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周缺抬起头时,众人却并没有如他们意料的那般看到一张血淋淋的、模糊的脸。此刻周缺所呈现出来的是另一张脸,那张脸比原先白净许多、俊秀许多。
而认识周缺的人看到这张脸也由衷的认为这张干净的少年面庞才与周缺彬彬有礼的气质相符,这应该才是周缺真正的脸。
此刻他们恍然,原来一直以来周缺用来示人的面庞是假的,他真实的样子是这样的。
“易容术?”叶章惊奇的问药上师。
药上师神色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说起易容术,他自然也会,而且精通。实际上江湖上很多人都说药上师是最擅长易容术的人。
但是今日擅长易容术的他居然没有看破周缺的伪装,这让药上师心中有些难受。他感觉自己无论是医术、炼丹之术还是眼前的易容术都及不上这个少年。
自己在这一行不知修行了多少年,岁月无情,如今他变成这般苍老模样,想着怎么也该是天底下第一的人物了。
可结果呢?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居然轻易的便碾压了自己,药上师心中不由长叹,再看周缺的时候,嘴边有数不尽的话想说,有无数苦水想要倾吐,却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大人物开口了,他不敢插嘴。
周贺若无其事的走到周缺面前,在众人注视之下平静的开口说道:“我一开始听到你的名字只是略有些惊讶,随后是好奇,后来正玄宗这边传来淩儿身死的消息,我才真正意识到,你这个周缺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于是我来了。”
“来到正玄宗。”
周贺停在了周缺面前三步处,他们父子之间相距仅剩下短短的三步,他们之间没有人再敢挡着。就连司卷礼看到周缺真实面目之后都退开了。
而北新韵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是唯一一个早就知道周缺真实模样的人,只是她从未想过周缺有如此惊人的身世。
他,他居然是闻名天下的周贺太师的儿子!
虽然周贺没有明说,但北新韵能感受到周贺语气当中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身为父亲对子女的关切之意。她也是人女,自然知道这种语气。
北新韵被周缺的这一重身份所震惊,一早退到边上去了。
而此刻在风雪之中最为凌乱的当属周瀚。
他与周缺虽然很久没见,但是他勉强还是能认出周缺那张脸。虽说他如今高大了许多,但是那张脸着实没多少变化。白皙通透、五官端正,与周贺的五官极其相似,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百看不腻。
嘴唇上方的黑痣,略有些张扬的右边眉毛,一切都太熟悉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周缺居然就是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周缺!
可?
可那个周缺不是已经死了吗。
周淩说过,他把他推下了周府后山的悬崖。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正玄宗?
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如果细算起来,还真是细思极恐啊。周缺一路是跟着周淩来的,为的就是报仇!
周瀚浑身抖了一下,他再抬起头看周缺的时候,眼神之中有些恐惧。
周缺仍旧不语,站在周贺的对面。
自打他离开太师府之后近七年时光他未曾好好看过自己的这个父亲,但他变化不大,甚至说没有。
七年岁月,对于他这样修为强大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他的修为周缺不知道到达了什么程度,周缺想要探查的念头刚刚靠近就被周贺浑身的灵气威压震慑的退回来,那份强大,周缺甚至不敢直视。
但好在,修行的半年时光里,周缺的胆子壮大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畏缩了,他会昂首挺胸的站在周贺面前,看着他。哪怕下一刻身为齑粉,他也绝不退缩!
周缺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念头是报仇,周淩的仇差不多报完了,虽然自己没能亲手杀死他,但人死便如灯灭,一切消散。
第二念头就是在这个位高权重的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他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他同样应该得到周贺的重视。他还要为他母亲讨回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无论是名分还是周家灵堂里的灵位。
现在,周贺就在他面前,虽说周缺与他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他坚信,现在的他,已经值得周贺注意了。
周贺千里迢迢赶到正玄宗,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贺似乎是看穿了周缺的心思,他看着周缺高昂着头,极力的想要证明些什么。他轻笑,继续说道:“缺儿,我知道你一直对为父很不满。”
“几个月前你突然消失不见,所有人都说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是被淩儿给害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惩罚淩儿吗?”
周贺的问题居然是问周缺的,周缺愣了一下,他心中微颤,他在想,这个父亲该是有多狠心啊。
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他的另一个儿子差点杀了,他反过来还要问被害的那一个为什么自己不去惩罚害人的那一个。
周缺答不上来。
他也不想回答。
他咬着牙摇了摇头,双眼眯起,冷冷的盯着周贺。
周贺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他眨动了一下眼睛,微微仰头看天,说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你是我的儿子,周淩也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决不能失去第二个。同理,今日也是。”
周贺按下头颅,看着周缺。
他的眼神很真诚,他这话说的明明白白。
今日也是!
当初周淩害了周缺,却没受到任何处罚,只是因为周贺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子。而今日,周淩身死,而周缺却建在,那么,他也会保护周缺。
他要保护周缺,那天底下就没人敢明着动周缺!
周瀚也不行。
因此周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父亲,为什么?父亲,这个小子怎么能跟弟弟比?他只不过是个贱婢生的庶子,还被您赶出了太师府!他已经算不得我们太师府的人了,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弟弟报仇,也给母亲一个交代!父亲,你要想想母亲啊。母亲若是知道弟弟死了,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周瀚的言辞十分激烈,可对于周贺却没有半点用处。
周贺素来说一不二,他转过头看着周瀚,双手负在背后,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冷淡的如同冰雪。
就连他刚才说要饶恕周缺的时候,也是这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瀚儿,此事就此作罢!我也说过,我做事,不用向任何人解释。就算是你母亲,也不敢违拗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