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山的手颤抖着伸出来,可是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到丽娃的白骨和黑色人皮上。
余青山还是崩溃了,声音嘶哑着喊道:
“我不要那个酥饼厂了,我也不找马建设的麻烦了。你们放了我,我回去就给马建设办证。”
余青山的反应,琪哥和我都料到了。
他那天有胆子把我送进派出所,但是他绝对没胆子,让骨归土去找他。
我笑了,我觉得琪哥找我办这事都多余。
要是他能直接找到余青山,再给他来这么一下,说不定马建设的厂子早就开始生产了。
余青山投降了,我以为琪哥会放了他。
没想到,琪哥还是让他找骨归土:
“想要一个人长记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鞭子落在他身上。余青山,你不能拿嘴给我保证,我得看见你的决心。”
琪哥够狠,余青山已经认输了,琪哥还不肯放过他。
余青山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瘫在地上,鼻涕眼泪都吓出来了,哭着求琪哥饶了他:
“这东西要是真碰了,我这辈子都会有阴影。我求求二位兄弟,你们就放过我吧。”
琪哥最讨厌墨迹的人,但偏偏遇到这种情况,他又特别喜欢看对方死去活来的样子。
余青山像个娘们一样,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什么都不敢伸手去摸眼前的东西。
琪哥不依不饶,非得让他把骨归土找出来再说。
我也好奇,上百条白色的虫子,吃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余青山的眼泪鼻涕,把胸口的衣服都打湿了,琪哥终于没了耐心:
“谭力,你去把骨归土找出来。”
余青山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以为琪哥会放过他。
谭力冲着琪哥点点头,蹲在那张黑色的人皮面前。
只见谭力伸手一摸,一条和手指差不多粗细,浑身黑黢黢的虫子就被他捉在手里。
旁边一个弟兄抱着那个透明的玻璃瓶,谭力把捉起来的黑色虫子,从指头粗的瓶口,慢慢送进去。
原来这些虫子吃喝了人肉和人血,已经不是之前白到半透明的样子,而是变成了黑色。
后院的灯光太昏暗,余青山又紧张的要死。他看都不敢看那张黑色的人皮,更别说找到黑色的骨归土了。
谭力捉起最后一只骨归土,正要送进瓶子里,琪哥突然喊了声:
“等等。”
谭力捉着手里的虫子,看着琪哥。
琪哥做出想不起来的样子:
“上次九爷说什么来着?他说这些骨归土的血……能干什么来着?”
我没说话,我第一次见这些虫子,我都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
但是谭力知道,或者说,琪哥也知道。他就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余青山更紧张。
不过,谭力以为琪哥是真的记不清了,给琪哥说道:
“九爷说,骨归土从越南战场上来,专吃受伤后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如果谁喝了骨归土的血,也会变成半死不活的人。”
琪哥哈哈一笑:
“对,九爷就是这么说的。可惜了,这玩意儿被九爷带回来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有谁喝到它的血。”
余青山的身子开始筛糠一样抖起来,好像他的身上爬满了骨归土一样。
琪哥故意不看余青山,只吩咐谭力:
“既然大家都没见过,那我今天就让弟兄们开开眼。谭力,你把这只骨归土的血放了,给余青山喝了。”
谭力捉着虫子,另外两个弟兄过来,反扭了的余青山的胳膊,让他半跪在谭力面前。
谭力从兜里摸出小刀,就要给骨归土放血。
一个弟兄抓着余青山的脑袋,让他抬头,另一个弟兄捏着余青山的嘴,迫使他把嘴张大。
余青山疯了一样地摇晃着脑袋,大喊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啊。“
余青山喊的撕心裂肺: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你放心,道上的规矩我都懂。你只要放了我,我绝对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余青山声泪俱下,肝胆俱裂。他的声音嘶哑,表情惊恐。
但是我知道,他再怎么求饶都没用。
琪哥说了,人要长记性,鞭子就得落到他身上。我知道琪哥是下定决心,要给余青山一点实实在在的教训。
余青山几乎要吓死过去,他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哪怕两个弟兄扭了他的胳膊,他还是拼命地做出磕头下去的动作,嘴里呜哩哇啦地说着求饶的话。
谭力拿着刀,犹豫骨归土的血到底放不放,我开口了:
“琪哥,算了吧。你把余青山整成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谁给马建设办证?”
琪哥做出突然想起来的样子:
“哦,我差点忘了这个。”
余青山抬头看我,我帮他说话,他感激我。我看他那眼神,恨不得叫我一声爹一样。
可琪哥还是没有放过余青山的意思:
“既然还有事要办,那就别让他喝血了。谭力,你放点骨归土的血,给他抹到……我想想,给他抹到左边的大腿上吧。”
骨归土的血,喝了半死不活。但是没人知道,涂抹到身上会怎么样?
琪哥不问,谭力自然没道理说。
我问了:
“琪哥,抹了这东西的血,人会怎么样?”
