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染还在笑,但是她已经看出来我不高兴,脸上的笑明显有点挂不住:
“韩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我既然给九爷做事,就应该遵守九爷的规矩。“
我知道依染想说什么,但还是问她:
“九爷有什么规矩?”
依染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硬着头皮往下说:
“九爷夜总会的管理权,一直在白虎堂的堂主手里。我现在不是堂主,这做起事来,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啊。”
我一点都没给依染好脸色:
“要不这事你也找红姐谈谈,你说你要做白虎堂的堂主,让她把位置让给你。”
依染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韩哥说笑了,这种话,我怎么好意思给红姐说?”
我语气很重: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依染被我说的低下了头,轻咬着下唇不说话。
我看着依染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就不忍心为难她了。
毕竟上次秋海棠的事,是依染给我出主意,又是她陪着我假结婚,才把那场铺天盖地的谣言给压下去的。
我可以不喜欢依染的野心,但是她又没有因为这个伤害我,我不想太过分。
“依染,“
我开始劝她:
“有些事太着急了不好。我当初给九爷做事,两年了,都不是他胜义堂的人。“
依染扑闪着眼睛看着我,看上去像是认真听的样子。
“所以你得有耐心,像这种做堂主的事,肯定是九爷自己给你说最合适。你要是背后搞小动作,别说红姐不开心,九爷第一个就不答应。”
依染听完“嗯”了一声,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真的听进去了我的劝告:
“没关系的韩哥,我这些心里话,也就是给你说说。既然你提点我,那这事,我以后就不说了。”
依染这话,表面上听着让人很舒服,但是我却觉得很别扭。
她一句“心里话”,意思把我当自己人。
然后再一句“以后就不说了”,好像她受了委屈。而这份委屈,还是我给她的。
其实这些话换做别人说都没问题,但是依染说,我就不由得会多想。
我感觉自己对依染有成见,叹了口气,不愿意多想下去了。
依染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说了声“你休息吧”,就离开了。
依染的事,我不想多费心。毕竟葛全洪的事更重要。所以依染这边才离开,我那边就呼呼大睡过去。
这一觉,我一直从头一天的下午,睡到第二天的中午。
腰部受伤是件很麻烦的事,我醒过来也不能立即起身,缓了半天才能动弹。
我心里有点难受,就我这破腰,以后真的和表嫂在一起……
唉,真是让人难过啊!
我睡醒,下楼找二伙,正好他买了饭刚回来。
二伙和糖糖一起买的饭,两个人腻腻歪歪地牵着手,根本不怕被人看见。
二伙见我下楼,以为我要走,举着手里的饭菜对我说:
“特意给你买了几个好菜,走走走,去办公室,吃完饭再走。”
二伙和糖糖拥着我又回到办公室,糖糖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一见面就叽叽喳喳:
“韩哥,我听依染说,你们结婚后,你都不和她住一起,为什么啊?”
我帮二伙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又把一盒米饭推到糖糖面前:
“不为什么,也别问为什么,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糖糖还要问,二伙给她使了个眼色。
糖糖不知道二伙什么意思,但还是闭上了嘴。
我睡的时间太长,肚子早就饿了。二伙把一份红烧肉推到我面前,我大口吃起来。
三个人吃着饭,说着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突然,糖糖开玩笑似地对我说:
“韩哥,听说你现在是胜义堂的二把手,那你以后可要罩着我啊。”
我一口米饭都从嗓子眼下去了,又喷出来,连鼻孔里都在喷米粒:
“咳……咳咳……谁说的?”
糖糖看着我出糗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
“大家都这样说啊,说你拿命救了九爷,九爷感谢你,要提你做胜义堂的二把手。”
我再次追问糖糖:
“你第一次听这话,是谁说的?”
我问糖糖的时候,脸色已经很阴沉了。糖糖还没发现,二伙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韩唐,都是传的闲话,谁知道是谁先说的?”
我扭头去看二伙,眼神已经带刀了:
“别的闲话我不管,这个闲话,我必须知道是谁说的。”
糖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身子不自觉地往二伙那边靠:
“干嘛啊,大家说你的好事,你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把发脾气的冲动压下去:
“糖糖,这不是好事。我救九爷不假,但是九爷从来没说过让我做二把手的话。现在大家把这种话传出来,九爷肯定会觉得这是我的想法,会认为我居心不正。”
糖糖还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
“怎么会啊,我们就是自己说说,九爷不会知道的。”
我眼神凌厉地看着糖糖,其实我自己没觉得我有什么杀气,但是二伙一把将糖糖搂在怀里:
“算了,你先下楼,我和韩唐聊聊。”
二伙把糖糖送出去,关上门,又坐回到我对面:
“韩唐,你现在,变化很大。”
我以为二伙要说我对糖糖的态度不好,正要给他解释,二伙又说: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从石碑镇的歌舞城,一路走到现在。你现在啊,身上越来越有黑帮的气势了。”
我知道了,二伙是说我刚才的眼神。那种瞬间就感觉要翻脸的眼神,杀气太重。
我不想解释这个,没必要。
我走的就是黑帮的路,吃的也是这碗饭。我不可能不被影响,也不可能还和过去一样。
我现在只想让二伙知道,下面人瞎传我是胜义堂二把手这话,肯定会给我惹来麻烦。
“二伙,你觉得依染这人怎么样?“
二伙不知道我怎么突然扯到依染:
“她很能干啊,也很有脑子……不是,你说她干什么?”
