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七接过了鞭子,看了看任丕,虽举起了手,但却始终打不下去,当即回头向杨思雨陪笑道:“还是饶了他吧,看他怪可怜的。”杨思雨道:“饶了他,那还不太便宜他了。他抢你酒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人可怜呀。”当下夺过枝条,又要向任丕抽去,但转眼见任丕浑身血迹,竟也有些心软了,便放下了枝条,道:“好,饶了你容易,说,马七叔的酒馆怎么办?”
任丕一听杨思雨要饶了自己,急道:“还,还,一定还。”杨思雨骂道:“哼哼哼,今天还了,明天再来不是,你当姑娘是傻子呀。”任丕忙道:“那,那我赔钱,赔钱。”杨思雨道:“好,赔多少,说?”任丕忙向一众狐朋狗友道:“你们还不快,快拿银子出来,快。”那帮人被杨思雨举手之间制伏,哪还敢反抗,急急忙忙翻衣掏钱,一时间,六个人凑了一推银子上来,杨思银见那银子也有百十来两,却并不满意,道:“这么点钱,怎么能够,再凑。”说着,将任丕腰间一声佩玉解了下来,道:“这个玩意儿想来也值几个钱吧?”那任丕忙道:“值钱,值钱,值好几百两银子呢!”杨思雨道:“呸,吹什么牛。”说着,转身向那一帮地痞道:“将你们的什么玉佩、玉坠之类了也给我解下来,若敢少解一件,哼哼,待会儿姑娘要是搜出来,扒了你们的皮。”众人急急将身上的贵重之物都交了上来。
杨思玉见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件,想来价值不菲,便将所有物件同那银两交给马老七,道:“给你,七叔,这是任大公子买你酒馆的钱。”马老七见这些七西怕有上千两银子,那还敢要,忙推辞道:“太多了,雨姑娘,太多了,我那酒馆最多也不过百十来两银子,那能要这么多。”杨思雨将东西尽数塞进马老七怀中,道:“七叔,别客气,他还害你受了三年苦呢,这些不多不少,刚够,你就全收下了。”马老七推辞半天不得,只得收下。
杨思雨解开那绳子,叭一声,将任丕摔在地上,道:“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哼哼,以后要是还敢欺压百姓,看我怎么收拾你。滚。”任丕挨了打,浑身上下痛楚不堪,那还能动弹得了,只得由手下的几个上前,抬着下山而去。
杨思雨处置完此事,甚感满意,同马老七谈笑几句,便下山而来。刚走几步,却突见不远处雪地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因山中积雪甚厚,那人只露出小半身子,大半掩在积雪之中。杨思雨只道是一具冻殍,心中暗觉可怜,道:“这鬼天气,可不知要冻死多少穷苦人啊,怎么也不见地方官员出来赈灾。”转念一想,如今的世道,贪官遍地,只怕是越赈越灾啊。
这样想着,已经到哪冻殍跟前。只见那人脚上头下,大半截掩在雪中,身上包了一件破毡。杨思雨一见,猛想起妙相庵中的那乞丐,顿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冻殍,明明是那乞丐一路跟了她来,在这半道上装死等她,当即喝道:“臭叫化子,原来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给我滚起来。”
那乞丐一动也不动。杨思雨冷哼道:“你再不起来,莫怪姑娘不客气。”说着拨出柳叶刀一晃,道:“砍死你。”横转了刀刃,向那乞丐大腿拍去,这一拍去势甚急,带起一阵劲风。
只见那乞丐此时再出不敢装了,在雪地里猛地一个滚,滚出数尺去,爬起身来,惊叫道:“你,你拿刀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杀人吗。救命啊,救命。”杨思雨冷笑道:“哼,你不是想装死吗,再装啊。”
那乞丐一抹鼻涕,道:“谁装死了,我,我是在这里等你的。”杨思雨道:“等我,等我做甚。”那乞丐道:“你抢了我的银子,还给我。”杨思雨道:“就为那点银子,你就跟了这么远?”那乞丐道:“对你来说当然小,对我们叫化子来说,那可是救命钱。你快还我。”杨思雨笑道:“哼哼,还你,不行。不过你若想要回银子的话,也行,去给姑娘砍一担柴来,姑娘取取暖,说不定便将银子还你了。”那乞丐苦着脸道:“不行,不行,我要是能干得动活,还用得着要饭吗?”杨思雨道:“懒鬼,活该你恶死。”说着举步便走。
那乞丐见杨思雨要走,不敢阻拦,却闷声跟在后面。杨思寸回身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乞丐笑道:“姑娘要是还了小人的银子,我便不跟着你了。”杨思雨那乞丐一脸谄笑,不由得心中甚是恼怒,将手中刀晃了几下,道:“哼哼,我警告你,你敢再跟着我,小心我砍死你。”说着转身又行。
那乞丐依旧跟在她后面,道:“你抢了我的银子,我没钱买穿买吃,终究还是要饿死,一样是死,好还不如被你砍死呢。”杨思雨道:“好,那我就砍死你。”说着,举刀向那乞丐佯砍而来。
那乞丐大惊,急向后连滚带爬的躲开,叫道:“你,你还真砍啊。”杨思雨得意道:“我便是真砍了,你能怎样,哼哼,我还以为你真不怕死呢。”那乞丐叹了一口气,笑道:“好死不如懒活着,谁真愿意死啊,就是冻死饿死,总也算多活了几天。”杨思雨道:“你知道就好,别再跟着我了。”说着,转身又走,却见那乞丐果然不敢再跟来,不禁心中暗笑,心想捉弄他也够了,今天心情好,便还了他银子吧。
正想着,却听那乞丐自言自语道:“唉,不给就算了,几钱银子而已呢,还不如找山上那老头要点,反正他是没命花。”杨思雨听得清楚,心中奇怪,回过头来,向那乞丐道:“你说什么?”
