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碰到，举手之劳。
这个理由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却在宋知心里压下了千斤巨石。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很快便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公寓楼下。
季寒时将车停稳，先送唐瑶她们上了楼，最后才和宋知一起回到各自的家门口。
从头到尾，两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关上门，宋知将自己扔进浴室的浴缸里，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驱散了雨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的重重疑云。
她闭上眼，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季寒时冒着暴雨的出现，他对绑架案细节的精准掌握，还有那个听起来无比敷衍的“顺路”的解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绑架那天是工作日，地点是偏僻的废弃工厂，他顺路？
今天又是周末，地点是城郊的露营地，他又恰好在附近？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不是。
可如果不是顺路，那又是什么原因？
他们结婚不过短短时日，除了那份协议，并无任何私人交情。
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宋知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这个男人就像一团迷雾，让她完全看不透。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头顶的灯光忽然“啪”的一声，熄灭了。
整个浴室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停电了？
宋知愣了一下，摸索着从浴缸里站起来，围上浴巾，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光亮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
一条物业群的消息正好弹了出来，解释了停电的原因：因暴雨导致小区附近的电路出现故障，工作人员在抢修时不慎操作失误，损坏了线路，最快明天上午恢复供电。
宋知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摸索着想去衣帽间找身睡衣换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这么晚了，会是谁？
宋知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但随即想到了隔壁的住户。
她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只是隔着门板问了一句：“谁？”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的男声。
“是我，季寒时。”
是他？
宋知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心里的防备，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拉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一道刺眼的光束便照了过来。
季寒时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手电，似乎是想为她照明。
然而，当那束光毫无遮拦地落在他面前的宋知身上时，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光束下，女人刚刚出浴，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着水，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过精致的锁骨，没入更深处。
肌肤在冷白的光线下，泛着一层细腻温润的光泽。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尴尬。
宋知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穿着。
她的脸颊“轰”的一下就热了，慌乱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季寒时显然也愣住了，但他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就将手电的光束移开，照向了地面，同时侧过身去，避开了视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
“你……你等一下！”
宋知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想冲回卧室换衣服。
黑暗中，她心慌意乱，脚步匆忙，完全没注意脚下的地毯边缘有些卷起。
只听“啊”的一声低呼，她整个人都被狠狠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
季寒时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手电的光也跟着扫了过来，正好照见宋知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脸上满是痛楚。
他快步走进来，在她身前半蹲下，沉声问道：“摔到哪了？”
“脚……”
宋知的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季寒时将光束下移，照在她纤细的脚踝上，那里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手电递给她，然后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宋知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的怀抱坚实而温暖，身上依旧是那股清冽好闻的冷香，混杂着雨夜的湿气，莫名叫人心安。
季寒时抱着她，平稳地走到沙发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药箱在哪？”
“在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
他很快找到了药箱，从里面拿出活血化瘀的药膏，单膝跪在宋知面前的地毯上，将她受伤的脚踝轻轻托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手指微凉，动作却很轻柔。
当沾着药膏的指腹触碰到红肿处时，宋知还是疼得“嘶”了一声。
“忍一下。”他的声音很低。
宋知咬着唇，看着眼前这个正低头为自己上药的男人。
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
心绪在这一刻翻涌不休，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再次涌上心头。
她看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救我，应该不是顺路吧？”
她想要一个答案。
季寒时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更专注地用指腹将药膏均匀地揉开，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让药效更好地渗透进去。
沉默在黑暗的客厅里蔓延。
直到上完了药，他才用干净的棉签擦去多余的药膏，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叮嘱：“脚踝扭伤了，这几天不要跑步，多注意休息就没事。”
他又一次避开了她的问题。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充电宝和数据线，放到她手边的茶几上。
“今晚手机用这个充电。”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就准备离开了。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宋知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她不想让他就这么带着所有的秘密离开。
“季寒时！”
她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腕很瘦，却充满了力量感。被她抓住的瞬间，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黑暗中，宋知迎上他的目光，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试探着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