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衣香丽影，我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仿佛一只终日在池塘里泡澡的丑小鸭冷不丁被请到天鹅湖来游弋，我既不习惯也没有归属感。
面前的聂伽澍，是世界上所有女孩幻想的心中男孩的样子。
即便他是鬼，也足够给我温暖。
他衣领下银灰色的领结中间的小钻发出耀眼的光，但他的笑容比钻石的光还要耀眼。
我向他伸出手，可是，却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我诧异地看过去，是颜汐楼，他握住我的手：“我们跳第一支舞。”
谁要跟他跳舞，但是自从刚才我看到脑海里的那个画面之后，再看到颜汐楼，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既纠结也不想承认，我和他曾经在某一世是恋人。
我从他手掌里抽出手，将手放进了聂伽澍的手心里，然后随他滑入舞池。
在别人看来，可能我一个人跳华尔兹有些怪异，但我不在乎他们的目光。
我不太会跳，刚入校的时候，学校举办过一次新生舞会，刚开始有很多男生请我跳舞，我说不我不会，他们便热情地说，可以教我跳。
但是我们学校的小礼堂所在的地方，很多很多年前是一片林子，这里山贼会经常出没，有很多无辜人在这里丢了性命。
所以，他们眼中的是歌舞升平的小礼堂，我的面前却是无数个鬼魂在鬼哭狼嚎。
很多鬼不能去转世投胎。
人人都说生活艰难，其实死了之后到了阴间，会发现在阴间生存同样困难。
尸首不全的，要找回自己的全部尸首埋葬在一起，才能去转世投胎。
上辈子被迫害的很惨的，心中有怨气的，也不能去投胎。
心愿未了的也不能去投胎，比如有一个待嫁的新娘，那天晚上赶路经过这片密林，被山贼劫了去侮辱了，新娘子悲愤之后撞树自杀，但是心愿未了，想要让她的未婚夫君娶她一次，但是她的未婚夫很快就另娶她人，把她抛之到脑后，所以每晚新娘子都会在礼堂里晃悠。
那些男生教我跳舞的时候，那些没地方可去的鬼魂就围着我哭叫，我哪里有心情和他们跳舞？
我在想心事，踩了聂伽澍的脚，他握紧我的手：“宝贝，跟我跳舞还在想前尘往事？”
我想什么他都知道，我问他：“你怎么读我的心，看我的眼睛就能读的到么？”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口：“读心当然是要看心脏的地方了。”
我的礼服有些低胸，我急忙捂住胸口，用拳头搡他：“讨厌！”
他笑嘻嘻地接住，我又漂亮地踩了他一脚，他将我扶住：“幸好我的皮鞋永远踩不脏，可以任你踩。”
这倒是真的，那我就没压力了，他一边嘴里念着一边教我跳：“一二三，并步，一二三，转圈。”
他说的简单，像他这样的天天混迹这种场合，就这样三下两下我怎么能学的会，我踩了他的脚七八次，彻底失去了耐心。
“不跳了。”我气喘吁吁。
“你跳的很好。”我知道他在哄我，他的手撩了下我鬓角的头发，等到手从我耳边拿下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枝玫瑰。
“这是作为你跳的很好的奖励。”玫瑰递到我的鼻子底下，散发着幽香，这是我没见过的颜色，我第一次见橘色的玫瑰。
聂伽澍会哄女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接过玫瑰的时候已经满心欢喜：“这个是不是幻象，还是真的？”
“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他向我高深莫测地微笑，然后冲玫瑰打了个响指，刚才还含苞待放的花瓣竟然慢慢打开。
我第一次见到花朵盛开的过程，美丽的令人心惊，我惊喜地抬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好漂亮。”
“再漂亮，也不敌你的千分之一。”
我知道他在哄我，但是非常管用，刚才被乐姿刺激的气愤和总也学不会跳舞的烦躁被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我竟然在他的带动下旋转在舞池中。
“看，你是天生的舞者。”他朝我扬扬眉毛。
我快乐地随聂伽澍翩翩起舞，虽然我看到围观者的表情，他们见我一个人跳舞肯定觉得我疯了。
当我滑过一个人的面前时，我看到了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颜汐楼，每次看到他，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格外复杂。
聂伽澍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到一边：“喂，不许看别的男人。”
他小气的没道理，我朝他皱皱鼻子，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一曲舞毕，我微喘着停下来，聂伽澍忽然问我：“你听到铃铛声没有？”
铃铛声？我屏住呼吸聆听，耳朵里只有会场里的人声和音乐声，我摇摇头：“没有。”
“不仅有铃铛声，还有道士在念咒。”
是么？道士？我记起来，刚才在会场外面见到过他们。
“会不会是等会的节目？”
“不会，新电影和道士没关系。”他突然拍我的肩膀，指着前方：“你看！”
会场里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制服的女鬼凄厉地惨叫着，然后瞬间就化作烟雾。
我见过无数个鬼，但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我惊愕地问聂伽澍：“这是怎么了？”
“她的魂魄被打散了，魂飞魄散。”
整天听魂飞魄散这个词，但是今天才是真正见到，光看着就觉得很疼，灰飞烟灭。
“你做的？”
“不，刘文娟，二十七岁，原先是酒店的服务员，患病去世，去世前正要晋升大堂经理。”
“所以她就整天穿着制服在这里走来走去？”
“是，她在这里待上四十九天就会去轮回转世，她的命运不是灰飞烟灭。”聂伽澍脸色凝重，说真的我不常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他的目光又看向另一边，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会场中央，一家四口。
一个老者，和一对夫妻以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其实刚才我就看到他们了，他们满脸幸福地穿梭在人群中，当做自己也在享受舞会。
“他们是我们酒店抽中的幸会会员，可以享受酒店的总统套房以及酒店全部设施的一个星期的体验，但是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原来如此，聂伽澍继续说：“所以，他们会在酒店里待上七天，完成他们的心愿，对于这种意外身亡心愿未了的鬼魂，我们不会强行带走，阴间也不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正说着，正蹦蹦跳跳地玩气球的小男孩率先身体僵直，惊恐地还没叫出声来，他的身体就化作了一缕轻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