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像骨头跪在水泥地上,倒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重锤砸向地面。
一秒,两秒,三秒。
这种死寂让人心慌。
突然,赵炎猛地弹了起来。
脖子上的青筋像几条活蚯蚓一样乱窜,脸色涨红得吓人。
“咚!咚!咚!”
右脚连踏三次地面。
每一脚下去,空气里都炸出一声短促的爆鸣。
巷子里的灰尘被平地卷起的旋风刮得迷了人眼。
这不仅仅是愤怒,是“瞬风踏”的二阶超频。
“操,这回要出人命了!”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巷子外退。
劲风刮得脸皮生疼,像是刀割。
我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垂在身侧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了两下。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蛰得眼皮发酸。
这才是B级异能者的底蕴。
刚才那一摔,逼出了他的真本事,也逼急了这条疯狗。
现在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上半拍。
如果是正常视角,我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青影。
但我不需要看清他的脸。
闭眼。
那一瞬间,黑暗中只剩下刚才那一帧残像——他起腿时,左膝那个微不可查的迟滞。
那是习惯,是刻在肌肉纤维里的记忆。
速度再快,只要发力结构不变,破绽永远都在那里。
来了。
风压先到,接着是一记凶狠的左直拳虚晃。
这是假动作,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他在转身。
右肘带着那种令人牙酸的呼啸声,像把镰刀一样横扫过来。
我向侧面拧腰,身体像张薄纸一样贴着墙根滑开。
右臂横架,硬生生顶了上去。
“砰!”
小臂骨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像是被铁棍抡圆了砸中。
力量很大,但我抗住了。
借着这股冲力,我向后撤了半步,脚后跟狠狠碾进土里,稳住乱晃的重心。
左手五指张开,顺势贴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八卦掌,托天式。
但我不是要托天,我是要量他的“尺”。
高速移动中,他的髋部旋转果然不到位,为了维持这种变态的速度,他的肩轴向左偏移了三厘米。
这就够了。
第三次交锋接踵而至。
赵炎身形一矮,佯攻下盘。
假的,全是假的。
他的肌肉紧绷程度告诉我,力量正在向大腿根部汇聚。
是要起跳膝撞。
在他双脚离地的刹那,我比他早了0.1秒低头俯身。
那记足以撞碎下巴的膝盖擦着我的头皮飞过。
同一时间,我的左脚像钩子一样,精准地卡进了他支撑腿的脚踝内侧。
赵炎的重心瞬间失衡,空中的身体歪斜,原本流畅的异能气流出现了一瞬间的断层。
机会。
我的右手像条出洞的毒蛇,甩得笔直,掌缘带着风声,精准切入他下巴底下的防守空档。
“啪!”
掌缘狠狠砍在他的喉结下方三寸。
那里是颈前肌群和气管的连接点,最脆弱,也最致命。
赵炎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剧烈抽搐了一下,踉踉跄跄地退了五六步,捂着脖子发出风箱一样的“荷荷”声。
呼吸肌痉挛了,这滋味比断骨头还难受。
他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抬起头死死盯着我,那眼神里终于没了轻蔑,只剩下见了鬼一样的惊疑。
“你……你不是预判……”他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沙子,“你是记住了……记住了我的破绽。”
“啪、啪、啪。”
巷子口传来一阵缓慢而沉闷的鼓掌声。
陈教头那根掉了漆的拐杖敲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慢悠悠地走近,浑浊的目光先是在我那个没收回的三体式桩架上停了一秒,然后落在了地上。
那是半截被踩断的枯枝,是刚才赵炎第一次踢空时带断的。
老头子弯下腰,捡起枯枝,粗糙的大拇指在断口上摩挲了一下。
“裂纹呈斜向放射,说明受力方向偏外十五度。”陈教头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得像鹰,“你刚才闪避的角度,刚好卡在这个死角里。多一分浪费,少一分找死。”
他看向我,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子,谁教你这样看人的?”
我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慢慢调整着呼吸。
“没人教?”陈教头把枯枝随手一扔,冷笑了一声,“那就是自己从挨打里悟出来的。没人疼的野狗,鼻子总是最灵的。可悲,也可敬。”
赵炎这会儿终于缓过一口气,他扶着墙站直了身体,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鼻梁上的墨镜,像是要把它烧穿。
“你戴的是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语气里透着一股恼羞成怒的狠厉,“军用级动态捕捉仪?还是异管中心的违禁监控设备?我就说……凭你一个送外卖的垃圾,怎么可能跟得上我的速度。”
他伸出手,指尖都在抖:“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凭什么装神弄鬼。”
我缓缓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那堵冰凉斑驳的砖墙。
路灯忽明忽暗,电流发出滋滋的声响。
风卷着地上的碎纸片,打着旋儿从我们中间飞过。
我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捏住了墨镜的边缘。
那一刻,我感觉眼球周围的肌肉在痉挛,酸涩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墨镜被摘下来一半。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我那只暴露在空气中的右眼,瞳孔正在剧烈地收缩、放大,再收缩。
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那是超负荷使用“微观动态视觉”后的生理代偿。
看起来一定很狰狞,像个怪物。
赵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声音变了调:
“你……你是觉醒者?!”
巷子里的风停了。
我重新戴好墨镜,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肾上腺素正在飞速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正顺着视神经往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