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被猛兽盯上的寒意还没散,电动车的座垫又硬得像块铁板。
每过一个减速带,右肋那种撕裂般的疼就顺着脊椎骨往天灵盖上钻。
我咬着牙,把油门拧到底。
早高峰的车流像一锅煮沸的粥,我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电驴,就是锅里那颗不起眼的老鼠屎。
“前方五百米,幸福里小区三栋。收件人:林溪。”
手机导航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听着比催命符还刺耳。
我没减速,反而把音量键按到了最大。
“极速达提醒您,您的外卖即将送达,请下楼取餐。”
这是赌博。
要是躲着走,那就是心里有鬼;要是把饭盒送到她眼皮底下,哪怕手抖,那也是因为“低血糖”或者“怕警察”。
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招数,书上叫“灯下黑”,我管它叫“混不吝”。
到了单元门口,我没急着下车,先对着后视镜调整了一下头盔。
帽檐压低,刚好遮住那双太容易暴露情绪的眼睛,只露出有些发青的下巴。
那件宽大的工装外套是个好东西,里面那圈缠得死紧的绷带,只要不被扒光了搜身,谁也看不出猫腻。
五分钟后,单元门开了。
林溪没穿制服,一身灰色的家居服,但这丝毫没减少她身上的那股子锐气。
她看人的眼神不像是看外卖员,倒像是在审视一个潜逃多年的通缉犯。
“又是你?”
她接过餐盒,视线像钩子一样挂在我的电驴上。
上周那场雨夜追逐,这辆车的尾灯形状估计早就印在她脑子里了。
“我也纳闷呢,姐。”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故意压得含混不清,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这破系统是不是杀熟啊?一上午净给我派这片儿的单,跑死个人。”
我一边抱怨,一边掏出手机让她扫码。
伸出去的右手手背上,一大块紫红色的淤青格外扎眼——那是前天为了演戏,我自己往墙上撞出来的。
林溪的目光在那块淤青上停了两秒。
“手怎么了?”
“嗨,别提了。”我缩回手,像是怕丢人似的把手揣进兜里,“昨儿个雨大,路滑,连人带车摔沟里了。这一行,赚点钱全搭医药费里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睛。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显微镜下的切片。
但我没躲。
我的瞳孔没有聚焦,眼神涣散地盯着她身后的门禁对讲机,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骂着该死的物业不修路灯。
这是底层人的常态。抱怨生活,但又不得不忍受生活。
“行了,走吧。”
林溪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关上了单元门。
随着“咔哒”一声落锁,我后背那层刚干透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第一关,过了。
接下来的整整十个小时,我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疯狂旋转。
体校、旧武馆、充满烟火气的老旧小区……我的行踪毫无逻辑,就像只没头苍蝇。
但我知道,在异管中心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我的行动轨迹正在绘制出一幅毫无规律的“热力图”。
他们想找规律?想找逻辑?
我就给他们一团乱麻。
当他们在海量的数据垃圾里试图分析出那个并不存在的“行为模式”时,真正的刀子,已经磨好了。
晚上十一点。
我蹲在幸福里小区对面那栋待拆迁楼的楼顶。
风很大,吹得领口猎猎作响。
我举着一个廉价的双筒望远镜,透过满是灰尘的镜片,死死盯着那个还亮着灯的窗口。
林溪还没睡。
虽然看不清屏幕,但我能猜到她在看什么。
昨晚那家便利店的监控录像。
她在找那个只存在了0.3秒的侧身闪避,在计算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神经反应速度”。
可惜啊,林警官。
你算不出来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反应,那是预判。
我看见的不是棍子,是刀疤强手腕上一根微微抽动的肌腱。
那是肌肉发力的前兆,比棍子挥出来要早整整半秒。
这半秒,就是凡人和天才的鸿沟。
我放下望远镜,掏出手机,熟练地登入那个在网吧买来的匿名账号。
草稿箱里躺着一段视频。
画面很糊,是在晃动的偷拍视角下拍摄的。
昏暗的废弃工厂里,一个身形和我极度相似的背影正对着一堆废铁发功。
随着那个背影手指的微微勾动,几根生锈的铁钉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虽然只有几厘米,但那是货真价实的“金属操控”。
当然,那个背影不是我。
那是刀疤强手下一个身形跟我差不多的马仔,那天我躲在梁上,亲眼看着他在向刀疤强演示新觉醒的微弱能力。
只要稍微剪辑一下,把正脸切掉,这就是“林刻其实是个隐藏极深的金属系觉醒者”的铁证。
收件人:异管中心市民举报信箱。
点击,发送。
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我嘴角的冷笑。
这封邮件一旦送达,异管中心的侧写师就会把“身体强化系”这个标签从我头上撕下来,换上“金属系”。
而在这个城市里,被官方重点监控的地下金属系异能者,只有一个。
刀疤强。
这是阳谋。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五十分。
如果林溪的效率够高,这会儿紧急集合的警报应该已经响了。
而另一边的刀疤强,大概也会收到一条神秘短信:“条子今晚两点抄你的底,货要是被搜出来,你就完了。”
两头野兽被关进同一个笼子,我要做的,就是扔进去一块带着血腥味的肉,然后退到看台上。
我站起身,把那件带着外卖标志的外套脱下来塞进包里,换上了一件沾满油污的雨衣。
手里那把从修车摊顺来的重型活动扳手,在月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冷光。
好戏要开场了。
林刻,或者是那个即将死去的“林刻”,今晚得去烂尾楼赴一场必须要去的约。
我跨上电驴,没开车灯,像个幽灵一样滑入了夜色。
这一次,我不是去送外卖,我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