭头观望,只见一穿着不俗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怒眼圆睁,用剑尖指着自己。崔韶杨发指眦裂,怒道:“你是何人?敢来阻挠我?”

  那年轻人道:“我叫苏豫卿,凶徒,你又是何人?”崔韶杨闻听,忽觉苏豫卿这名字耳熟的很,似乎在哪里听过。猛然想起:“记得下午跟韩湘宁打擂的那个人就叫苏豫卿,莫非跟眼前的是同一人?”心中一闪而过,不再多想。只当是又来一个送死的,索性今天就杀个痛快。说话间,双掌翻飞直奔向那年轻人,苏豫卿提剑回击,二人就在这石桥之上打了起来。那对新婚燕尔见此情形,逃的无影无踪。

  但见,石桥阴风啸,挥掌似雨潲,黑云压顶胆战心摇。遥见戾气千条,怎堪焰飞火烧。长剑金光耀,剑身如柳条,魂飞魄荡傲气全消。远观云迷雾罩,怎化溪中水泡?

  苏豫卿也是入围泰山派八强之人,毕竟有些手段。他自幼习武,而且颇有悟性,大凡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招式,若是再用第二遍,他必能瞧出破绽,将你打得落花流水。可眼下跟崔韶杨对打之时,只见他掌法怪异狠辣,残忍之极。禁不住暗道:“我拜过不下数十位的师傅,他们门派各异武功路数均有很大不同,可以说任何门派的招式我都能辨别。眼前这凶徒的招式,可谓雷厉风飞,这么厉害的招式我却没有见过,这到底是何掌法?”

  崔韶杨满脸的怒气,掌力甚猛,招招致人性命。苏豫卿躲闪及时,有几下一掌击在石桥栏杆上的石狮子上,只闻得“啪”的一声巨响,石狮子的脑袋竟被他一掌打飞,只留半拉身子蹲在那里。苏豫卿触目惊心,见他掌骨森森,不似人手,又加剧了几分恐怖,只守不攻,慢慢由主动变为被动。心中苦思:“过会我还要参加招贤盛会,做最后的决战。可现在遇到此人,我原以为以我的武功修为将他制服是轻而易举之事,没想到难如登天。若要厌难折冲,将他战胜,恐有不及。”苏豫卿困兽犹斗,负隅顽抗。

  第四部分

  这崔韶杨犹如发了狂的野兽,双目布满血丝,越战越狠,愈斗愈猛,丝毫不显力疲之象。苏豫卿接连倒退,惊慌之际,手中的长剑也不知该如何发招,该刺向哪里。原想刺崔韶杨的头部,却向他胸间刺去。又想刺崔韶杨的胸膛,却手腕发抖把持不住剑,反倒是朝他腋下刺去。仿佛自己武功尽失一般,变得极为被动。苏豫卿脑袋上淌下豆大的汗滴,也顾不上擦,心中叹道:“看来今日还要命丧这歹人之手。”

  如此下去,大约二十招上下,苏豫卿终究躲闪不慎,被崔韶杨一掌击中胸口,只觉着胸口似是被一掌击穿一般痛楚,喷了口鲜血,跌落石桥下的小河中。小河不深却流速甚急,又被冲到下游,飘到何处,暂且不提。

  崔韶杨将他打落石桥下,掉入小河之际,溅起的河水湿了他一脸。这一下,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了大半,猛地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刚刚我是怎么了?我居然出手伤人,还想亲手掐死一对年轻夫妇。这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到底怎么回事?”他思前想后,认为是修练禁功摧花弑血掌走火入魔心智错乱的缘故。此时再摊开双掌细看,掌上虽略有发白,但也恢复肉色,绝非刚才森森的掌骨,令人生恐。又向桥下看去,岂知那苏豫卿顺水漂浮,早已不知踪影,如何寻找?崔韶杨向四周望了望,生怕有人看到一般,暂时不敢上玉皇顶,仓皇之下跑到附近的山岭上,先稳一稳心神再说。

