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建荣候夫人伤重,怎么不见令郎陪在身侧侍疾,反倒只有侯爷一人?”
“贱内这样做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像侯爷讨个公道而已,在责怪贱内之前,不如侯爷把令郎叫出来,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蔡成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下巴微微扬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荒谬!”
刘明理一拂衣袖,脸上浮出怒色。
“分明是二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将本侯府中的下人打伤,却又说是来找本侯讨个公道?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长亦郡主和蔡大人还以为这是十几年前的时候?拎不清吧。”
这个“十几年前的时候”指的自然就是先皇在世时大长公主未曾站错队的时候。
京城官员侯爵多如狗,皇族贵女遍地走,闭上眼睛随便泼出去,一盆水都有可能泼到个不知道是官几代的身上,就算是做了京官,身上流着皇族的血,也不是谁都能在这京城中作威作福,说话是用鼻孔看着人的。
打个比方,就比如宣国公府,薛父一个有封号的二等国公,若是真的有实权,让皇帝看重,给再给蔡若成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骚.扰薛莹莹,见了面少不得,还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薛郡主安”,祖上随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爵位世袭罔替,也曾风光无两过,但奈何连着两位国公都资质平平,胸无大志,是以宣国公府却是日见倾頽,逐渐成了京城中众多江河日下的“破落户”之一——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老话说有道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至于站错队的大长公主、蔡家因着皇帝没有赶尽杀绝下狠手的意思,又比宣国公府好上那么一点,却也不复以往的辉煌,除了长亦郡主母子三人,其他人真的都是在加紧尾巴做人,哪怕是位列九卿之一的郎中令蔡成致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在朝堂上害怕白无夜怕到恨不得跪下叫爸爸的地步了。
人都是有些小瑕疵的,蔡成致真的是趋炎附势了些,但是总能拎得清,工作能力又无可指摘,是以先帝驾崩,新旧权力交替,虽然朝堂大清洗,但是总没有将这些朝臣全部杀光的道理。
蔡成致舵转的快,三皇子也凉的不能再凉了,任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白无忧又正值用人之际,使着也顺手,所以这一家子便苟到今天。
他有时候都想,为什么自己家里跟傅家没有什么姻亲关系呢?不然也不用这么孙子了。
蔡成致与刘明理一向没有什么政治冲突,建荣侯府与五王爷的外家傅家又有姻亲,都依附于五王爷的势力,见了面想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用鼻孔瞪着刘明理跟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就好像你一直觉得不如你的人突然有一天对着你膨胀了,撕了你的作业,打了你的小弟,还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表示:老子盘的就是你,不光盘你,还要盘你儿子。
是以,刘明理就有些受不了了,说了这么一句戳蔡成致和长亦郡主心窝子的话,这一家子可是相当在乎往日的花团锦簇,连做梦都想回复往昔的荣华富贵。
安平县主老是往白无泽身边凑未必没有这层原因在。
毕竟长亦郡主虽然宠溺子女,但她看得清,自己女儿这个脑子进宫真的不太合适,而白无夜那里难度系数比进宫还高,算来算去就只剩下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七王爷了——刚好自家女儿又好这一口,长亦郡主在后面鼓弄,有亲娘的支持和洗脑,安平县主自然是越挫越勇。
这倒也不能怪这母女二人“识人不清”“芳心错付”,毕竟当年削了大长公主一脉一事是白无泽在背后偷偷下的黑手,到现在这家人都不知道当年自己究竟被谁敲了闷棍,还以为是深藏不露的皇帝出的手,所以说,白无忧这个十二弟真的是不知道为白无泽这个七哥背了多少黑锅。【白无泽:)】
现下刘明理这样说,长亦郡主就真的很受不了了,她几乎是要蹦起来了,指着刘明理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匹夫!养的儿子也是个恶贯满盈的人渣,把自己的亲娘打了个半死,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说,我儿子与他无冤无仇,他竟下次毒手把人重伤至此,你竟然还装作不知?!”
这夫妻二人一早就知道傅氏的事情,却还故意跑来这么说,想恶心刘明理,可是招数未免太低级了一些。
长亦郡主急了,刘明理却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你们夫妻二人本知我建荣侯府出了这等大事却还跑过来故意寻衅滋事,可我却不得不解释,我儿与他母亲之间本就相安无事,拙荆此刻昏迷不醒全因旧疾复发,如何能说是我儿所致?”
“二位空口白牙,蔡公子重伤本侯亦有所闻,可这又赖我建荣侯府,跑来这里找所谓的公道……含沙射影,含血喷人怕不过也就是这个做法吧,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倘若拿不出证据来,今日本侯可是要去御史台参上二位一本的。”
蔡成致冷笑一声,“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也不敢叨扰侯爷。”他指着旁边一直垂着头,见双方争执口中不停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小沙弥,“这位就是人证。”
“昨日一大清早,这位小师傅撞破了你儿子刘胥钟动手作案的现场,方才正是他指认出刘胥钟的手下。”
他给自家护院递了个眼神,护院心领神会,将躺在地上鼻血横流,满脸青紫,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的宋三一手拎了起来。
“这人就是帮凶,他把我儿打晕了之后又狠下毒手,如果不是安平那孩子带人及时进去,怕是我儿的命要折在刘胥钟那个小畜生手上!”
