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嗯啊。"魏良时含糊的点头,“是挺好的。”
“但是不太合适。”
她犹犹豫豫道:“要是只做个契兄弟咱们还能试试,可是若是真要男婚女嫁,我门第低了一点,配不上你。”
“那些都是世俗偏见。”萧瑾瑜皱眉:“我从来没嫌弃过你。”
魏良时戳了戳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些,低声道:“我知道。”
身后的亭子里传来少女含笑的声音:“四殿下若是能有中书令大人这样一半的体贴,我就很满足了。”
魏良时顿了顿。
四殿下。
萧承稷么?
她转头偷偷往外瞧,那个粉色衣服的少女眉眼弯弯,清秀可人,见她打量她,萧瑾瑜低声道。
“那就是清河王的未婚妻,太常少卿李家的二娘子,李楚瑶。”
“也就是李楚月的妹妹。”
魏良时看着粉衣少女弯弯的眉眼,果然与李楚月有几分相似,原来是姐妹。
萧瑾瑜忽然提醒她:“清河王与李楚瑶青梅竹马,十年前便由陛下降旨赐婚,萧承稷对她情根深种,你应该听说过,萧承稷有个情投意合的心上人,便是她。”
魏良时微微笑了笑,“是吗?”
“你不要想着能跟萧承稷有什么,他这个人城府很深——”
萧瑾瑜低声道。
魏良时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一只猫从一边的假山上跳了下来,碰到了她的袍子。
“谁在哪里!”
亭子里的女人忽然往假山处看过来,皱眉呵斥道:“大胆奴才,谁敢偷听?”
两人皆是一愣,魏良时将萧瑾瑜往里一推,抻了抻衣袖走了出来。
“在下魏良时,见过各位夫人,娘子。”
她一身青袍,站在竹影下,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亭子中的几人都顿住,李楚月重复了一遍,“魏良时?”
她看着台阶下容貌清秀的青年,想起他似乎是今年的探花,头榜第三,那天在萧承稷的案上捡到的,也是他的笔墨,忍不住道:“你就是那个探花郎?”
李楚月站起身来转身打量他,微微一笑:“原来你就是魏良时。”
魏良时点头:“方才听几位娘子射覆,觉得很是有趣,又不便打扰,便在后头等了一会,没想到一时忘了时间,是在下唐突了。”
原以为是什么小丫鬟,没想到是个探花郎,谢夫人想起这几日夫君在府里常常黯然神伤,冷哼一声,“既然这样说,我这里倒是有一道射覆题,你来猜猜是什么?”
谢夫人随手将一只盒子点了点。
魏良时神色自若的走近几步,拿起桌上的铜钱起了一挂。
她看了一眼卦象,想了想,道:“坎为水,离为火,初生时柔嫩如水,经火淬炼方显风骨,可是茶叶?”
谢夫人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李楚月走到锦盒前,打开盖子一看,惊叹道:“正是,果然是茶叶。”
亭子中的女眷都惊讶的看向她。
“这题目倒是不难,就算不用算卦,也大致能猜出来,这盒子瞧着古朴贵重,不像是茶叶盒子,可是放在这茶桌上,不是茶叶盒子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就比如有的人,看起来清风霁月,雅正君子,其实行的是龌龊事,与外表截然不同。”
谢夫人顿了顿,听着她话里有话的意思,不知道是讥讽她还是讥讽自家夫君,脸色忽然一沉。
黄口小儿,有了几分成绩便狂成这样。
她咬牙不语。
李楚月瞧着谢夫人吃了瘪,暗暗笑了笑,对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青年生出几分好感。
虽然说家世差了些,可是人是顺眼的。
魏良时笑了笑,对李楚月道:“各位娘子慢慢玩,在下先走了。”
李楚月想叫住她,却来不及出声,人已经走远了。
魏良时在清河王府也待不了多久,入了夜,朝廷的车马过来接她,依照惯例,策马游街,摘花赏景,到曲江池谢恩磕头。
她用团花半掩着下颌,更引得两侧的路人叫起来,微微别过脸去,过了一条街才正脸看向前方。
“郎君为什么要用团花挡着脸?”
一直跟随在侧的赵太史令小心翼翼道:“今日城中百姓都出来夹道相迎,应该好好让他们瞧瞧您才是。”
魏良时道:“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太张扬了不好。”
赵太史令嘿嘿笑了笑,手里捧着她的文书小跑跟着,一边跑一边道。
“您到底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刚——刚进朝廷就是七品的老爷,比我这个没用的还高一,级——级别。”
他的话被淹没在煊赫沸腾的喧哗声里。
魏良时游街实在无聊,随口与他闲话。
“您在朝廷多少年了?”
赵太史令想了想,“大概,十几年了。”
“是京都人?”
“怎么会,下官祖籍偏远小县。”
魏良时道:“妻女也都在京都吗?”
赵太史令眉目有些伤情:“拙荆早些年走了,就留下个女儿。”
魏良时点点头,想起兰香来,她问道:“赵太史令知不知道,朝廷里早些年收编了一个江湖乡野人称金错刀的侠客,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军营当差?”
“金错刀?”
赵太史令愣了愣,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魏良时有些失望的不再说话。
——
王媪本以为自己此次牢狱之灾,少说要三年五载,没想到天降喜事,朝廷大赦天下,关了数月后,放了出来。
她原本身量圆润,面带富态,经此一事,憔悴了不少,干儿子带着媳妇雇了一辆板车来接她回乡下去,盘腿坐在车上,听着干儿子与媳妇说话。
“如今铺子都被抄了,回哪里好?”
儿媳妇低声道:“要不还是回庐江去,投奔你干妹妹一家去。”
干儿子讪讪的看了一眼板着脸坐在车上的王媪,道:“只怕干妹妹一家不愿,毕竟从小送了人,也不亲。”
王媪心里有些冷:“铺子虽然被关了,我这些年好歹盘了好些积蓄,加起来也有好几万的银钱,这些钱也都被抄走了不成?难道还没我住的地方?”
干儿子悻悻道:“娘你不知道,如今市价一月比一月贵,庐江不比京都,那地方人少,做生意没活路,我跟我在宫里当差的哥们打听了,如今朝廷又有了新政,要广开市路,天子脚下好发财,我跟阿秀一商量,打算在京都盘个铺面,只是京都地皮贵了些——”
他瞧着王媪的脸色,呐呐道:“如今那些钱也只够付一成的。”
王媪心中气急,又碍于如今的处境不好发作,听干儿子一脸兴奋道:“娘,你真的信我,我那朋友在衙门当的八品员外郎,吃饭时我亲耳听他说的,如今在京都里做生意,比在庐江好一万倍。”
王媪半信半疑:“当真?”
“千真万确!”
干儿子坐在车沿,给她捏脚,“您还不信我么,您就是我亲娘,阿秀的亲娘,板儿的亲奶奶,您有个头疼脑热,还不是阿秀给您擦洗净身,洗衣做饭?我给您端茶倒水,板儿陪您说话消遣,让您享福!”
“就差后来的尾款了,分月来付也行啊。”
前头的大街被官府封了,隐约能从拥挤的人潮里瞧见里头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禁军和官员互送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王媪指使着干儿子和儿媳,将车挪开了些。
“那钱怎么办?”
王媪皱眉筹谋。
干儿子一番话说的她也有几分心动,庐江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比京都财源多,她左右盘算着,忽然远远的瞧见了远处大街上骑着马的队伍。
她微微一顿,忽然对干儿子道:“你去打听打听,今晚上游街的官爷里,有没有个叫魏良时的,我瞧着里头有个看起来十分的眼熟,怕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