  他一口气跑到山林之中,等停下时,已是气喘吁吁。回想当初尚在岭南东华派时,可谓展眼舒眉,温文尔雅,春风满面,呼风唤雨。今时却变得如此暴戾恣睢,喜怒无常,失意颓丧,穷途潦倒。禁不住扪心自问,往日的我到底哪里去了?又猛然想到,“有朝一日若是遇到颜小昔,我这番模样,不知自爱,反倒自残,却怎还配得上她?不对,说不定颜小昔早就死了,是我仍在魂牵梦萦,自欺欺人罢了。”正自垂头丧气,兴如嚼蜡,爱别离苦,肚里泪下。

  孤独的在山上待了大半天,此时又来到陡峭的山路之上。崔韶杨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而行,忽觉得脚步极沉,迈出一步都异常困难,时不时感叹着自己性情大变,不同以往。自从去年,已经好久没有认认真真的同别人说过话,渐渐变得性冷孤僻,就算是三天三夜不说一个字,都属正常。他明知,如此继续下去,迟早都会抑郁自闭而死。唯有偶尔深入人群,站在一旁听听别人的交谈,方能驱散一些久积的阴霾。

  山路上行人稀疏,有的人老远看上去,只是一个小黑点。崔韶杨无精打采,半睁双目扫去,已经走至回马岭了。就在这时,前面的山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崔韶杨精气神似是上天吸干一般有气无力,抬头看去。只见前面陡峭的山路闯下七八个人来,气势汹汹,嚣张跋扈。不过,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画像,不断地拦住路人,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又被放走,可见非画像上所画之人,更加非所寻之人。

  崔韶杨心里咯噔一下,马上紧张起来。一路逃难至此,隐姓埋名,此时忽见到有群人拿着画像到处寻人,便立刻起了戒备之心。“是不是在寻我?”崔韶杨嘀咕着。眼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忙向四下观瞧,周围全无躲藏之处,若是转身沿着山路下山,反倒更容易招人怀疑。头顶上渐渐冒出汗来,此时,那群人已然来至自己身边,崔韶杨不敢抬头看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仍旧向前行。

  其中一个高大魁伟之人,伸出胳膊一下按在崔韶杨右肩上,粗鲁道:“转过脸来,快让大爷看看。”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崔韶杨深明此理,更何况犯不着跟群不三不四的人交手。崔韶杨并无说话,将脸一转,那高大魁伟之人仔细瞧了他片刻,又向手中的画像上望去,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撤回放在崔韶杨右肩上的手,又拦别人去对画像。

  第五部分

  他的一颗心终于咽回腹中,思量着:“还好不是来找自己的,我就说嘛,他们所穿衣服显然非朝廷之人,而且倘若换是朝廷的杀手前来,也不会在这光天化日的泰山脚下行凶杀人。我已经从岭南逃到泰山,这路远迢迢的,相信那群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崔韶杨盘算着,方才高大之人看自己时,他也扫了一下那画像上所画之人,只觉的有些眼熟,心道:“那画像上所画的乃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咦!奇怪的是我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否则怎会有些眼熟?”想罢多时,脑海中闪过近日所经之事的片段,却仍找不出个恰当的人选。思道:“就算画师画的再传神,毕竟跟所画之人的长相还是有些差距,所以才会想不起来。”他回头朝那群人望了望,离着自己已经老远了。

  周围风景如画,崔韶杨却心如死灰,毫无生气。有时想来,一个人之前受过塌天般的打击,致使生无可恋,那岂不会比死了还要痛苦?其实自己的灵魂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这外表的躯壳。想到最难过之时,仿佛自己的灵魂慢慢的飘离肉体,眼前浑浑噩噩,分辨不出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或许这就是人死之前的征兆吧!崔韶杨走走停停,累了就在山路当中的石阶上随意一坐,脑袋垂着,几乎紧贴着肚皮。偶有路人经过,看这年轻之人挡在路中,耷拉着脑袋蹲坐在那里,均都小声道:“这人有病吗?”甚至有几个爱管闲事的,走到崔韶杨近前,上前拉着他的胳膊问道:“兄弟,你没事吧?”崔韶杨躁狂难控,骂道:“滚开,莫管老子闲事!”一语似是晴天的霹雳,响亮之极,吓得别人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一路上耽误了许久,还不到南天门,天已经黑了下来。崔韶杨心里思量着:“看来今日是到不了玉皇顶,见不到天齐道长了。这山路陡峭,连个休憩之所都没有,总不能爬到树上忍一夜吧?”崔韶杨早已厌倦了长期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日子,想着能早日脱离苦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突然,前面有几个杂乱的人影晃来晃去,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娇美女子的身影,接着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崔韶杨奇道:“怎么这几个人似是白天在山路上到处寻人的那几个不三不四之人?我记得画像上是一名年轻男子,怎么他们之间突然多了一名女子?真是奇怪之极?”崔韶杨越想越有种不祥的预感,看他们白天那种嚣张跋扈的神态,此时那名女子,说不定是从哪里捆绑而来的美丽少女。眼下月黑风高,莫非想做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不行,我要去看个究竟。”

