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静大师见自己被拿,百忙间手腕微抖,向外滑开半分,周元钊这一拿便没有拿住法静大师脉门。法静大师乘机内力一收一迸,震开周元钊虎口,手腕脱困而出。
两人在顷刻间主客互易,各自均佩服对方,当下各自退开。法静大师呵呵一笑,道:“施主年纪轻轻,却能练得如此武功,果真可称得上是武林奇才啊。施主,这便随老纳入寺随喜如何?”周元钊一愣,道:“晚辈是来拜见法正大师的,不过听闻法净大师方才所言,法正大师犯戒受罚,不便接见外客。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法静大师笑道:“老纳方才见施主意欲离去,不知何故?”周元钊笑道:“法净大师不允晚辈进寺,晚辈只有回去,再想它法?”法静大师道:“它法是何法?”周元钊一愣,道:“大师何意?”法静笑道:“施主莫非是想夜间再来相访?”周元钊被说破心事,嘻嘻一笑,道:“大师取笑了。”法静道:“以施主的武功,夜间前来,少林寺内势必扰乱,既然如此,何不大方一些,请施主入内呢?”周元钊笑道:“大师倒是爽快。”法静笑道:“老衲只说实话而已,施主,请。”周元钊迟疑道:“这位姑娘随同晚辈前来,依少林规矩……。”法静笑道:“事有从权,岂可泥古不化。请。”
周元钊喜道:“多谢大师。”便同杨思雨一起,跟随入寺。
走得几步,杨思雨问道:“大师,请问方才您双手藏在袈裟里面使得那是什么功夫。”周元钊接口道:“可是‘多罗叶指’吗?”
法静笑道:“非也。‘多罗叶指’指法凌厉,变化甚繁,在少林武学中算得稍嫌霸道。老衲所使,乃是‘无相劫指’,只不过要当真练到无形无相,便是穷毕生之力,也未必能成,只得借外物以遮掩,倒教两位见笑了。”
三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入少林寺深处一座山洞前。法静道引二人至洞口,合什道:“法正师兄,有客求见。”只听洞内一个甚老的声音道:“法正犯戒面壁,岂能随意面客。”法静道:“事有从权,若无要事,师弟岂敢打扰师兄修行。”周元钊目光一斜,心道:“这位大师怎知道我有要事。若知要事,却又不问个明白。”
只听洞中法正道:“那便有请两位施主。”周元钊心道:“大师好深厚的内功,居然能听得出来访者只有两人。”
法静伸手一让,请周、杨二人入洞,然后道:“师兄,师弟告退。”法正道:“师弟请便。”法静向周杨二人合什施礼,转身离去。
周元钊便向洞内走去。杨思雨见洞内甚暗,心中疑惑,伸手拉一拉周元钊。周元钊回头见杨思雨摇头,便微微上笑,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向洞内走去。
那山洞甚大,四下黑嘿吁吁的,光线甚暗。杨思雨站了半响,才看清洞内陈设。所谓阵设,只不过一个大石几,上面放个盛水陶罐,此外再无他物。最里面,一个大大的薄团上面坐着个灰衣僧人,面向墙壁。
周元钊忙拜倒在地,道:“弟子周元钊,拜见大师。”杨思雨见状,忙跟着拜倒。
法正大师回过头来,笑道:“原来是周贤侄。不用多礼,请起请起。”说着,大袖轻轻一挥。杨思雨只觉一道柔和内力轻轻将自己托起,浑不见半点勉强,心中不禁又惊又佩。
周元钊不敢用力相抗,忙站起身来。法正笑道:“多日不见,你的功夫又有长进呀。”周元钊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法正大师转头向杨思雨道:“这位姑娘是楚枪王门下吧,是楚枪王的弟子呢,还是女儿。”杨思雨听她一口道破自己师承,奇道:“楚大侠是家师,晚辈姓杨。大师怎知道晚辈师承呢?”法正听她姓杨,微微一愣,端详她半日,方始笑道:“大和尚虽修不成佛,然而于武学一道却还不算浪得虚名,小姑娘这一身内功,刚而不暴,柔而不糜,除了楚枪王,还有谁擅此功呢?”杨思雨才知法正大师只在一拂之间便已察觉自己内功之源,不由得大是钦佩。