他之所以不提安平县主被掐的只剩半条命的事情,就是因为还想维护一下自己及女儿那少的可怜的名声,还想着让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分明是想要看热闹,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却在他口中变成了救兄的义举。
要不就说蔡成致拎得清,是因为他在儿子蔡若成一口咬定刘胥钟和花重锦合起伙来坑他的前提下对花重锦只字不提,且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凭他们家,能不能把建荣候府和五王爷爱重的亡妻之妹一起给拉下马来还是另一说。
而且,直觉告诉他儿子蔡若成对于被刘胥钟因何伤成这样一事还有所隐瞒,至少对于他那天早晨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的原因到现在还支支吾吾,还有安平,为什么一大早就能带着那么多人找过去?
听人说她当时的反应不像是去救自己的兄长,也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冲进去。
没人跟蔡成致说当时打人的刘胥钟和挨打的蔡若成都处于一个光着……呃,伤风败俗的状态。
小和尚是清心寡欲什么也不懂并且开不了这个口的小和尚,安平县主现在得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根本提不得这一茬的安平县主,就算没有心理阴影,也不可能说自己看到了亲兄长赤——身.裸.体被另一个一.丝.不.挂痛殴,这对于一个未出阁并且只是个没有脑子的花痴女儿家冲击太大了。
其他进来的晚的人就更不可能看到了,因为当时果体的蔡若成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小和尚用床单遮的严严实实的了。
就这样,最关键的部分被阴差阳错的给掩埋了。
儿女都有所隐瞒,但是妻子却不依不饶,好在现在有了人证,他们悲愤之下做出什么有些极端的事情泄愤,事后也是可以理解的。
蔡成致表示他这是怕了,五王爷那死亡的凝视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将炮火专心对准建荣候一家,至于那位半路出家的平民郡主,以后再徐徐图之也不晚。
郎中令大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可是白无泽既然算准了他现在不敢说出来,那就绝对有把握让他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去找花重锦的麻烦。
他在这里火冒三丈,悲痛欲绝,刘明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他唬住的。
那张略微发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蔡大人怕不是糊涂了,随便什么人的话都能相信,一个小和尚,一个下仆,就想给我儿定罪?知道的理解蔡大人是因为爱子心切,不知道的怕是觉得蔡大人不明事理,无理取闹,又或是因为蔡公子快要不行了,所以蔡大人和长亦郡主才失了理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同样为人父母,本侯也是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的,虽然钟儿向来乖觉,不会轻易惹是生非,但是蔡大人你们夫妻二人这样本侯也不是不能原谅,只不过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今后却莫要再说了,以免坏了两家的情分。”
看吧,刘明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被人一口一个“老匹夫”“人渣”指着鼻子骂这件事他岂会忍气吞声?既然这样,那不如就拿你们最疼爱的儿子来开刀,你们这样寻事生非,是觉得别人会就这样忍气吞声还是如何?
你在这里气急败坏的骂我,我却跟你扯什么“情分”,看谁能恶心得到谁。
果不其然,早就在爆炸临界点的长亦郡主直接蹦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挠刘明理的脸,那精心保养修剪的长长尖尖、又涂了豆蔻的指甲,要是挠在刘明理这张老脸上,怕不是要直接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三人站的近,刘明理是真没想到长亦郡主是一个说动手就自己亲自动手的泼妇,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挠了个正着刘明理惨叫一声,白胖的有脸上直接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你这个老匹夫!我让你咒我儿子!让你咒我儿子!!”
一下子不解气,长亦郡主一边说,一边又趁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空档,想要用女人最为致命的武器在刘明理脸上留下了几道口子。
“你这个泼妇!!!”
这一次长亦郡主没能得逞,却被痛急了的刘明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摔倒在地。
这一幕让只会动嘴皮子刻薄人的“柔弱郎中令(?)”惊呆了,待到摔在地上的长亦郡主咆哮出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扶地上的妻子。
说实话,自从两人年龄渐长,虽说在外面看到比自己地位低又不顺眼的人会上去扇耳光之外,长亦郡主已经跟少同蔡成致动手了,乍一见到妻子年轻时泼妇万分的样子,蔡成致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给他适应了,反正年轻时也亲身体验过,现在多看两眼估计也就习惯了。
被扶起来的长亦郡主发鬓散乱,养尊处优的脸上清晰可见的印着一个巴掌印,她神情愤怒,咬牙切齿,脖颈上青筋崩起,状若疯妇,“你这个老匹夫竟然敢打本郡主?!!”
刘明理捂着开了花的脸,表情狰狞,“你这个疯婆子!泼妇!!”
长亦郡主虽然是一个说动手就动手的狠人,但毕竟从小所处的环境注定她不可能使出“骂街”这个技能,更不可能无师自通,卷别人一户口本。
但是长亦郡主这边带的人多啊,既然能动手,那还哔哔啥?
“给我按住这个老匹夫,打!今天若是不打断他两条腿赔给本郡主的儿子,本郡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郡主府的下人面面相觑,这位可是个侯爷呀,郡主动手就算了,他们这群下人要是上手那算什么?到时候追究起来,先死的怕不是少不了自己。
可是这点儿犹豫在长亦郡主的重赏之下很快就分崩离析,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他们是郡主府的下人,不听郡主的听谁的?到时候别说疯侯爷来兴师问罪了,恐怕事先会落在郡主手里面。
郡主的命令自然是在前。
于是,郡主府的家丁们便一拥而上,按住了看情况不对想要逃跑的刘明理。
“长亦郡主!蔡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本侯可是先帝亲封的侯爷!!!”
脸上被画了“棋盘”的刘明理又惊又怒。