  崔韶杨蹑手蹑脚紧走几步,往前追了有百余丈,方才看到那些人的行迹。待离近了细看,果见是白天的那群不三不四之人,只是跟白天略有不同,因为他们身边,多了一名娇美的女子。离着稍远,仍是不能看清那女子的五官相貌。那群人行走甚急,不知道要去哪里。月色生冷,周围鸦默雀静。崔韶杨越跟越近,以至于凝神屏气,怕被他们发现。只见那群人闪身纷纷进入一片阴暗的树林之中,崔韶杨心道:“大事不妙,恐怕那女子有危险。”不敢再多想,将身一跃飞身而入阴暗的树林之中。

  等他完全冲了进去,又见那群人紧紧围成一圈,中间站立一年轻少女,身着红裙。崔韶杨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这树林之中本就一片寂静,他这么一喝,似是晴空霹雳一般。没等那群人回过头缓过神来,崔韶杨趁此猛势,凌空飞起数脚,瞬间将那几人踢出多远,倒地之后皆是不省人事。那年轻女子吓得惊呼一声,崔韶杨一把拽住她,拉着她的手,急匆匆离开树林奔出数里,躲藏在一个矮房的角落中。那女子吓得喘气甚急,等她稍定心神,崔韶杨忽然听她问道:“你是何人?却来绑架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甚么要害我?”

  第六部分

  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二人躲藏的角落更是光线昏暗,视物不清。崔韶杨四下观望良久,见那群人真的没有追来,冲她道:“不是啊,我哪有绑架你?我是看那群人不似善类,恐怕会加害于你。还好你安全无恙,否则我迟来一步,你早就被他们……”那女子低声问道:“被他们怎么样?”崔韶杨道:“难以启齿。”那女子问道:“那我问你,你是谁?叫甚么名字?”崔韶杨道:“我叫许言欢。”那女子道:“你是外乡来的?”崔韶杨“嗯”了一声。

  忽然,就听那矮房的周围传来一阵喧嚣,只听有些人叫道:“哪去了?人呢?再找找看。”“别让那小子跑了。”“你看见那小子长的甚么模样了?”“当时那么黑,鬼才看得见。”“找不着给我继续找,找到天亮也要给我找出来。”崔韶杨闻听,赶忙伸出右手捂住那女子的嘴,怕她害怕叫出声来。一直到那群人到了别处去找,才慢慢将手放松下来。那女子叫道:“你弄疼我了,快松手。还没人敢对我这样,除了他……”崔韶杨没听明白她的话,长出一口气道:“他们总算走远了。”说完转过脸来冲那女子道:“好了,现在你安全了,速速回家,别再撞见他们,以后出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那女子道:“你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甚么叫做我安全了,人家本来就没有事。”崔韶杨见她面有怒色,似是对救了她一命不但不心存感激之情,反倒有责怪之意。心中甚奇道:“我救你一命,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责备起我来了?”那女子道:“本大小姐正要跟手下商量非常重要之事,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话不说就将我的手下全部打得重伤不起,还将本大小姐劫持到这种地方来,你说,你到底居心何在?”崔韶杨一时间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你这话甚么意思?莫非是我看走了眼,你不是要被他们羞辱,我还救错了不成?”那女子道:“废话,你个傻小子,到现在才弄明白。这下好了,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非得把我送回去不可,我不管。”

  崔韶杨忽听那女子说话十分娇气,又觉得这声音仿佛在哪里听到过,感觉十分的耳熟。将她拉到月光下,借着微弱的光亮,只见眼前所站的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年轻少女。崔韶杨不看则罢,这一看之下,竟然惊呼出来,叫道:“怎么是你?”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夜被李萧然调戏的红裙少女。崔韶杨一下子想了起来,心道:“都怪我一时慌乱,竟没留意,居然是她,这女子嘴皮子甚是厉害,我躲都躲不及,怎么还会去救她。”那女子听他惊呼,也是万分诧异,问道:“你认识我?”崔韶杨已经失口说出,这时忙辩解道:“哦,不是,是姑娘的长相像极了我一位从前的朋友,是我认错了,我没见过你。”

