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要派人去找吕奇,吕历气的脸都变形了:
“九爷,合着你们半天就没听我说话啊?我都说了我弟弟骶骨骨折,他现在根本下不了床。”
吕历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是吧?吕奇被我打了以后,还回盛贸电子厂上班了。我听说有批产品出了问题,他还回去处理那批产品了。”
吕历的脸色很难看:
“我弟弟被你打断了骶骨,伤还没好利索就回去工作。结果那个伤扯到了他腰上的神经,他这才废在了家里。”
吕历说的痛心疾首,而我却像是逮住什么了不得的证据一样大声囔囔:
“哎哎哎,一码归一码啊。我打了吕奇不假,但是他现在废了,可不是我打废的啊。”
吕历看着我:
“我弟弟好色,这个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你说他因为调戏你表嫂才被你打,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
吕历突然咬牙切齿: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喝了我准备给九爷的那杯酒。”
看吧,我就说吕历刚才给九爷跪下道歉,根本没有一点诚意。看看他说的话,他直到现在,心里还想着杀九爷。
我不再计较吕奇在吕历面前怎么说我了,我也不要吕奇过来和我对质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九爷怎么收拾吕历。
我说:
“九爷,吕奇的事我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我觉得这个吕历不能轻饶,不知道九爷准备怎么处置他?”
九爷还是那句话:
“毒酒是你喝的,怎么处置他,你说了算。”
我赶紧摇头:
“九爷,你是老大,我肯定要听你的,还是你说吧。”
九爷也摇头:
“我今天给你这个权利,吕历交给你处置。”
九爷太给我脸,可我还是不太敢接:
“九爷,有你在,哪里轮得到我出头冒尖的?还是你处置他吧。”
吕历看着我和九爷谦让处置他的权利,崩溃至极: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九爷,好歹我也是个黑帮老大,你让一个手下全权处置我,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九爷和我说话时,口气还算温和,表情也不冷漠。
可是,等他扭头去看吕历时,整个人立马就冰冷起来:
“吕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渠东县给你,让你发展自己的赌场和娱乐业?“
九爷想让吕历记起自己对他的好,但是吕历显然不买账:
“屁大点的渠东县,谁不知道那是你九爷瞧不上眼的地方?你想用那点油水打发我,你当我是要饭的吗?”
九爷摇头:
“我把渠东县让给你,就是想让你明白,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已经不计较了。”
吕历还是不知好歹:
“九爷,你太高高在上了。有你在鹭港市,我们这帮人的黑道产业就发展不起来。你别以为你一点小恩小惠留可以收买人心,实话告诉你,你在宴会上请的那些黑老大们,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想杀了你。”
九爷叹了口气,彻底没了和吕历再说下去的兴趣:
“想杀我是你们的事,会不会被你们杀死,那才是我该考虑的事。”
九爷说着就来看我:
“韩唐,不用考虑后果。想想你刚才差点没命,放开手去处置他。”
九爷说完就走,琪哥也要走,我一把拉住了琪哥:
“琪哥,你不能走。”
琪哥看着我:
“干什么?”
我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我不会处置人。”
九爷听见我说话,他人已经从门里出去,又回过头来:
“白琪,韩唐以后要跟你。你留下,多教教韩唐怎么处理这些事。”
琪哥对九爷点头:
“放心吧九爷,交给我。”
我和琪哥目送九爷离开,琪哥伸手关门。然后二话不说,拎起旁边的一把凳子。
那是一把四条腿的木头凳子,半人高的那种,看上去质量还不错。
琪哥拎起凳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把凳子砸到了吕历的脑袋上。
吕历一声惨叫就捂住了脑袋,瞬间就血流满面。
木头凳子在琪哥的手里四分五裂,琪哥把手里仅剩的凳子腿递给我:
“看到了吗?就这样处置。来,该你了。”
我接过凳子腿,但是没有动手。
吕历躺在地上哀嚎着,我感觉现在打他,就像一个壮汉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我下不去手。
琪哥冷着脸对我说:
“韩唐,你以后要跟我,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想事情,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事情。你手得狠,心得硬。不然你过不了我这关,九爷的胜义堂你就没资格加入。”
我知道琪哥说这些话的本意是鼓励我,可我却听的心里一哆嗦。
跟着琪哥是打人,那跟着九爷呢?
难不成杀人?
