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亮起,备注是“吸血鬼”。
房东这人除了催租,平时连个标点符号都舍不得发,今天却破天荒发了五个字:“条子在你屋。”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躲?
躲就是心里有鬼。
我深吸一口气,把刚换下的湿衣服团成一团塞进脏衣篓,又从床底翻出一双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运动鞋。
手指在鞋垫下一探,那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还在,咯得脚底板生疼,但这股异物感让我觉得踏实。
推开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的防盗门,屋里那股陈年的泡面味儿还在,但多了一丝清冷的薄荷香水味。
林溪背对着我站在窗前,那一身便装也没能掩盖住她背脊挺直的线条。
她手里捏着我的平板,屏幕上正是那晚便利店监控的慢放画面。
“解释一下。”她没回头,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视频定格。
画面里,刀疤强那一棍子还没落下,我的右肩就已经往下沉了半寸,左膝微屈,整个人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普通人的神经传导延迟至少需要0.15秒,而你这个避让动作,比棍影出现的时间早了0.08秒。”林溪转过身,亮出证件的手稳得像座山,眼神里全是审视,“要么你的神经系统变异了,要么你能预知未来。不管是哪种,你都不该是个送外卖的F级废物。”
我靠在门框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刚下班累瘫的社畜,顺手从兜里摸出根烟,想点又不敢点,只好讪笑着夹在耳朵上:“警官,您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练了十年形意拳,挨揍挨多了,身子比脑子反应快。这叫肌肉记忆,我也控制不住啊。”
“肌肉记忆?”林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最好祈祷你的肌肉能扛得住这个。”
她突然抬起右手,掌心向外。
那一瞬间,她周身的空气像是被高温扭曲了一样,泛起一圈肉眼难以察觉的透明波纹。
E级异能,“神经抑制波”。
这玩意儿能瞬间切断人的运动神经信号,让人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我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像是有人往里面扎了一根烧红的钢针,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但我没倒下,因为早在波纹扩散前的0.3秒,我的世界就已经切进了那个只有黑白线条的微观领域。
我看见了。
林溪右肩的三角肌在皮下轻微收缩,锁骨下方的皮肤因为屏住呼吸而紧绷成一张鼓皮,就连她睫毛颤动的频率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所有的肌肉纤维都在尖叫着同一个信号:抬手,释放。
那是身体出卖灵魂的瞬间。
我猛地缩颈,脖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向后一折,右脚蹬在墙根发力,整个人不退反进,像个失控的陀螺一样狠狠撞向旁边的折叠餐桌。
“哗啦——”
碗碟碎了一地,昨天吃剩的半碗油泼面汤泼得满地都是。
我借着这股冲力,脚底在油渍上一滑,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地摔向窗台,实则顺势翻身跃下。
“别跑!”
身后传来林溪的气急败坏的吼声,还有她高跟鞋踩在碎瓷片上的脆响。
落地的时候,右肋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顺着腰侧渗进裤腰,那种撕裂感让我差点叫出声。
但我不敢停,顺着排水管滑到底,像只过街老鼠一样钻进了错综复杂的巷道。
十分钟后,林溪站在一片狼藉的出租屋里,胸口剧烈起伏。
她低头看向那张被碰翻的餐桌,在一堆油污和碎片旁边,压着一张皱巴巴的外卖小票。
小票背面用炭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三年前城北小学坍塌,死的是我表弟。我练武,是为了不用异能也能把人扒出来。”
林溪的瞳孔猛地一缩,捏着小票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城北小学坍塌案,那是她职业生涯的起点,也是她至今无法释怀的梦魇。
这本该是绝密档案里的信息,这个送外卖的怎么会知道?
“林溪!你疯了吗?”
李队长推门而入,看着满地狼藉和呆立的下属,眉头拧成了川字,“对一个平民使用抑制波?万一他真没异能,这一发下去能让他脑损伤!回去写检查,停职三天!”
林溪没说话,只是死死攥着那张小票,指节泛白。
深夜,陈教头的武馆地下室。
我蜷缩在角落里,手里那瓶二锅头已经见底。
这次不是为了喝,是为了洗伤口。
酒精浇在烂肉上的滋味,能让人把这辈子后悔的事儿都想一遍。
老头子像个幽灵一样从黑暗里冒出来,手里递过来一卷干净的麻布。
“刚才那一手,不像猴子,像泥鳅。”他吧嗒了一口烟袋,“那妮子的手段我听说过,你能躲开,靠的不是快。”
我一边咬着牙缠绷带,一边抬头看他:“那是啥?”
“听劲。”老头子吐出一口烟圈,“老辈人说,高手闭眼也能知敌动向。你那是听见了她骨头的响动,看见了她气的走向。”
我动作一顿,忽然问:“陈伯,如果一个人,能看清别人肌肉怎么发力,甚至能预判哪怕半秒,这算异能吗?”
老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盯着我看了半晌,摇摇头:“不算。那叫武道入微。”
我没再说话,系紧了绷带。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
一辆没有挂牌的金杯面包车缓缓驶过巷口,昏黄的路灯打在车窗漆黑的贴膜上,映出一闪而逝的反光。
那光亮里,隐约映出一只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上缠绕着几根极细的金属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