  第七部分

  不知是崔韶杨撒谎的本领不济,还是那女子生性多疑。那女子听他说完,双目紧盯着他,一脸怀疑的神情,道:“还想骗我?你当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你见过我,是不是?”崔韶杨满脸通红,幸好这大黑的天能将之遮掩大半,道:“你,你怎么可能会知道的?没理由啊,当时你已经走了。”那女子笑道:“原来你果然见过我,骗不了我了,快说!是甚么时候的事?”崔韶杨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骗我,你根本不知道,你还说你知道。”那女子道:“你说不说?到底是甚么时候见过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崔韶杨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了那张画像,心道:“这红裙女子说白天那群人全都是他的手下,然而她的手下白天都拿着一副画像在这山间小路寻人,那群人有此一举,肯定是受了这女子命令。此时再回想那画像上所画之人,倒是有些像……”崔韶杨正发呆想着,那女子右手猛推了他一下,有些怒气,道:“傻小子说是不说?”

  “我,我说甚么?”崔韶杨支支吾吾道。那少女突然间“哼”了一声,崔韶杨还以为她生气了,不料她非但不怒,反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崔韶杨更加丈二和尚,挠着头皮道:“你笑甚么?”那少女笑道:“真是个傻小子,我问你,你可要说实话。”崔韶杨道:“你要问甚么?”

  那少女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崔韶杨脑子“轰”的一声,他万万也没料到这女子会问这个问题,被她突然这么一问,居然说不上话来。红着脸,过了老大会又能说话了,却不好意思触碰她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何出此言?”那少女道:“你想啊,我长的那么出众,家境又好,这样的女子能不招人喜欢吗?你一定是无意中看到我,对我心生爱意,却苦于不好意思表达。所以呢,暗中跟踪我,莫名其妙的来了个英雄救美,想让我注意你,我说的对不对啊?”

  崔韶杨闻听差点昏过去,心道:“还是李萧然说她的那句话说的好,说她胸大无脑,这话一点不掺假,我还没见过这么口出不逊自作多情的女子。”想了半天,他真不知该说些甚么,索性闭口不答。那女子道:“你啊!这种小把戏我见得太多了,可惜早被人用过了,本小姐已经见怪不怪了。趁着本大小姐还没发脾气,你最好赶紧把我送回去,否则的话,我绝饶不了你。”崔韶杨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他走前,那女子在后面跟着,渐渐回到初始之处。

  沿途崔韶杨就一直在想,下次再英雄救美之时,先要看好对象,否则好心没好报。突然间,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心道:“难怪那画像上所画之人我会觉得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若是我猜的没错,那画像上画的应该就是李萧然,对了,一定是他。”想罢,崔韶杨禁不住回头问道:“白天之时,我见你那些下人手里都拿着一幅画像,看样子,是在这山道上找甚么人,是不是?”那女子道:“你看到了?”

  第八部分

  崔韶杨点点头,忽觉这大黑的天就算点头她也不会看见,忙又“嗯”了一声。那女子道:“别让我找到他,否则的话,我要他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崔韶杨明知故问道:“听你说得那么残忍,那人一定是跟你有血海深仇吧?”那女子怒道:“血海深仇?还谈不上,只不过那小子曾经对本小姐无礼,本小姐这口气咽不下,所以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要杀了他。”崔韶杨笑了笑道:“你刚才还说,要让他活着比死了更难受,这回又说要杀了他,真是自相矛盾。”“本小姐爱说甚么便说甚么,管你甚么事,快把你的脸转过去,少烦我。”那少女怒道。崔韶杨接着道:“按常理来说,一个女子越是想让一个男子生不如死,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喜欢他。”“我喜欢他?若他站在我面前,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我会喜欢他?”崔韶杨“呵呵”一笑,道:“一听你说话的口气,就知道被我说中了,还狡辩?”那女子道:“你吃醋了?”崔韶杨一听她又来了,忙道:“算我没说。”

