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内容简短有力:“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老价格,别赖账。”
我嘴角扯了扯,回了个“OK”。
这“吸血鬼”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房东大妈。
谁能想到,这个每天只会催租、还会顺走我门口垃圾袋里空瓶子的市井大妈,早年竟是珠三角地下情报网的一把好手?
虽然如今退休了,但那张人际网还没生锈。
我没急着看详细信息,先把手机塞回兜里。
现在的重头戏,是送单。
我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小电驴,头盔镜片拉下来,世界变得模糊又安静。
右手一拧油门,电机发出那种特有的“嗡嗡”声,推背感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也足够让我汇入早高峰的钢铁洪流里。
目的地:异管中心后门。
别误会,我不是去自首,我是去送外卖。
右肋下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硬痂,那种撕扯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只是偶尔还会像是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这种痒,反倒比疼更让人清醒。
二十分钟后,我停在了那栋戒备森严的灰色大楼后面。
这里没有前门的庄严肃穆,只有几个穿着黑制服的保安在抽烟,还有几个等着取餐的文职人员。
手机震动,新订单提示:“李国栋(李队长),备注:加辣。”
我挑了挑眉。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如果有,那就是有人在下一盘大棋。
而我,既是棋子,也是那个偷偷换了棋谱的人。
我拎着沉甸甸的餐盒,熟练地绕过门禁,刷了早就办好的临时通行证。
楼道里充斥着那种机关单位特有的味道——打印机油墨味混合着陈年的茶水香。
刚转过二楼拐角,我就撞上了一堵“墙”。
不是真墙,是气场。
林溪抱着胳膊靠在楼梯扶手上,那双眼睛像是两台X光扫描仪,恨不得把我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过一遍。
她今天没穿制服,一身修身的休闲西装,显得干练又危险。
“又来送单?”她的声音很冷,带着那种还没散去的怀疑。
我没抬头,视线刚好落在她脚尖前方那块地砖的裂纹上。
“系统派的。”我声音平淡,甚至还带着点送餐员特有的职业疲惫,“姐,您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可以直接投诉平台,别挡着我赚钱。”
林溪往前逼了一步,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再次钻进我的鼻孔。
“别装了。昨晚烂尾楼的事,哪怕你有不在场证明,我也觉得不对劲。”
我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姐,你昨天查我表弟的事,没必要。”
这句话刚出口,林溪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生理性的震惊,她的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半拍。
城北小学坍塌案的受害者名单是保密的,她私下调查我的背景更是违规操作。
我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等于直接告诉她:我知道你在查我,而且我知道你查到了哪一步。
趁着她愣神的这零点几秒,我侧身滑了过去,脚步轻快地像是脚底抹了油。
三楼,刑侦科办公室。
李队长的门虚掩着。
我敲了两下,听见一声沉闷的“进”,便推门进去。
李队长正对着电脑屏幕揉眉心,满脸的疲惫。
看见是我,他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指了指桌角:“放那吧。”
“李队,您的特辣。”我把餐盒放下,特意把那个打着死结的塑料袋正对着他,“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我没做任何停留,转身就走。
走出大楼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
我没急着上车,而是站在树荫下点了一根烟。
办公室里。
李队长揭开盖子,一股子呛鼻的辣味冲出来。
他拿起筷子,却发现辣椒油下面压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糯米纸。
这种纸遇水即化,但他动作快,用筷子尖轻轻一挑就夹了出来。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是用牙签蘸着醋写的,干了之后只剩下浅褐色的痕迹:
“刀疤强今夜运货,走珠江码头3号仓。”
李队长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猛地抬头看向监控屏幕。
画面里,我正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顶部的灭烟槽里,然后跨上电驴,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半点那种长期送外卖累出来的佝偻感,更没有逃犯那种鬼鬼祟祟的畏缩。
“砰!”
门被撞开了,林溪冲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打印报告,脸涨得通红。
“他在挑衅我们!李队,那小子绝对是在故意用送单接近核心人员!刚才他在楼梯口……”
“他给了这个。”李队长打断了她,把那张糯米纸推过去。
林溪扫了一眼,脸色变了三变:“这是陷阱!这肯定是调虎离山!”