那乞丐见杨思雨回过头来,不禁吓一大跳,急叫道:“这回我可没跟着你啊,你,你别过来。你可不许懒皮啊,你说过我,我不跟着你,你便不砍我了。”杨思雨道:“谁说你跟着我了,我只问你,你刚才说什么,谁没命花钱。”那乞丐辩道:“我,我什么都没说,我哪有说什么了,你听错了吧。”
杨思雨脸一冷,道:“本姑娘好好问你话,你便给我老实回答,你是不是又想去抢马七叔的银子。”那乞丐叫屈道:“我哪有说要抢人家银子了,我从来就没抢过东西。我只是说,反正马老头也活不了多久,我也用不着抢,等着捡几两花花,好也不妨,难道捡钱也犯法啊?”
杨思雨一扬刀,道:“你说什么,马七叔为什么活不了多久,你怎么认识马七叔?”那乞丐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马七叔,马八伯。”杨思雨道:“那你方才说什么来着?”那乞丐一笑道:“你给我的银子,我就告诉你。”杨思雨心中恍然大悟,感情是这乞丐为了要回银子,想编着法子骗她。她本想把银子还给他,此时却又偏不愿意了,白了那乞丐一眼,骂道:“想骗我,没门。”说着,转身走。
那乞丐在她身后叹息道:“唉,你好心帮人家忙,却不知道这么做,不是害他送了性命吗?”杨思雨厉然回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就害马七叔性命了?”那乞丐嘻嘻一笑,伸出手来,道:“银子。”杨思雨大怒,刷得向那乞丐砍去。
那乞丐脸露微笑,却不闪避。杨思雨刀距那乞丐头顶寸许处方始停住,道:“怎么,你不怕死了?快说。”那乞丐并不回答,只嘻嘻笔道:“银子。”
杨思雨心中虽怒,却无计可施,隐约间也觉得那乞丐似乎知道些什么,便将怀中银子掏出,扔到那乞丐手中,道:“给你。”
那乞丐低头数了数,道:“还差两钱。”杨思雨冷笑道:“哼哼,你倒是记得清楚,给你,快说。”那乞丐接过了银子,转身便走。
杨思雨急道:“喂,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乞丐头也不回,只道:“告诉你什么,我只想要回我的银子,什么也不知道。”
杨思雨大怒,闹了半天,还是被人戏弄,喝道:“臭叫化子,你活的不耐烦了。”说着,一刀向那乞丐肩头砍去,这一下确实是真砍,受了这叫化子一愚弄,便存心要让他吃些苦头。
那乞丐偶尔回头,突见一道刀光划向自已,情急之下,大叫一声,在雪地里一滚,躲开了杨思雨的一刀。杨思雨一刀走空,提刀再砍,口中骂道:“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本姑娘的利害。”
那乞丐大呼小叫,在雪地里又滚又爬,一时间,积雪尽舞。杨思雨一刀砍来,总被他狼狈的逃开。只听他便逃便叫道:“好姑娘,饶命,饶命,我说便是了。”
杨思雨连砍他几刀不中,头中怒意更甚,听了他这句话,只道还是存心戏弄,这刀砍的越发急了,口中骂道:“哼哼,还想让本姑娘上你的当是不是,枉想。”
那乞丐叫道:“不是,不是,我没骗你啊,你想想,你这回放了任丕回去,不是给马老头中祸吗。那任丕回去,还不立马找人来跟马老汉为难,那时候,你是不在,马老头又一个糟老头子,到那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
杨思雨听了这乞丐的话,亦觉得有礼,手中的刀便渐渐慢了下来,住手道:“这事你怎么知道?”那乞丐见杨思雨住手,远远的跳开,道:“我刚才见过了呀。我天天在城里讨饭,任丕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任丕向来心狠手辣,横行不法,这会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易罢手,不整死马老头才怪事呢。嘿嘿嘿,你倒是路见不平,只可惜,却救不了人,反倒害了人家性命,嘿嘿嘿。”说着,不住的冷笑。
杨思雨听了这乞丐的话,心中隐隐担起心来,可是这乞丐说她救人反而害人,又不住的冷笑,意存讽刺,心中便不自在起来,骂道:“臭叫化子,胡说八道,任丕算什么东西,谅他也不也来。”那乞丐笑道:“怎么,你还不想信啊,那咱们打个赌,你敢不敢。”
杨思雨岂受他激,当即道:“打便打,姑娘怕了你不成,说怎么赌?”那乞丐道:“我赌一个时辰之内,任丕必定率人前来报复,如果我输了,我便在这山里给马老头砍一百担柴来,你若是输了吗,嗯?”杨思雨问道:“我若输了,那便怎么样?”那乞丐拍拍肚皮,笑道:“叫化子好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你若是输了,就请我上太白楼吃一顿怎么样?”杨思雨哼了一声,道:“太白楼?哼哼,臭叫化子,你就知道吃。”那乞丐笑道:“废话少说,你敢不也赌。”杨思雨道:“赌就赌,姑娘还会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