  二人向前行走,沉默良久,崔韶杨问道:“跟你说了那么多话,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名字?”没想到那女子性情喜怒无常,突然大怒道:“问甚么问?不知道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随便问的吗?我不告诉你。”这句话声音极大,崔韶杨碰了一鼻子灰,感觉像是被甚么硬东西在头顶之上狠狠的砸了一下,知道这女子的脾气古怪,便不敢再跟她说一句话。不多时,便回到刚才那片小树林里,崔韶杨一看到了目的地,刚要转身离去。

  冷不丁从树林里飞出三枚暗器来,迅厉无比,令人防不胜防。夜色漆黑,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暗器来袭,崔韶杨根本无法看清,只好耳听辨物。将身向后翻去,手腕撑地,只翻了一个跟斗,那枚暗器竟是贴着崔韶杨的面部飞了出去,心中惊道:“若非我躲闪及时,此刻早就一命呜呼了。”等他在地上站稳之后,那暗器也飞到了远处,不知落到哪里。于是一双眼睛紧盯着树林中,提高声音道:“暗中偷袭,算甚么英雄好汉?还不出来。”那女子不慌不忙道:“一定是我的手下,不用紧张。”说完这句话,冲树林子道:“本大小姐回来了,你们还不快出来。”

  说这话时,那少女昂首伸眉,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的神态。崔韶杨满以为她此话一出,霎那间会从树林的四面八方奔过来那群打躬作揖的下人。难料一语毕,树林中并无人声回应,那少女复道一声,仍是毫无反应。树林中黑漆漆的,甚么也看不到,恐怕就算有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也未必会发觉。

  但崔韶杨横练禁功,夜间视物的本领较之常人大有长进,此时双目紧盯着树林,眼前除了青松翠柳之外,没有察觉有甚么异样之处。那少女赫然而怒,冲着树林里疾言厉气道:“你们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崔韶杨则道:“不用喊了,前面根本没人,你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到。”那少女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没人?若非是我的下人,又是谁会发暗器想打伤你?”崔韶杨道:“我看到的,前面根本就没有人。想必你的手下都去别处寻你了,不在树林里。”那少女更加奇道:“那这暗器是谁所发?”说这话时,崔韶杨正在四下寻找着甚么东西,那少女见他时不时翻动地上的草丛。过了片刻,崔韶杨手里捏着几个物事走了回来。

  第九部分

  那少女问道:“你方才在找甚么?”崔韶杨道:“暗器。”“找到了没?”少女睁着满含疑问的眼睛道。“当然找到了,而且一共是三枚。”“拿来我看看。”崔韶杨左手一张,只见手里紧握着三枚一模一样的物事。那少女见后,奇道:“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这只不过是三片普普通通的柳叶,怎么可能会是暗器呢?”崔韶杨一本正经道:“你错了,方才想打伤我的,就是这三片普通之极的柳树叶。”“我长那么大,没听说过柳树的叶子还能做暗器。”崔韶杨心里如同波涛汹涌一般,思潮翻腾,心道:“此人的功力绝不在我之下,这指上发暗器的功力着实了得,而且身形迅速,我自问夜视能力极佳,却也看不到此人的行迹,当真诡异。”想了多时,冲那女子问道:“你可知这泰山派上下有甚么人会有此指上的功力?”

  崔韶杨问这句话实际上有两层含义,若是这年轻貌美的女子是泰山派的,那么她一定对泰山派的高手了如指掌,反之亦然。那少女想了一会儿,才道:“泰山派的高手虽多,但均是各有所长,有的擅长使刀,刀法最为精通。有的则剑术盖世,剑术无人能敌。还有的擅长使用双掌,一双肉掌可开石劈砖。有的则善用双腿,腿上之功力可谓天下第一。单单说这指上的功力,除了我娘,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的指力能赶上她的了。”