琪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什么,看丽娃的下场就知道了。无非就是肉没了,皮贴到骨头上。”
谭力已经放了骨归土的血出来,余青山一听结果这么可怕,又拼命挣扎起来。
反扭余青山胳膊的两个弟兄,直接把余青山按倒在地上,让他脸对着地,其中一个弟兄反身坐在他的背上。
余青山挣扎不起来了,只是嘴里哇哇乱叫。
另一个弟兄,撸起余青山左边的裤腿。
谭力把骨归土的血,用小刀涂抹在余青山的大腿上,余青山挣扎的更激烈了。
骨归土的血渗进余青山的皮肤里,随着那片黑色的血渐渐消失,余青山大腿上的肉也塌陷下去。
最后,余青山的大腿后面,出现一个巴掌大的凹陷,皮肤皱皱巴巴着往凹陷处耷拉下去。
这个过程应该不疼,因为余青山从头到尾只是惊恐地大喊大叫,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
谭力把那只放了一点血的骨归土也送进玻璃瓶里,另一只骨归土闻到血腥味,立马钻进它的身体里……
一场针对余青山的表演结束了,琪哥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了。
折腾了一晚上,琪哥说自己困了,让我送余青山回家去:
“韩唐,你辛苦一趟,送余青山回家去吧。他出来一晚上了,家里人会担心他的。”
琪哥佛口蛇心,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他这样说话。
琪哥第一个离开,两个弟兄架着腿发软的余青山跟在后面。
谭力把玻璃瓶放回去,他从后院的黑暗处出来,发现我还没离开。
“韩哥,你怎么没走?”
我看着刚才谭力一进门就搬过来的那个瓦罐:
“这是干什么用的?”
谭力也没多想,直接打开瓦罐上的盖子:
“韩哥,这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装。”
瓦罐确实是空的,但是里面有很难闻的味道,像厕所一样。
我问谭力:
“刚才余青山进来,你为什么搬这个东西过来?”
谭力倒也老实:
“琪哥的习惯,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人,先装进这个瓦罐里放几天。让他们在自己的屎尿里泡够了,再拉出来说话。”
我左右看着眼前的瓦罐:
“这里面能装人?这也太小了吧?”
谭力把瓦罐翻过来,让我看瓦罐的底部:
“底子是带卡扣的,可以拆下来。装进去的人先蹲下,瓦罐扣住后再翻过来。”
我无语了:
“这是谁设计的?这也太他妈变……”
“韩哥,”
谭力打断我:
“这是九爷设计的。”
我闭了嘴。
琪哥和那两个弟兄,已经带着余青山走到第三道门处。琪哥大声喊我跟上,我只能往外走。
我在前面走,谭力在后面锁门。
鬼使神差地,我又问了谭力一句:
“所有的瓦罐都是空的吗?”
谭力已经把单扇铁门关到一半,又推开了:
“左边的没人,右边的有人。”
我吃了一口,那些瓦罐都盖着盖子,里面的人不会憋死吗?
还有,我打眼看过去,右边最起码有十五六个瓦罐。
也就是说,有十五六个人被关在里面。
他们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如果他们背叛或者得罪了九爷,九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却要让他们受这种折磨?
难道说,这些人犯了什么更严重的过错,以至于九爷只要他们生不如死,却不让他们痛快去死?
谭力只让我看了一眼那些瓦罐,就开始关门上锁,我只能继续往外走。
到了戏台的大门口,琪哥打车回家。我开着他的车,送余青山回去。
大家都折腾了一晚上,我也很累。但是想想刚才那些瓦罐,我的瞌睡就没有了。
余青山在后座上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我知道他吓破了胆,就问他正事还能不能办?
余青山说话时,上下牙齿磕的“哒哒哒”响:
“能能能……能办。回去就……就就就……就办。”
我又问他:
“该说的,不该说的,不用我再交代你了吧?”
余青山肯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迭声地给我保证:
“一个字……不不不,半个字都不会说。我昨天晚上去朋友家喝酒了,我现在才回来。”
余青山都有点神神叨叨了,他甚至把喝的酒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我知道有了大腿上的那个伤,余青山死也不敢乱说话,也就懒得和他再说什么。
车子到了南王村,我让余青山很远就下了车。
余青山的腿只是少了一块肉,但是他自己像是瘸了一样。左腿拖在地上,根本不敢使劲。
我原地调头,回去找琪哥。
琪哥说自己累了,要先回来睡觉。可是我才敲门,琪哥立马就给我开门了。
“你不是睡了吗?”
“我要是睡了,鬼给你开门?”
我打了个哈欠:
“我累了,我在你这睡会。”
我很自觉,没有进琪哥的卧室,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琪哥没有去睡,他就站在门口的玄关处,看着我。
我以为琪哥还担心马建设的事,就说:
“我给马建设留了寻呼机的号码,他那边有什么情况,他会联系我的。”
琪哥站着没动:
“马建设那边不会有事了……韩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来办这件事?”
琪哥一副拉开架势要说话的意思,我只能撑着困的都要睁不开的眼睛陪他说话:
“你自己说的,不想和人打架,想用脑子解决这件事。”
琪哥点点头:
“没错,这话是我说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手里有九爷的骨归土,我什么硬骨头啃不下来,我好像没必要让你掺和进来吧?”
我的瞌睡没了,因为同样的问题,我在那个后院也想过。
琪哥为什么找我处理这件事?
我看着琪哥摇头:
“那你……为什么让我掺和?”
琪哥没有回答我,而是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先说说你知道骨归土后,心里有什么感觉?”
我一愣,不知道这话怎么说。
骨归土,九爷从越战场上带回来的。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九爷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这东西带回来的?
还有,在我知道骨归土的作用,并且见识了它的厉害后,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事情被解决了,而是,我感觉九爷离我更远了。
我越来越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九爷。我对九爷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全部都能接受。
但是这些话,我好像不能给琪哥说吧?
在我没有搞清楚,琪哥和九爷到底是真兄弟,还是彼此间早就有了二心,我是不会给琪哥说心里话的。
所以,我反问了琪哥一句:
“你有那个后院的钥匙,你也知道怎么用那些骨归土。那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当初知道骨归土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