法正大师又道:“姑娘姓杨,嗯,当是荆州杨诚章杨施主的千金吧?”此话一出,不禁杨思雨吃惊,就是周元钊也颇有不解,问道:“此事大师如何得知。”法正大师道:“老衲当年曾于令堂相识,看杨姑娘模样,倒同另堂有七八分相像。杨姑娘,另堂安好?”杨思雨眼圈一红,道:“我娘早在十五年前就去逝了。”法正一愣,哦了一声,不再答话。
周元钊见法正大师神色微黯,沉吟不语,似是想起一些往事,心中甚怪,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许久,法正大师方始微舒一口气,抬头见周元钊奇怪,笑道:“老衲枉自清修多年,乍听故人辞世,还是禁不住有些神伤啊。”周元钊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法正大师道:“贤侄,可见过令尊了。你这次离家出走,可把令尊气坏了吧?”周元钊脸色一红,道:“小子胆大枉为,致令家父终日挂念,以致成疾,当真不孝。”法正大师呵呵笑道:“这也并非全是贤侄之错。令尊虽属好意,然贤侄本非鸡犬之辈,却偏欲羁縻藩篱,岂能长久。不过贤侄此次出走,以致家中生变,却是非人所能料到。”周元钊道:“今日弟子便是为此事而来。”
法正道:“悟明你认识,不知你如何看他?”周元钊沉吟半响,方道:“悟明师兄虽性情质朴,心底良善,绝不是作恶之辈。若说偶尔小有过失,或有可能,但这等劫掳杀人之暴行,断乎不是他所为。”法正叹道:“贤侄只与悟明相识不过数面,却比相交甚久的寺中师兄弟更能知人,岂不奇怪?”周元钊不知他此话何指,问道:“大师此话何指?”法正道:“悟明之事一出,寺中诸人皆异口同声,指责悟明恶习难改,怙恶不悛,败坏少林清誉,竟无一人为悟明辨解。纵有人心中怀疑,但见众口一词,也不敢犯了众议,居然随声附和,唉,便是佛门弟子,在是非之际,竟也是如此吗?”说着摇了摇头,神情甚是黯然。
杨思雨道:“大师,方才您说少林诸僧指责悟明师父恶习难改,悟明师父从前曾有为恶之事吗?”法正道:“悟明出家不过五年,五年前,他却是太行一带的强盗。”杨思雨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法正笑道:“姑娘觉得做过强盗,便肯定是歹人了不成?”杨思雨道:“难道不是吗?”
法正一笑,并不回答,转头向周元钊道:“贤侄以为如何?”周元钊道:“当此季世,官不如盗,所谓强盗,大多都是被贪官污吏*上绝路的黎民百姓而已,只不过是被贪官污吏官所污蔑罢了。”法正点点头,向杨思雨道:“姑娘可曾明白?”杨思雨点点头,道:“悟明师父便是被*无奈才做了强盗吗?”法正道:“不错。太行一带,强盗极多,其中当然也有无恶不作之辈,但悟明确实只不过是贫苦百姓而已。悟明十七岁时,其姐被当地一贪官强抢了去,要做小妾。悟明为救姐姐,便投了太行山天龙寨入了强盗,引众强盗夜袭贪官府上,杀了那贪官,救了姐姐。却不料天龙寨寨主赵天龙也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见悟明的姐姐容貌甚美,便见色起意,要强取她姐姐做押寨夫人,悟明的姐姐抵死不从,被赵天龙暴怒之下,一刀杀了。赵天龙便想杀了悟明,悟明连夜逃下山来,恰好在逃亡路上遇到了老衲,老衲便出手救了他,并收他做了徒弟。”
周元钊道:“那大师被罚面壁,自然也是因此之故了?”法正道:“不错。本来,弟子犯戒,师父须担教徒不严之过,受罚亦属当然。然而悟明劫掳之事,事出蹊跷,老衲一直怀疑此事乃是受人陷害,但苦于受罚面壁,无从查出真相。贤侄今日来得正好,此事便好拜托贤侄了。”周元钊点点头,道:“此事弟子自当尽力。”
杨思雨道:“大师,既然您怀疑此事乃是受人陷害,何不禀明云光大师,查清此事呢?”法正道:“姑娘且莫心急,待老衲将此事首尾一一说来,姑娘自然明白。”杨思雨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