  崔韶杨颇有不信的神色,道:“你是你娘的亲生女儿,当然会觉得她指上的功力是泰山派中最为高强的了。”那少女急忙摇头道:“不是的,我娘的千夫指是很厉害的。”崔韶杨奇道:“千夫指?甚么指法?”那少女道:“我也不清楚,我娘很少用这此招式。只知道是将真气贯注于手指之上,左右手十指皆可随意发力,再将真气*出体外,击伤敌人。”崔韶杨道:“那却为何又叫做千夫指呢?”“因为我娘只用它对付十恶不赦千夫所指的大恶人,所以才叫做千夫指。”崔韶杨趁机问道:“那你娘她叫甚么名字?”那少女想也没想,道:“我娘她就是泰山派掌门座下第四大弟子顾婵娟顾女侠。”她这一说完,才恍然大悟道:“你这臭小子,想拐弯抹角的知道我的身份来历,我打烂你的脑袋。”言罢,说打便打,冲着崔韶杨就是一顿暴打,当然打归打,打的声音虽响,落在身上却不怎么疼,感情是雷声大雨点小。

  第十部分

  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崔韶杨只当是让她打得玩玩,也不还手,脸上装出求饶的模样,道:“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错了,下次不敢了。”那少女听完,方才住手,道:“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娘就是顾婵娟,我是她的二女儿,名叫程伊伊。”崔韶杨心道:“这女子刁蛮泼辣,想必她姐姐也好不了哪去。”程伊伊好奇的问道:“小子,你想甚么呢?想的那么入神?”崔韶杨忙道:“没,没想甚么。”程伊伊哼了一声,道:“还狡辩,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说我的坏话?”崔韶杨道:“哪有哪有,我刚才在想,天色已晚,不如我送你回家吧,毕竟是我阴差阳错的救你出来,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你一个女孩子家,夜间在外我怕会有危险。”程伊伊笑道:“你小子傻头傻脑的,看不出心眼还挺好的啊!”

  月光遍撒,星辰闪耀。崔韶杨直把程伊伊送到了经石峪,只见在经石峪有一处府第,周围薄雾缭绕,宅内林木繁盛,富丽堂皇,尤胜仙境。程伊伊道:“这里就是我家,就到这里吧。”崔韶杨看了一下这府第,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东华派的府第,一幕幕似是昨天所经之事,如今身边的人都杳如黄鹤,音信全无。一股热泪几乎流了出来,又拼命咽了回去。程伊伊全无察觉。

  二人正在告别之际,忽的大门一开,传出一年轻女子的声音:“是伊伊吗?”“姐姐,是我回来了。”程伊伊兴高采烈的奔至门前。崔韶杨甩目观瞧,从门里闪出一个粉红色的人影,接着微弱的月光一看,不禁吃了一惊,但见这女子美的无与伦比,堪称举世无双。只听那女子略带责备的语气,道:“伊伊,你又带着一群手下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都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回家?爹妈在屋里都等的急了,你还不快去。”程伊伊吐了吐舌头,转身就往宅内走,忽又想到甚么,又从里面跑了出来,直跑到崔韶杨的身边,冲着她姐姐道:“姐姐,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名叫许言欢。”又冲崔韶杨道:“这就是我的姐姐,天底下除了我爹娘,对我最好的人,她叫程雪。”“程雪。”崔韶杨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暗暗牢记下这个名字。

  程雪冲崔韶杨笑了笑,只把崔韶杨的魂都快勾走了,但他强作镇定,假装无事。程伊伊低声道:“怎么样,我姐姐漂亮吧,要不要跟她做个朋友?我姐姐都已经十八岁了,至今还未定亲,你可要考虑清楚喽?”程雪见她跟崔韶杨说起了悄悄话,眉头一皱,道:“小丫头,说甚么呢?是不是又再替我做媒拉红线啊?你再这样,小心我会去转告爹娘罚你饿上三天三夜。”程伊伊复又吐了吐舌头,一边挥手做再见,一边进了门里,慢慢走了进去。

  程雪见她走进屋内,冲崔韶杨笑道:“我这妹妹就爱胡说,你可别在意。你将小妹送回,我还没谢谢你。咦?刚才小妹说你叫甚么名字?”“许言欢。”崔韶杨极度爽快的回答道。“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遇到小妹的?”“这,其实……”崔韶杨想了想,觉得怎么说都说不清楚,索性道:“你回去问你小妹便知。”程雪可爱的笑了笑,微微点点头,转身回到宅内,关上了大门。崔韶杨久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脑海中时不时回想同程雪的对话,所言虽不多,但却娓娓动听,足以绕梁三日,禁不住低声自语道:“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遇上她?”

  欲问后事如何,且待我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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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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