“也可能是求救。”李队长摇摇头,指了指屏幕上那个远去的黄色背影,“你忘了他留在出租屋那句话了?‘我练武,是为了不用异能也能把人扒出来’。”
“可是……”
“查一下。”李队长打断她,“查一下这个林刻这五天的送单记录。”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几分钟后,一张密密麻麻的路线图呈现在大屏幕上。
林溪看着那张图,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那些红色的轨迹点,密集地分布在码头、汽修厂、那个挂着“废旧金属回收”招牌的黑作坊……
每一个点,都精准地重合在刀疤强的势力范围内。
更要命的是,数据对比显示:只要林刻送过单的区域,24小时内必然发生械斗或者小规模火并。
“他在……踩点?”林溪的声音有点抖,“他在用送外卖的方式,帮我们标记敌方据点?”
“而且,这些GPS数据全是真实的。”李队长沉声说道,“平台确实有这些订单,只不过没人会去注意一个送外卖的到底绕了什么路。”
这才是最高级的玩法。
所有的信息都是公开的,所有的行为都是合法的,但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把捅向地下的尖刀。
夜深了。
珠江边的风带着一股腥咸味,吹得人头皮发麻。
我蹲在码头集装箱顶上,身下是冰冷的铁皮。
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正好落在鼻尖上,冰凉。
下面,几盏大功率探照灯把3号仓门口照得如同白昼。
刀疤强那个光头在灯光下反着光,他正在指挥手下搬运几个半人高的黑色铁箱。
箱体上赫然印着异管中心的封条——那是上周被劫的一批异能抑制器原型机。
这东西要是流进黑市,那些本来只能当“人形充电宝”的低级异能者,就能把抑制器改装成增幅器,到时候整个珠三角都得乱成一锅粥。
我掏出那部备用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我满是胡茬的下巴。
没有犹豫,我登陆了一个国外的匿名服务器,给林溪的私密邮箱发了个定位。
只附了一句话:“你们抓错人三次,这次别再信监控。”
手指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把手机用力一抛。
“噗通。”
微弱的落水声瞬间被江浪吞没。
我最后看了一眼下面忙碌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刀疤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转身,我像只黑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凌晨两点。
警笛声撕裂了夜空。
异管中心的突击队像是神兵天降,直接撞开了3号仓的大门。
“不许动!”
林溪一马当先,手里的电磁枪直指刀疤强的脑门。
然而,预想中的激烈反抗并没有发生。
刀疤强被按在地上,脸贴着满是油污的水泥地,却在疯狂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姓林的那个小畜生一定会卖我!他算准了你们会来!”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箱子里是什么?!”
“是什么?那是废铁!”刀疤强笑得喘不上气,“那个疯子!他早就把抑制器的核心部件给拆了!你们抓我有屁用!”
林溪一脚踢开最近的一个箱子。
空的。只有几块压秤的砖头。
她猛然回头,视线扫过仓库昏暗的角落。
那里,挂着一件显眼的“极速达”黄色外卖服。
衣服上还带着几点干涸的血迹,衣兜鼓鼓囊囊的。
林溪走过去,颤抖着手掏出衣兜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皱巴巴的病历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是社区医院潦草的字迹:“大面积烫伤,建议植皮。”日期正是昨晚。
一种被彻底戏耍的羞耻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林溪的大脑。
此时此刻。
陈教头的小院里。
雨停了,月亮从乌云后面露出了半张脸。
我坐在泥地上,手里捏着一枚乾隆通宝。
面前的湿泥地上,被我画出了整个码头的布局图,纵横交错,如同棋盘。
“抑制器核心在我这。”我轻声说道,把那枚铜钱按在了代表“3号仓”的位置上,入土三分。
陈教头坐在屋檐下抽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你小子,这是在走钢丝。一边利用官方打击对手,一边又把核心扣在手里,你想干什么?”
“我不送单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月光照在那枚嵌在泥里的铜钱上,边缘锋利如刃,泛着冷冽的寒光。
“既然他们那个圈子我也进不去,那我就要在外面,造一个他们谁都不敢忽视的规矩。”
我从兜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传单,那是我在码头捡的。
上面印着一栋废弃的金融大厦,那是这座城市曾经的地标,如今却是烂尾楼里最高的坟墓。
“听说,那里是地下拳赛的新场子?”我看向陈教头。
老头子磕了磕烟灰,没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我笑了笑,把传单揉成一团,随手一弹。
纸团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进了墙角的废纸篓里。
“下一站,七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