琪哥见我还在磨蹭,干脆把凳子腿递给了大奎:
“来吧,人是你带回来的,你也可以收拾他。”
大奎接过凳子腿,也是一声不吭,照着吕历就一下下的,狠狠地砸过去。
凳子腿被大奎抡起,带着风声砸在吕历的身上。木头砸肉的声音很沉闷,吕历的惨叫声被困在地下室的房子里,怎么也出不去。
很快,吕历就被打的不出声了。他蜷缩在地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
大奎打累了,他把凳子腿扔到地上,看了看手上溅满的血,走到一边去洗手了。
琪哥弯腰,捡起那个凳子腿又递给我:
“该你了。”
我看着血肉模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吕历。再看看手里已经被血染红的凳子腿,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情愿起来:
“琪哥,他都这样了,还要打吗?”
琪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让你打他,是为了练你的手。这种事只要开头了,后面就会越来越没感觉,打起人来才会越来越狠。”
我看了看大奎,确实是一副习以为常,毫不在乎的模样。
可我手里的凳子腿,还是落不到已经变成一滩烂血肉的吕历身上。
琪哥终于怒了,一脚踢到我的屁股上:
“没出息,早知道你是这副德性,刚才就应该让那杯毒酒把你毒死。”
大奎噎过来劝我:
“韩哥,我听琪哥说,你在石碑镇的时候被一帮混混砍过。其实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就会让你死。”
我看着整张脸都被血糊满的吕历叹了口气:
“吕历要是真的拿刀和我砍,我反而可以对他下死手。可是他现在这幅样子……”
琪哥知道我不是真的没出息,不然我也不可能一个人面对二十多个手提大砍刀的混混,更不可能替九爷尝那块烙铁。
“韩唐,今天我就不为难你了。但是你记住,九爷经常会把那些背叛他的人带回来处置。你今天不对吕历动手,总有一天也会对别人动手,你还是快点调整自己的状态吧。”
琪哥和大奎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看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吕历发愣。
我没有同情吕历,他那杯有乌头碱的毒酒是怎么折磨的我,我没忘。
我只是恨,恨吕历是这幅样子。他要是真像个爷们一样和我站起来打,我也不会被琪哥认为没出息。
我和琪哥植皮后的腿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晚上九爷说有事出去,带着大奎走了,留下我和琪哥在家里休息。
我磨蹭到琪哥身边:
“琪哥。”
琪哥斜躺在沙发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眼睛盯着电视:
“有屁就放。”
我讪笑着:
“琪哥,吕历……这都大半天了,我刚才去看他,他好像没动静了。”
琪哥的脸,在彩色电视机的映照下,变幻着明明灭灭的颜色:
“进了九爷的刑讯室,没人能活着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吕历……他的家人不会报警吗?”
琪哥面无表情:
“等后半夜,会有兄弟把他塞进下水道。就算警*找到他,那也没我们什么事。”
我不说话了,琪哥扭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怕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琪哥,我怎么感觉,这和我想象中的黑社会生活不一样?”
琪哥难得地勾了一下嘴角,似乎是笑了:
“你以为黑社会就是你在歌舞城看别人跳舞,赌场收拾一下小混混?“
我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琪哥又继续问我:
“韩唐,你知不知道石碑镇歌舞城的那块地皮是怎么来的?”
我说:
“九爷说过,是石碑镇的党委书记特批给他的。”
琪哥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他好像在看电视,但是和我说话的思路却一直没乱:
“是特批的没错,可那地方原来是要建一个住宅区的。是九爷给地里埋了死人的骸骨,还放话出去,说那个地方闹鬼,阴气重,将来就是盖了房子也不会有人住。”
我默默地听着。
琪哥的脚尖有一下美滋滋啊地轻晃着:
“还有那个开发商,也是九爷送了点好东西给他,让他连夜就卷铺盖走人了。”
我不知道九爷送给开发商的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想想,能让开发区连夜就跑路的,怎么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东西”?
更何况还是九爷送的。
琪哥还在说:
“韩唐,九爷看重你是个有身手的好苗子,但是吃我们这碗饭不能只靠这个。你还得狠,还得无情,有时候还得不分青红皂白就去取人性命。”
我更沉默了,琪哥不耐烦起来:
“韩唐,没有雷霆手段,别做菩萨心肠。你要是觉得自己不习惯这些,你就趁早离开。”
我固执摇头:
“我不走,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适应这一切的。”
琪哥也愿意给我机会:
“那好,今天晚上,你和几个兄弟一起,把吕历塞到下水道里去。”
我心里害怕,但是不能流露出来: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