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朗朗书声萦绕在琉璃金瓦的书院上空,院外的湖边,一棵三米多高的老柳树上,斜靠着一个俊美少年。
那少年一身月牙白长衫,外罩一件水蓝色金边勾纹长褂,美玉镶边月牙白腰带,一头乌黑长发用一只简单的玉冠束于头顶。
少年姿态慵懒,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执一红彤彤的苹果,递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啃着。垂下的衣摆被风拂动,一条修长的腿轻轻晃着。少年微眯着眼,避着树顶透下来的阳光。
此人眉目如画,黛眉轻展,琼鼻如玉,丹唇若点,清秀中带着妩媚,严肃中带着灵动,虽是一身男装,却不难看出是个女子。
“小姐……你快下来,怎么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大少爷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不远处,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捧着一堆小玩意小跑着过来,一脸怨念又担心地朝着树上喊。
夏忆安把吃完的苹果核咚地一下投进湖里,手枕在头顶,头转到一边看着她说:“金盏,给我买了什么好玩意呢?”
声音清脆甜美,如黄莺出谷。
金盏把怀里的东西抖了抖,带着小委屈说:“这些东西小姐自己下来看吧,金盏跑了整条街才搜罗来的。”
夏忆安轻垂眼帘,瞄了一眼地面的高度,起身跳下。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她才练轻功不过两个月,现在顶多能上个树。
“小姐你还好吧?”金盏担忧地看着她,自家小姐的三脚猫功夫,她最清楚不过了。当初小姐摔进湖里醒来后,性子发生了好多变化,还非要学轻功,老爷夫人扭不过,只好给她找了个师傅。
夏忆安扭了扭脚踝,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
都习惯了,能有什么事。为了学这轻功,她可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想着有一门功夫傍身才能在古代混得开,她也不至于如此。
她翻看着金盏怀里一堆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平静的小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微笑,“好东西,走,带回府上。”
……
夏府的围墙外面,夏忆安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估摸着这墙的高度,不知道她上去后能不能下来。
金盏苦着脸小声说:“小姐,你打算往这里进去吗?不要啊,会受伤的!”
“嘘――别吵,这个高度我可以的,等我进去了你再走大门进去。”夏忆安摸摸她的头,撩起衣服下摆作势要飞上去。
“小姐……”
刚提了一口气,金盏就把她打断了。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地瞪着金盏,胆小的丫头,总是在关键时候给她掉链子。
“我……我们还是从洞进去吧……”金盏唯唯诺诺地瞅着她,小姐以前胆子很小,怕高怕鬼又怕死,从来不做这种翻墙的事情,这两个月来她真的变了好多。
“我可是有骨气的人,从来不走回头路,出来的时候爬了洞,你还想我从那里回去,不可能。”说完,她脚上一使劲,飞上了墙头。
在墙头站稳后,她拍拍胸口准备往下跳,不料院里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大哥……”夏忆安梗了一口气在脖子,半天才喊了一声。夏忆安唤的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夏家长子,夏即墨。长得玉树临风,行事沉稳得体,深得夏元彬的喜爱。
他平时对夏忆安甚是严厉,而在夏忆安的记忆里,她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跟他感情不是很好,甚至有点疏远。相反,他对其她两个姨娘生的女儿倒是很好。也不能怪他,原来的夏忆安性格傲慢,目中无人,成天闯祸,又爱作死,不讨人喜欢。倒是梅姨娘和雪姨娘的两个妹妹乖巧懂事,所以他更喜欢与她们亲近。
只是不知为什么,原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大哥,什么时候开始管起她来了。
“还不下来?”声音冷透了,显然主人没了耐心。
夏忆安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动。不是她不听话,是这墙有点高,要下去的话她没把握,要是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金盏在墙外看着她半天不下去,以为她下不去,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伸着手对她说:“小姐,你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夏忆安扭头看了一眼金盏,对她眨眨眼睛,又看向夏即墨,堆起笑脸说:“大哥,能不能扶妹妹一把,我下不去了……”
此话一出,夏即墨的脸又黑了一个度,明明嘱咐过她不要出去,她居然想着翻墙。
他走到墙边,伸出一只手来。
夏忆安咬咬牙,朝他扑下去……
夏即墨是习武之人,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接住了她。她刚站稳,他便松开手,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夏忆安磨牙,有这么嫌弃她么,跟看见苍蝇一样。
“还不跟上来?”夏即墨停下来等着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这个大哥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但是其他地方对她也不是很差,她忍。她走过去,跟在他身后。原本身材还算高挑的她,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头。
她想,这威压是来源于身高吧。
夏即墨把她带到祠堂前,手负在背后冷冷地说:“进去罚跪,跪满两个时辰才能吃饭。”
“大哥,我做错什么了?”夏忆安不服气地看着他,她不就是出去逛了个街嘛,而且逛街的时候穿的是男装,并没有暴露身份。
“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穿成这样,还不顾脸面跑到街上去,像什么样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忆清和忆萱那么听话?”
“迂腐!”夏忆安哼了一声。
“你……”夏即墨被她气饱了,冰冷的眼刀刷刷地朝她射过去,“屡教不改,就凭你翻墙这一条,就足矣罚你跪两个时辰!”
两个小厮走过来,在夏即墨的示意下压住夏忆安,准备把她往祠堂里带。
“我自己进去,我的好哥哥。”夏忆安摆脱小厮的手,站得直溜溜地看着夏即墨。
她那失落又无奈的眼神滑过他的脸,夏即墨的心忽然不是滋味起来,就算以前的她多么任性,也不会用这么疏离的目光看他。
他这个妹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