我说:
“我说她,是因为她刚才找我,说她想做白虎堂的堂主。”
二伙很吃惊:
“啊?不会吧,依染才管理夜总会没几天,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野心?”
我说:
“你看看,你也觉得依染这样做不合适。那你想想,我是九爷的兄弟,我救了九爷一次,就想做胜义堂的二把手,你觉得九爷会怎么看我?”
二伙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哦……这样说的话,那真是很不合适了。”
我说:
“岂止是不合适,万一九爷觉得这些闲话是我本人的意思,九爷心里肯定不舒服。”
二伙“嗯嗯”着点头:
“对,你要是真的想拿这事邀功,你直接给九爷提要求去。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确实让人不舒服。”
二伙看我放下筷子不吃了,就把桌子上的菜往我面前推了推:
“吃饭吃饭,你别担心,回头我给糖糖说说,让她不要再说这些话。”
我没有动筷子:
“二伙,你帮我办件事。”
二伙也不问什么事,立刻大包大揽下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我保证给你办好。”
我没有先说什么事,而是先让二伙保证:
“这件事,你不要让任何知道,包括糖糖都不能知道,不能告诉她。“
二伙看我表情严肃,也认真起来:
“行,我不告诉糖糖。你说吧,什么事?”
我说:
“你去帮我查查,看这个当二把手的闲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二伙没想到我说的是这个,愣了一下:
“这……这怎么查?都说了是闲话,你说她也说的,我上哪查去?”
我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怀疑,这点怀疑不能告诉别人,但是可以告诉二伙:
“从依染身上查,我怀疑这些闲话是依染传出来的。”
二伙又是一副想不明白的表情:
“依染?不会吧,依染干嘛说这些?就算这些闲话是依染说的,我估计她也是看你有点真本事,想说你两句好话吧?”
我耐着性子给二伙分析:
“红姐有事,让依染管理夜总会,这事你知道吧?”
二伙点头:
“知道啊,依染不是已经上手管理了吗?”
我说:
“你别急,我先问你。在九爷还没有说红姐有事之前,底下是不是有人已经开始传,说依染要接替红姐的位置了?”
二伙认真想了想:
“……还真是,我也是听大家都说,才知道这件事的。那时候……好像九爷还真没出面说过,红姐也没有放话出来。”
我说:
“那就对了。这件事,是依染先带了节奏,是她先说自己会管理夜总会。不管九爷和红姐有没有这个意思,底下的人已经先承认了她。二伙,你觉得依染这么做合适吗?”
二伙犹豫着摇头:
“……不合适,有点欺上瞒下的意思。”
二伙边想边说:
“可是……可是依染这件事,九爷也没反对啊。而且九爷还自己找依染来着,还夸她脑子好,会做事。”
我叹了口气:
“九爷也是缺人。红姐要给九爷办别的事,夜总会这边确实没人管理。可是,这件事,它和我现在被人传出来当二把手的事,它性质不一样。”
二伙茫然了:
“怎么不一样?”
我看着二伙这榆木脑袋,恨不得给他一拳头:
“九爷的胜义堂,从开始到现在,什么时候有过二把手这个位置?底下的人现在说这种话,我担心九爷会觉得,我想代替他的位置。”
我这个想法,别说我自己,连二伙都被吓到了:
“老天爷,话怎么能这样说啊?这可是要惹大麻烦的。万一九爷对你起了疑心,你以后还怎么在九爷手底下混?”
我重重叹气:
“所以我说,一定要找到那个带头穿闲话的人,我可不想被九爷怀疑,说我有那种心思。”
二伙终于懂了我的苦衷,赶紧给我保证:
“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件事我暗地里去查,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把这件事给二伙说明白了。二伙看饭菜都要凉了,又催着我赶紧吃饭。
我和二伙低头吃饭,二伙还是一副心里想事的模样。
“韩唐,刚才糖糖说你结婚后,一直不和依染在一起住……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我嘴里嚼着一大块红烧肉,含糊不清地说:
“别提结婚的事。依染这个女人,我觉得还是琪哥说的对,她野心太大,我们都得防着她点。”
二伙干巴巴地嚼着嘴里的米饭,若有所思:
“你还别说,你这么一说啊,我感觉依染还真是挺有野心的。韩唐,你不知道吧,”
二伙咽下嘴里的米饭,给我说了一件小事:
“前段时间,依染突然给俱乐部的小姐们说,说她在咱们食堂吃饭,一连几天都闹肚子。她说她认识一个厨师,说什么那个厨师做菜好,人也干净。她让小姐们找我,让我把那个厨师换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二伙:
“你把厨师换了?”
二伙点头:
“依染把她认识的那个厨师领到我面前,说她听大家反应的,说现在这个厨师不好。我也没多想,直接就换了。”
我问二伙:
“依染和那个厨师是什么关系?不可能是两口子吧?”
二伙摇头:
“她说那个厨师是她老乡,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多问。”
换个厨师,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依染做事的风格,却可以从这里看到一点。
我提醒二伙:
“反正你就记住琪哥的话,依染不是个好惹的东西,你平时也要注意点。还有,帮我打听闲话的事,一定不能让依染知道。”
二伙“嗯”了一声: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